分明是兩種不同的武器,刀有刀法,劍有劍法,況且刀也隻是柴刀/此刻卻如兩條溪水,最終相匯流入江海。 少女心中湧出一股澎湃劍意,這一劍,不出不行。 正如奔湧而來的山洪宜疏不宜堵,少女遵從心中劍意,拔出腰間三尺青峰向前劃去。這一劍是必出的,但明顯此時的場合並不適宜。 黃思應被這巨大的響聲嚇得清醒過來,抬眼一看,本就破舊的院門被斜肩劃斷。院門外站著一名手持三尺青峰,身著白色長裙,外披油衣的少女。 少女那一劍,是悟道的一劍,威力極大。不過黃思應身前的墨青色石塊將這道劍氣化解,劍氣也在石體表麵留有一道淺淺的劍痕。 黃思應的磨刀過程被打斷,少女自然也蘇醒過來。 她雙眸略帶歉意的看著前者,當看到他身前的磨刀石和其手中的柴刀,便忘記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下意識語氣略帶詫異地問了一句:“是你在磨刀?” 少女突然回過神來看著地上四塊斷口分明的門板,又歉意地說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黃思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神情不悅,但很快平復下來,平靜而禮貌地詢問:“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我在尋找一位名叫一十的劍客,於城中聽聞有人曾見他來過此處,所以就找來這裡。” 少女收回長劍,伸手指向西北,接著說道:“我現在身上沒帶銀錢,但我記下了,將來一定會賠償你的。我姓穀,單名一個念字,劍門關人氏。” 黃思應一邊收起柴刀,倒掉磨刀水,一邊回道:“不礙事,習慣了。自稱一十的劍客確實來過這裡,身著蓑衣,背負一把長劍,昨夜來我家留宿了一晚。” 他說的都是真相,隻是還有部分沒說,比如劍留給了他。 少女急迫地問道:“他現在在哪兒?” 黃思應搖了搖頭,回道:“今早我醒來時他已經走了,具體去哪兒並沒有和我說。” 少女神情有點失落,小手摩挲著劍柄:“算了,今天來此也算有收獲。雖然你看起來不像修道者,但贈了我一場劍道感悟,對我幫助很大。這福遇我也記下了。” 見少年不言,少女挺起小胸脯大義凜然地繼續說道:“我身上確實沒有銀錢,但我穀念不是受恩不報的宵小之輩,門和福遇我都記下了,倘若我忘記回來補償於你,你大可以來劍門關找我,我的承諾一直有效。” 說罷,她低下頭左顧右盼,最終從背後摸出一本書,說道:“這本呼吸法簡篇不知何人何年何地所作,在劍門關廣為流傳,常人習之可強身健體。現贈予你,算是利息。” 這下黃思應不是不言,而是無語,怎麼這些所謂的江湖人士,都喜歡到處送東西,自己要是再幫助幾個江湖人士,估計都不用出門,在家就變成劍道宗師了。 少女疾步而來,帶著一股少女特有的清香,把呼吸法簡篇遞到黃思應手上。 黃思應下意識退了一步,不小心踢到放有磨刀石的凳子,磨刀石隨著凳子翻倒於地。 少女循聲望去,盯著地上的磨刀石看了一會兒,驚咦一聲,繞到黃思應身後拾起磨刀石,好奇的問道:“這不是伐仙石嗎?你怎麼會有?” 黃思應已然跟隨少女轉身,聽見少女的話語,反問道:“伐仙石?” “一種極好的磨刀石,尋常鐵劍本不能傷仙人分毫,但經過伐仙石磨礪不僅能劃傷仙人,甚至還能將其斬殺,因此得名“伐仙”。極其稀少,所以也十分珍貴。” “我去山上尋找藥草時偶爾所得,看這石塊通體墨青,形狀不錯,就帶回家磨刀了。” 看著眼前的少女,黃思應語氣平平,開口道:“你想要的話,我可以送給你。” 少女立即露出鄙夷的眼神,嫌棄的說了一句:“不要,這東西我家裡有一大塊,大的能當床用。” 少女將凳子扶正,把伐仙石重新放回凳子上,直起腰來把額前散落的秀發挽於耳後接著不滿地說道: “這東西很珍貴,雖然我家有一大塊,但我都用來修行或者磨劍,你居然用來磨柴刀砍柴,把這一塊伐仙石賣出去,十座...不,百座你現在這樣的房子!簡直...暴殄天物!” 少女沒說的是,她所謂的用伐仙石修行其實就是躺在上麵睡覺。 “還有上山摘藥草時開路用。”黃思應補充道。 “閉嘴!有什麼不同。”少女嘟囔道。 少女直勾勾的盯著少年,表情十分嚴肅,輕聲、認真地說道:“這東西別老是拿出來,要是被其他人認出來說不定會被搶。” 黃思應指了指地上的門板,也認真地回道:“是的,所以我基本關著門磨刀。” 少女大囧,秀臉染上紅霞,多了一分可愛。她白了黃思應一眼,咬牙切齒地說道:“小小年紀不學好!” 但她並沒有從黃思應的眼中看到戲謔,少年的雙眸如高原之湖,深邃、潔凈、不染塵埃。 她的心在這高原之湖中為之一頓,仿佛看到了一片未被觸及的清澈。此時,她明白,少年並不是有意拿她打趣。 少女換了個話題,語氣不善,說道:“你不擔心我騙你?殺了你再把東西拿走,或者之前說要補償你也是欺騙你的?” 黃思應看著少女,認真的回道:“不會,你和那個自稱一十的劍客一樣。我知道你們說的是真的,所以我相信你們。” 少女啞然失笑道:“好久沒見過這麼純粹的...憨子!” 少年畢竟年少,撓了撓頭,不懂眼前的少女怎麼突然罵他,但他沒有感受到惡意。少女笑完話鋒一轉:“好了,不和你聊了。我還得接著找一十呢,走了,再見。” 黃思應看著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少女,少年心中突然有了些許憧憬。他忍不住向那背影大聲問道:“穀姑娘!江湖人士是不是都如你和一十一樣?”喜歡到處送東西?這句話他沒說出來。 陽光下,少女回眸,青絲隨風而舞。看著少年清澈的眼神,她不忍騙他,對他說:“不!江湖中人與市井百姓並無區別,如果你有朝一日習得劍法,踏入江湖。切記!保留好你我剛剛見麵時你的那份謹慎!”話畢,少女麵向夕陽而去。 “對了!記住!我叫穀念!若我忘記來此賠償你的話就來劍門關尋我!” “好!” “還有一件事兒!” “......” “你叫什麼名字!將來你進劍門關的話我很快就能知曉!” “我叫黃思應!” 少女不再言語,瀟灑的轉身抬起左手揮了揮,像極了一位豪傑。 酉時,日入。 黃思應目送少女離開,看了眼天色,又回頭看了眼地上的門板,切得十分整齊,拿釘子釘上應該還能用。 少年賣力地把釘好的院門重新裝回門框才發現,門框也裂了,但因為結構問題沒有掉下來。罷了,以後隻開一扇門也可,等以後賺多些錢再請人修繕。少年這樣想著。然後回到院裡把臘野禽取下一隻,其餘全拿回屋裡。徑直出了門朝林盛和家走去。 夕陽如一盞懸掛在山巔的殘燈,即將熄滅的輝光將半邊天空塗成深紅。那些雲彩仿佛是被火燒過的綢緞,絢麗如仙子的裙擺。 屋內其樂融融的一家,與門外孤單少年形成強烈對比,少年一時無所適從,看著身上打滿補丁的衣衫,他最終將臘野禽悄然掛在林盛和家的院門上,折返回家。 借著爐火,黃思應從桌上取來一十的那把劍仔細觀摩。 這把劍極難出鞘,黃思應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劍抽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劍身覆滿銹跡,想來應該就是這劍難以出鞘的原因。 等有空將銹跡磨凈,之後遇到一十再還給他。黃思應這樣想著,又把長劍收回劍鞘放回桌上。 他從桌上取來橙黃葫蘆,他左看右看也無法看出這葫蘆有什麼特殊,拔出葫蘆塞子,沖天的酒氣帶著一股葫蘆的清香,實在無法看出什麼名堂,就把葫蘆重新放回桌上。 最後還有一本穀念送的呼吸法簡篇,與那本草藥書差不多,上麵插圖下麵文字。他看了許久都看不懂,才恍然大悟,他不識字! 準確的說,這些字他認識少許,因為草藥書上也有,跟南岸街藥鋪的秦掌櫃學過。 但其它字他不知讀法,不知字意。他放棄盯著那些如同陌生人一般的文字看,隻看圖實意。最初文字還沒有誕生的時候,古人就是靠結繩,或者畫記事。 少年看著插圖,不知不覺沉浸其中,呼吸自然而然變得十分流暢。不知是不是錯覺,當少年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胸口有股熱氣,呼吸起來比以前更為順暢,身體也輕盈了許多。 他走到院中,萬家燈火已剩星點,隻有門前指引燈長明。仰頭看去,月暗而星明,北鬥指南偏東,春季即將到來。 黃思應根據當前星象的位置推測出當前的時間為子時,夜半。這也是他跟著秦掌櫃上山采藥時學到的。 少年汗顏,不曾想不知不覺竟過去這麼久。他檢查了院門確認門已經拴好,又返回屋中把葫蘆和劍放回裡屋躺下睡覺。 破舊不堪的被褥已不太能禦寒,但少年今晚睡得頗為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