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末,夜半。 路上行人漸稀,商販們也都開始收拾桌椅板凳,準備打烊。黃思應來到糖葫蘆攤鋪前,對那胖胖的攤販說道:“店家,麻煩給我一串糖葫蘆。” 攤販循聲回頭,看著眼前的少年回了句,“好咧”,抬手就從攤鋪上取出兩串糖葫蘆,送到黃思應麵前:“小朋友,天色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呀?” 黃思應皺眉,沒有接過糖葫蘆,也沒有回答攤販的問題,而是開口說道:“我隻要一串。” 攤販哈哈一笑,樂嗬嗬地說道:“天色這麼晚,接下來也沒有什麼客人回來買,這糖葫蘆明天就變味兒了,回去也是丟掉。所以送你一串,不用客氣。” 黃思應接過兩串糖葫蘆,從兜裡掏出一把銅錢放於桌上撒腿就跑。攤販下意識想去追,但想了想對方是個小孩子,也就作罷。 他回頭看著桌上的銅錢,又看了眼少年逃跑的方位,頓時開始疑惑地撓起頭來:“五錢一串,這小子給了十幾枚是什麼意思啊?多給錢就算了,咋還跑了?” 齊滿貫等人早已入睡,老管家特地在門口等著黃思應回來。與老管家道了聲晚安後,徑直回到院落中,春雨正趴在石桌上休息。 黃思應叫醒她,再三確認春雨沒什麼問題後才終於放心。他把手中的糖葫蘆遞給春雨,春雨一轉睡眼惺忪的神態,兩眼盯著糖葫蘆都要發起光來。 她路過攤鋪時,她確實饞了。以往和小姐一起逛街的時候都會買兩串,和小姐一人一串,一邊吃著,一邊逛街。 隻是小姐得了怪病後,她也沒怎麼出門,很久沒有吃糖葫蘆,一時腹中饞蟲上來,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沒想到被這個少年記在心上。 回過神她才發現少年正笑嘻嘻地盯著自己。少女心思如花兒般,總是比少年更早綻放。 哪怕是沒有月亮的夜晚,也能借著星光與屋內的餘光看見少女羞紅的臉頰。 她接過少年遞來的糖葫蘆,羞答答的答謝道:“謝謝公子~” 一時之間,心思活絡的少女變得羞澀沉默,黃思應本就不太會交流,院中除了蟲鳴,再無其它聲音。 寂靜持續了一會兒,黃思應才開口:“早些休息,時候不早了。” 少女大窘,說了聲“是”後,掩麵而去,鉆進偏房才又探出腦袋,“謝謝~” 說完不等黃思應回話,便緊閉房門。 他收起雜念,借著星光與窗戶透出的燭火,取出瞎眼道人贈予自己的符籙和宣筆,準備實驗一番。 “凡書符,叩齒三通,三度,稱合明。天帝日,閉口、閉氣書之......” 書寫至青色符籙時,黃思應已然大汗淋漓。他觀摩了一陣自己書寫的符籙,和瞎眼道人的別無二致。 但總覺得,與後者的符籙相比,缺少了一些神韻,沒有後者那麼完美,即使如此,他仍心滿意足的收起符籙。 天已大亮,日高三丈。 這會兒黃思應才伸了伸懶腰,準備起床。平時不會起得這麼晚,昨晚偶遇瞎眼道人,回來又練了半夜書符之法,故而勞累,貪睡了一些時間。 春雨端來時刻溫著的熱水請黃思應洗漱,後者道聲謝,認真洗漱了一番。老管家也早已備好飯菜,等著黃思應起床。 齊滿貫收到信趕回家中時,黃思應已經吃了個半飽,後者不好意思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實在太餓,老管家說還不到午飯飯點,不算午餐,我就沒有等你,先吃了。” 這一刻,在齊滿貫的眼中,這個吃得一嘴油的黃思應才有了一絲孩子的感覺。他擺擺手說道:“無妨,少俠慢慢吃。” 黃思應知道齊滿貫放下手頭工作火急火燎地趕回來的緣由,他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說道:“我已經吃飽了,開始辦正事兒吧。” 齊滿貫也知道黃思應的脾性,探出左手:“請。” 幾人來到齊小滿閨房裡,她的氣色相較於前幾日,著實好了太多。黃思應並未收回伐仙石,那陳蓮兒的怨靈仍趴在床腳死死盯著幾人。 當然,齊滿貫等人看不到,隻覺得背脊發涼,房內陰森恐怖。黃思應吩咐他們出去,把門關好,其它事情不用操心。 經過昨晚的奇遇,黃思應確實心中有數,他從背簍中取出瞎眼道人給他的《五符經》照本宣科地念了起來,如今的他也隻能讀懂表麵字意,而不得書中道意。 但道法玄妙,滾滾道音,如佛經一般,對人有影響,對邪崇亦有影響。 “玄古淳和,陰陽無綸,風不動條,雲雨以期......”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陳蓮兒的靈上逐漸開始分裂,最終分離出一股怨。 這是一股純粹的怨念,充滿惡意,想來是由亂葬崗萬千冤魂凝成,正是因為它,陳蓮兒靈中的惡念才會放大。 怨念化成一顆巨大的兇獸張開大口,朝正在盤腿而坐,朗誦的黃思應咬去。 後者見狀,用食指與中指快速從懷中夾出一張藍符籙,口中振振有詞念叨著,末尾大喝一聲:“去!” 藍色符籙似是有生命一般,應聲脫手飛出,與兇獸頭顱對撞、糾纏。頃刻間無火自燃,毫無懸念的將怨燒為灰燼。 一旁,陳蓮兒的靈沒了怨氣纏身,變得十分空靈。 豆蔻年華卻因要承受生活的重擔而逝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著實可憐。 此刻她的臉上已無狠厲之色,雖然是靈魂,但悲傷的心情即使沒有淚滴,也能感受得到。 她朝黃思應笑了笑,表示感謝,緩緩沉入地下。 黃思應深深地了口氣,事情沒有結束。 他起身走到齊小滿麵前,掏出昨晚畫了大半夜的青符籙一把貼到齊小滿額頭上。 這張青符籙的作用是鎮鬼神,與剛剛的藍符籙有所不同。 人體之中三魂七魄,是承載魂靈的場所。 魂魄與肉體共存,沒了魂靈的肉體會變成行屍走肉,而沒了肉體的魂靈天生被天地排斥,若不及時歸於冥府,則會慢慢隨風而逝,消散於天地間。 沒有實體的邪崇也是這般,而且除了與人體與生共存的魂靈,其它怨靈邪魂屬於外物會被人體所排斥。 侵入小滿身體的怨魂太過強大,久占不出,意圖奪取她的身體,這是惡毒的奪舍之術。 黃思應對這方麵不太了解,不過鎮鬼神的符籙不會傷害魂靈,隻有對邪崇有鎮壓的作用。 眼下齊小滿麵露枯色,已無多少時間嘗試和尋找其它方法,這才毫不猶豫的將符籙貼到齊小滿身上。 符籙貼下,過了三息,齊小滿蒼白的小臉突然開始扭曲。 又過了三息,正當黃思應準備把符籙揭下的時候,齊小滿體內的怨魂終於忍受不住青符籙的鎮壓,帶著一陣嘈雜、不甘的吼聲,逃出她的身體,又奔向黃思應的身體。 萬千冤魂嘶喊聲撲麵而來,感染了黃思應的情緒,讓他心中升起一股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