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遊戲規則。”鮑勃點點頭繼續說:“所有在我們這兒的人都知道,這些幫派製定的遊戲規則,可比你們外麵那些法律什麼的害怕多了。犯了罪好歹還能打打官司,最多坐個監獄啥的,要是違反了他們製定的‘遊戲規則’,那基本上是死路一條了。” “說具體點,這‘遊戲規則’具體是什麼。” “概括起來就兩條——第一別和他們幫派對著乾,第二別和條子合作。” “那這個叫盧瑟爾的是犯了哪一條?” “他簡直是腦子被驢踢了!”一聽到盧瑟爾的名字,鮑勃的情緒就仿佛決了堤,他一把將剛滲出鼻孔的鼻涕吸進肚子,帶著哭腔又怨又恨地說:“這個傻逼,我打死也沒想到,他竟然真去了...我的天,他竟然真的一個人跑過去了。警官,你敢信嗎,他一個人跑去幫派經營的雞窩救人去了!我的天,你說這不是白白送死是啥?” “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點,什麼雞窩?” 鮑勃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雞窩就是垃圾廠附近的妓院,專門給我們這些垃圾廠單身漢解決生理需求的,偶爾也有周邊那些小工廠的窮鬼過來偷個腥。這些雞窩都是幫派經營的,裡麵的妓女,基本上都是從我們地下城的公辦學校,還有垃圾廠公寓裡過去的。” “這個盧瑟爾跑去妓院裡救人?救什麼人?”條子似乎對這個案件提起了興趣。 “救他的初戀女友。不對,不能叫初戀,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好沒好過。我光是聽盧瑟爾給我提過那麼幾次,說在雞窩碰見了他上學期間的女友,還說想把她從幫派的手裡救出來。”鮑勃的臉上莫名其妙多了幾分醋意,“連把槍都沒有,戰鬥義體更是一個沒裝,就這還想著去血隱幫的地盤救人,你說這不是腦子壞掉了嗎?他之前給我講這事兒的時候,我壓根都沒當真,以為他就是過過嘴癮說著玩,誰能想到,他一個屁也沒有的臭垃圾廠工人,還真就敢去了,你說這...” “不過這也怪我。”鮑勃又把自己給講進去了,於是便打開了眼淚和鼻涕的閘門,“以他那個倔脾氣,我早該猜到他不可能隻是說一說的...要是那天我沒嗑藥,肯定能攔住他...我本能把他攔住的,都他媽怪我...” 鮑勃用手掌用力揉搓著自己油膩的頭皮,還不時握緊拳頭使勁砸在上麵,似乎這樣做就能彌補他之前犯下的錯誤。 “他是什麼時候去的?還有他去救人的那個妓院的具體位置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他具體啥時候去的,不過肯定是在四天前,也就是1月24日之後。我倆那天吵架了,完事就一直都沒見過麵。也就是剛剛,我才突然想起來,他在前段時間提過這件事...等我過來看的時候他人已經沒了。我也是不久之前,才聽他說在雞窩碰見了以前的女友,完事就叨叨著要救她出來,還時不時念叨一些什麼‘打破遊戲規則’的鬼話。還是我疏忽了,以為他就是口嗨一下,沒想到...” “你的意思是,你並不能確定他是因為去雞窩救人才惹到血隱幫的,講得這些都是憑他之前的敘述東西猜出來的?” 鮑勃怔了一下,有些不服氣地說:“這怎麼能算猜呢?我倆平時除了工作還有睡覺,剩下時間基本都在一塊,他除了這件事兒能和血隱幫扯上瓜葛之外,他這個人既不嗑藥又不玩錢,怎麼可能因為其他事情惹上血隱幫?” 條子想了想,問:“你知不知道那個女的叫什麼,盧瑟爾有沒有給你講過關於她的一些其他信息?” “不知道,我管她叫什麼乾啥...她愛咋咋去,反正和我也沒關係。” 條子繼續問道:“難道在雞窩裡賣淫的,都是被幫派強迫的嗎?不然他為什麼要去救人?” “也不算強迫吧。”鮑勃回答道:“都什麼年代了,賣淫這東西還需要別人強迫嗎,爭著搶著都來不及。至於他為什麼要去,我猜肯定是那個女人欠血隱幫的錢沒有還清,三言兩語就把他給忽悠瘸了。” “說了半天,你講的大部分東西都是猜的,你這讓我們怎麼辦案?” “這真不算猜,我...” “閉嘴吧。”條子不耐煩地瞪了鮑勃一眼,沉思片刻後打算詢問一下周圍的人,但當他轉過身來的時候,發現他們一個個伸著的腦袋立馬縮了回去,然後假模假樣地乾著自己的事情,仿佛他和鮑勃的之間的對話,根本沒有進到過他們耳朵裡。 條子走到離盧瑟爾床鋪最近的床鋪旁邊,對著蜷縮在被窩裡的人問:“你最後一次見這個床鋪上的人是什麼時候?” 縮在被窩裡的人聽到問話後縮得更緊了,支支吾吾地說:“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別問我...” 條子又換了一個詢問對象,但得到的是完全相同的回復。 條子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回過頭來看向可憐兮兮的鮑勃,眉頭緊鎖在一起。 “你被拘傳了,跟我回躺警察局。” 鮑勃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手上已經多了一副手銬。條子根本沒有給鮑勃多嘴的機會,一把就將他拽出了那個魚龍混雜的地方。 從垃圾廠公寓走出來後又過了很久,瑞玻恩才重新開始用鼻子呼吸,雖然鼻孔裡的空氣過濾芯片,能夠過濾掉地下城空氣中的很多有害物質,但垃圾廠工人們身上的那股酸臭味,卻是堵不住地直往鼻腔裡鉆。 瑞玻恩一隻手押著又瘦又矮的鮑勃,另一隻機械手臂從褲兜裡掏出小酒壺,大口地向嘴裡灌去。 從上城掉下來將近一個月了,那種摻著不甘、悔恨、迷茫的痛苦不但沒有絲毫減輕,反倒像周遭這令人作嘔的地下城空氣一樣,一點一點竟鉆進了自己的骨子裡。 瑞玻恩必須靠酒精來把自己隔離在清醒之外,隔離在那些幽暗漆黑的回憶之外。 “我和你爸怎麼能生出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玩,你繼續玩!等你玩到地下了我看你還玩不玩!”“嫌沒錢?沒錢你還不努力?”“現在知道丟人了吧?早乾什麼去了!?”“是你害死了他...都是因為你才害死了他!”“我相信你...你一定會回到上城的...” “你一定會回到上城!!!”... 這些聲音仿佛來自陰間鬼魅的呼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趁他清醒便借機回蕩在耳邊,激起那段他最不願意觸碰到的回憶。 酒精很快便順著血液爬進了腦子,將準備探出頭的回憶壓在腦後。 瑞玻恩用力搖了搖頭,然後將鮑勃一把塞進警車後座,坐到駕駛位上開啟了自動駕駛。 鮑勃靜悄悄地坐在警車內一動也不敢動,隻有那雙賊咪咪的眼珠子在眼眶裡到處亂竄。稀奇古怪的條子終於開口了。 “知道我為什麼帶你走嗎?”瑞玻恩盯著車前方的路,坐在駕駛位上冷冷問道。 鮑勃的眼神依然像隻老鼠一樣在左右閃躲,他磕磕巴巴地回答到:“你不是說了去做筆錄嗎...真是的...剛才問話的時候也不錄一下...非要去局子裡...我可不想去那種地方...” “那你想留在那兒等死?” 鮑勃一直在不斷重復的小動作瞬間停止了,他雙手不知所措地交叉在一起揉搓起來,然後抿起嘴唇聳起額頭,像是一個知道自己做錯事情了的小孩兒。 “死就死,嗯...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我那會滿腦子都是給盧瑟爾報仇。其實打完報警電話我就有些後悔了,我該偷偷去警察局的...不過也無所謂吧..我說的都是些大家都知道的,他們應該不至於為這個就殺了我吧?管他呢...殺就殺,反正我一個人活的也沒啥意思了...” 車內又回歸到了安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