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春秋轉頭看向熊鐵,“這就沒了?” 熊鐵此時也有點懵逼,“對呀,這就沒啦?” 蘇春秋一拍額頭,失策了,人家花魁肯定是坐在馬車裡啊!怎麼可能會自己騎馬。 蘇春秋嘆了口氣,“回去吧,這趟算是白跑了。” 熊鐵此時欲哭無淚,“怎麼啥也沒看見啊,我還想著那個白辰雨能在咱這兒駐紮休息一晚呢!怎麼會這樣!” 蘇春秋安慰著他,“沒事,等兄弟我以後出息了,帶你去那個花春院,什麼樣頭牌都叫出來讓你看個夠。不過今晚就先算了吧,人家都跑遠了,咱也攆不上。” 熊鐵雖然還是不甘心,但還是點了點頭,撥掉了身上的隱蔽,跟蘇春秋一起爬下樹。 待二人站定後,熊鐵拍打著身上的塵土,“春秋,咱們一會兒跑快點,不然說不定我就被我爹發現了。” 這時蘇春秋才意識到還沒問熊鐵怎麼溜出來的,他問:“熊鐵,你怎麼跑出來的?” “我爹不知道我今晚偷溜出來,我吃了飯就說回屋睡覺,然後趁他們不注意就跑出來了。” “你不早說,趕緊跑,讓你爹知道你騙他,又得是一頓棒子吃飽!” “男子漢大丈夫!挨幾頓打怎麼了,不是我跟你吹,哪回我爹打我,你聽見我求饒了?我根本不怕,我爹總不能打死我這親兒子吧。” 蘇春秋:“……” 兩人跑在來時的道路上,熊鐵忽然轉過頭喊:“春秋!” 蘇春秋心中一驚,不過不是因為熊鐵,而是因為他聽到遠處傳來幾道不正常的聲音。 以熊鐵的耳力,根本聽不到任何異變,他接著說:“春秋,我要好好讀書了!” 蘇春秋有些詫異,這小子從來就沒認真讀過一天書,怎麼突然就開竅了。 熊鐵一本正經地說:“我本來覺得,安安穩穩地在咱們縣,以後跟我爹一樣,殺豬賣豬肉,有的吃有的穿就很好了,所以根本沒想著去吃讀書的苦。” 蘇春秋靜靜地聽著,月色之下,他看到熊鐵眼中閃著以前從來沒有的光彩。 “但是,我現在改主意了。我要讀書,去考秀才、考舉人,以後當大官,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 “春秋,等我以後當了大官,我請你喝花酒,去花春院,喝最貴的酒,點最貴的頭牌!不會再像今晚這樣,戰戰兢兢溜出家,跑了二十多裡地,吃了一嘴灰、弄了一身樹葉子不說,連個衣裳角都沒見著!” 蘇春秋贊賞地點了點頭,拍著熊鐵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誌向都這麼與眾不同。那就說好了,不管以後咱倆誰出息了,都得請對方逛一回青樓,不能心疼錢!” 熊鐵哈哈大笑,“好,那這花酒我是喝定了!” 這時蘇春秋說道:“熊鐵,你先自己回去吧,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可能是晚飯吃錯東西了。我先解決一下。” 熊鐵頓時蔫了,剛剛的豪情蕩然無存,“我等等你唄,這麼黑的天,我那個……” 哪知蘇春秋這小子不講武德,轉頭就往跑,邊跑還邊揮手讓熊鐵趕緊回去。 熊鐵哆嗦著腿,想去追蘇春秋卻怕追不上,反而可能慌亂之下迷路。 熊鐵咬了咬牙,把心一橫,埋著頭沖向了縣城方向。 “王八蛋蘇春秋,還想讓老子請你逛窯子!?等老子以後當了大官,非把你這王八蛋賣了當鴨!” 遠處黑暗中藏著的蘇春秋見熊鐵往家跑了,鬆了口氣,熊鐵要是來找自己,他還真沒辦法,總不能真撇下他不管。 接下來的一幕若是讓熊鐵看到,他一定會驚得下巴掉在地上。 隻見蘇春秋高高躍起,穩穩落在一顆大樹頂部樹梢,樹梢似乎並不能承受蘇春秋的體重,上下搖晃了幾下。即便如此,蘇春秋的身形依舊不曾失去平衡。 蘇春秋側耳聽了片刻,辨認清楚了方向,躍向更前麵的枝頭,如此往復,身影如魅閃爍於空中,而這根本不是普通凡人可以做到的。 蘇春秋幾個呼吸間已經回到了石戶山腳下,他再次躍起,跳到附近最高的一棵樹的枝頭,終於看清了遠方的情景。 那裡火光四起,有喊殺聲傳來,似乎有一場戰鬥正於酣暢之時。 “看起來情況不是很妙。”蘇春秋喃喃自語。 他隨手摘下些許樹枝樹葉,編成一個簡單的麵罩,戴在臉上。然後向火光處趕去。 遠處,被砍倒的樹木熊熊燃著烈火,將車隊圍在其中,而火光之外,一隊黑衣人呈包圍之勢緩緩逼近。 火圈之內,剛剛一馬當先的男人大刀染血,身邊倒下了不少同行的護衛,鮮血浸紅了周圍的土地。馬車早已側翻在地,不知裡麵人的安危生死。 男人目光灼灼,緊盯著為首的黑衣人,沉聲道:“你到底是誰,不知道這是我們天門鏢局護送的隊伍嗎!?” 黑衣人全身黑色,隻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麵,他們沒有任何一人開口,隻是按著原來的節奏逼近中心。 為首大漢當下心急如焚,本以為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場護送,隻要把車廂裡的兩個女子安穩送到京城即可,即便路上有些浪蕩子見色起意,自己也能輕鬆收拾。鏢局便隻派出了自己和一些沒有修為的年輕人跟著,卻沒想到竟然有此異變。 原本車隊正好好地走著,旁邊這些樹木沒由頭地一齊倒下,同時伴著幾聲慘叫,好幾個鏢師就相繼跌下馬去。大漢還沒來得及探查情況,倒下的樹木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這些黑衣人真就可謂是“趁火打劫”,把眾人圍在火中,緩緩逼近。大漢不是沒有嘗試過帶著鏢師沖出火圈,可這些黑衣人沒有一個是善茬,幾次嘗試突圍都被擋了回來,不僅自己身上多了幾處傷口,還折了好些兄弟!那些黑衣人卻一個都沒有倒下! 別說車廂裡兩個女子的安危了,如今大漢連自己能不能脫險都不知道,這場護鏢算是砸自己手裡了! 大漢心中悲苦,臉上卻依舊是一副兇悍的樣子,他大聲沖著身後還站著的鏢師喊道:“都後退!退到馬車周圍,護住車廂!” 自己則一手抓起腳邊的馬屍,狠狠丟向那群豺狼。 為首的黑衣人手中長劍一揮,原本隻有三尺的劍身竟是刺出半尺長的罡氣,將馬屍從中間劈開,頓時鮮血四濺,大量的馬血灑下,給這群鏢師眼中的死神又添了一分恐怖。 這時大漢已經心如死灰,本以為若是那個首領跟自己同境的話,自己還有將他們擊退的可能。但那手劍罡,分明已經是早已熟練掌握後的氣罡境!自己這先天境沒有半點希望可以在這麼一位大宗師手下活命,至於身後的眾人,恐怕不會比自己多活片刻,就要跟自己一同去黃泉路了吧。 大漢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刀柄,強行提了一口氣,橫豎都是個死,今天老子死就死了!但死之前,得多殺幾個狗娘養的,為自己這些弟兄陪葬! 大漢默默控製體內氣機流轉,盡力將自身狀態維持在巔峰。 樹上的蘇春秋神色凝重,屏息凝視火光處,和大漢一起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時間仿佛在此刻停了下來,熊熊火光映照著大漢的麵龐和大刀,也照著黑衣人殺機彌漫的眼睛和長劍,同時也在蘇春秋的眼中閃爍搖曳。 終於,為首黑衣人身姿暴起,手中長劍罡氣大漲向大漢猛然刺去。 大漢怒吼一聲,大刀奮力劈下,斬在長劍罡氣處。 就在此刻,蘇春秋若滿弓之箭砰然射出,所在大樹承受不住如此反作用力,轟然而斷。 大漢手中大刀在他憤恨的注視下寸寸崩裂,最後連刀柄都被震飛,罡氣直刺心口! “完了。”大漢心中暗嘆一聲,無奈地閉上了雙眼,等待罡氣把自己的心竅攪爛。 可等了很久,意想之中的劇痛並沒有到來。大漢茫然地睜開雙眼,瞬間驚得心神震顫,對於眼前看到的景象難以置信。 隻見黑衣人心口處,一隻被鋒利罡氣包裹的手掌透體而出,黑衣人手中長劍無力滑落,眼中滿是震驚與不甘。他直到死前也沒有想清楚,為什麼這場明明已然十拿九穩的獵殺,居然會讓自己死於這麼個籍籍無名的地方。 他試圖轉過身看清殺自己的人,可穿透自己心窩的那隻手猛然抽離,大量的鮮血從缺口處噴濺而出,一陣天旋地轉後,黑衣人跪倒在地,死不瞑目。 隨著黑衣人的倒地,他背後的蘇春秋也露出到了大漢的視野中。 死裡逃生的大漢看清了眼前情景,稍稍愣神之後,頭腦恢復了清明。 “恩公救命之恩,我天門鏢局龍飛沒齒難忘!”龍飛單膝跪下,低頭雙手抱拳,沉聲道。 蘇春秋故意沙啞著嗓音開口,“你護衛著的,可是白辰雨?” 在看到龍飛點頭承認後,蘇春秋徑直走開,朝側翻的車廂處走去。 “恩公,您這是……”龍飛目露疑惑,緩緩起身,看著從旁邊走過的蘇春秋,幾番猶豫之下,最終沒有出手阻攔,並朝依舊待在車廂旁邊的鏢師弟兄們揮手,示意他們趕緊讓開。 龍飛不知道蘇春秋的意圖,但他知道最起碼他和剩下這些弟兄的命算是保住了,即便這樣做有損作為鏢師的職責,但在生死麵前,他不想拿自己和其他鏢師的命去開玩笑。蘇春秋殺黑衣人時的那手罡氣他看的清清楚楚,又是一個高自己一境的大宗師,自己這批人死盡也不夠他殺的啊! 現在他隻能在心裡默默為那兩位女子祈禱,“隻要把命留下來,被劫個色也行啊,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們可別傻著反抗,到時候他要是被惱了,殺你們兩個可不就跟殺雞一樣!說不定連我們這群人也要被殺了泄憤!” 蘇春秋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棒,去到火焰處點燃,然後走到馬車處,掀開破碎不堪的車門。 在火光的照明下,車廂角落處跌坐著兩個衣著淩亂的女子,其中一個衣服華貴,滿身綾羅綢緞,帶著麵紗,另一個則隻穿著尋常土布衣裳,長相一般,看來是那位白辰雨的婢女隨從。 此時白辰雨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不敢看站在車門口處的蘇春秋。反而是那位婢女,頗有將門女子的風采,雖然心裡同樣惴惴不安,卻能保持大家閨秀的風度,目光中帶著幾分無奈,以及尚未褪去的驚懼,怔怔地看向蘇春秋。 蘇春秋屈指彈出一道勁風,伴隨著一聲驚呼,掀開了白辰雨的麵紗。 蘇春秋頓時有些失望,他癟了癟嘴,“這就是花春院的頭牌啊,長得也一般啊。” 乘興而來,敗興而去,蘇春秋心裡酸酸的,於是又添了把火。 他笑著對白辰雨說:“你不僅長相有負你花魁的名氣,身材還沒有你身邊的婢女好,不如你倆換個身份好了。” 白辰雨和身邊婢女一聲都不敢吭,老老實實地待在原位。 他忽然注意到那個婢女的衣裙有大片破損,露出腿部欺霜賽雪、粉嫩白膩的肌膚,想必是車廂翻倒時不小心跌破的。 婢女見到蘇春秋看向自己的下身,趕緊慌亂伸手護住裸露處。有些委屈,牙齒輕咬嘴唇,眼中霧氣漸起。 蘇春秋想著,她們出門在外不方便,估計白辰雨不會專門為婢女多準備一套衣服。 蘇春秋決定好事做到底。他便脫下身上的薄棉襖,輕輕丟給了那個婢女,讓她能夠擋住那片大好風光。 做完好事後,蘇春秋扔掉了手中火把,朝石戶縣相反的方向離去了。 待蘇春秋走後,龍飛長籲一口氣,如釋重負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幸好這位恩公沒有當著自己的麵行茍且之事,不然他心裡還是有些膈應的。最重要的是,能要自己命的人都沒了,懸了好久的心,終於是重新安安穩穩地落在了自己肚子裡。 那群跟從的黑衣人早在蘇春秋出手後就跑得無影無蹤了,根本沒管自己老大的屍體。 龍飛從地上撿起一把大刀,看向黑衣人的屍體,冷哼一聲,胡亂幾刀砍在屍體上,將屍體砍得殘破不堪,再一刀把頭砍下,為自己死在此地的弟兄泄憤。 “都過來,把咱們弟兄都入土為安,把還活著的馬和能用的家夥什兒都清點一下,這趟鏢還沒壓完!” 龍飛招呼著剩下的鏢師收拾殘局,自己走到車廂那裡,輕敲車門,“白姑娘,真是抱歉,連番遭遇變故,隻怪龍某學藝不精,沒能護住二位周全,我可以先替鏢局做主,等到了京城退給您半數報酬。” 車廂裡沉默片刻,然後傳出一道聲音,“這等變故是誰都沒有想到的,龍鏢頭不必自責。至於退錢就更不必了,我家小姐不是小家子氣的人,接下來的路程還要仰仗龍鏢頭護送。” 龍飛抱拳沉聲道:“白小姐寬宏大量,龍某感激不盡,接下來的路程裡再驚擾小姐半分,龍某提頭來見!” 龍飛臨時找了幾個鏢師,安排他們砍幾棵結實的樹,把車廂修繕一下,怎麼也不能讓這馬車跑風漏雨的就上路。 外麵的鏢師忙碌了起來,車廂裡的兩人點上了一株蠟燭,借著燭光和月色光亮,主仆二人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心有餘悸。 “小姐,你乾嘛攔著我。那龍飛明明就是放著那個神秘人過來的,別說攔了,公道話都不說一句,要不是你不讓,我非得噴他一臉唾沫星子!”令人意想不到,出言埋怨的竟是那個戴著麵紗、衣著華麗者。 而那位被稱為小姐的“婢女”笑了笑,“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那種情況確實不能怪龍飛不厚道,誰知道那人是什麼性情,畢竟誰都想活著嘛。” 另一個女子繼續埋怨道:“那小姐你也太好說話了點,龍飛主動說退錢都不要,咱乾嘛跟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呀?” 白辰雨搖搖頭,柔聲道:“這路還沒走完,咱們兩個弱女子不還得靠著這些鏢師,這點錢就算是我買個安心。” 真正的婢女杏雪嘆了口氣,“好吧,就聽小姐的好了。” 杏雪突然想到了什麼,輕哼一聲,“什麼互換身份,我本來就是丫鬟,那家夥狗眼看人低,要是見到了咱家小姐的真正樣貌,嚇死他!” 白辰雨微微蹙眉,“杏雪,等到了京城,不許再這麼口無遮攔,不能當著旁人提及我的樣貌!還有,那位大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不許詆毀糟蹋人家!” 杏雪吐了吐舌頭,“知道啦,這不是我看他們都去忙了嘛。再說了,那家夥要是站在我麵前,就憑他救了咱倆還不圖回報,我給他砰砰磕頭都沒問題。” 白辰雨這才舒展眉頭,她把頭靠在車廂上,看著跳動的燭火默然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姐,等到了郡裡,咱去買身衣裳吧,你看你衣服都破了。誒,那個棉襖是誰的?是那個神秘人送的嗎?那他人還怪好嘞,看來是我冤枉他了。欸,小姐,你臉咋紅了,是摔到臉了嗎?” “好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別說話了,讓我休息一會兒。”白辰雨趕緊止住杏雪的話頭。 杏雪一會兒不說話,提起來的精神都散了過去,再加上本來已經是半夜,過不久,白辰雨就聽到旁邊傳來輕鼾聲。 “這丫頭!怎麼靠著墻就睡了。” 白辰雨猶豫了一下,撕下自己本就破碎的衣裙,蓋在了杏雪的身上。於是乎,一雙修長潔白的玉腿頓時暴露在半夜濕潤微涼的空氣中,細細看去,腿部纖細,線條流暢,要是蘇春秋知道錯過了這一幕,估計得氣的連扇自己幾個大耳光。白辰雨將蘇春秋送的棉襖披在腿上,暫時蓋住了那片旖旎風光。 她向車廂外小心翼翼地看了幾次,見鏢師都在忙碌著處理一地狼藉。 她輕輕起身,扶起碎掉的車門遮擋住外界,然後點燃了一盞油燈,頓時讓車廂內亮堂了許多。 白辰雨在車內尋找片刻,終於找到了一麵還算完好的鏡子,又看了眼外麵,小心翼翼地從脖頸處撕下那張一直戴在臉上的麵皮,露出了一張絕美的俏臉。 難怪要用麵具掩蓋,原來那是一張足以勾人魂魄的嬌美麵容。柳眉纖細,鼻子小巧精致,一隻櫻桃小嘴微微張開,露出些許珍珠一樣的貝齒。 而最為誘人的是白辰雨的一雙鳳目,晶亮的眼中水光瑩瑩,眼角微微翹起,為這張清純的容貌平添幾分嬌媚。想必禍國殃民、傾國傾城也不過如此。 她伸手輕輕撫摸著臉龐,對著鏡子左右照了照,看到鏡子中自己雙頰緋紅,卻不知是因為燭火照映,還是因為想到了什麼而獨自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