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家法責罰(1 / 1)

風雨如晴 青圓果1219 3427 字 2024-03-17

阿南取來家法,身後跟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走路虎虎生風,是秦府的家將,當年秦瓊在玄甲軍中的親隨秦林。秦山給父親行了個稽首大禮,直起身來:“父親,孩兒不孝,唯有這件事,孩兒不能答應。”他示意阿南過來,取過他手中那條粗長的鞭子,跪在秦林麵前,雙手把鞭子舉過頭頂:“林叔,三郎不孝,惹父親生氣,當受家法。但我父親身子弱,請您代勞。”秦林驚訝地說:“三郎,你這是做什麼?”他轉向秦瓊:“國公,三郎已經是大人了,又才從戰場上回來,什麼錯,斥責一下也就過去了,您饒他這一回吧。”秦瓊冷笑一聲:“他不是能得很麼?小時候揍他怕他受不了,這長大了還怕什麼?”秦山平靜地說:“林叔,您別求情了。”他解開袍子,刷地一下從肩上褪下,裸出結實的脊背,那上麵猶有年幼時頑皮受罰留下的淡淡印記。   秦林拿著鞭子,猶豫地望向秦瓊。秦瓊一拍石桌:“還愣著,動手啊!”秦山背對著秦林:“林叔,動手吧。”秦林愣怔一下,慢慢拿起鞭子,咬著牙,掄圓了胳膊一鞭揮下。秦山緊咬著牙關,一聲未出。阿南看著鞭子帶出的一道觸目驚心的紅印,不由得一顫。他再看看秦瓊,秦瓊臉上沒有表情地握住酒杯。秦林一鞭又下,這一鞭更狠,咬破了一點皮肉,血慢慢地滲了出來。秦山身子微微顫了一下,依然一聲不出。撐在地上的雙手變成了爪狀,死死地摳住地麵。隨著一聲聲鞭子的呼嘯聲響過,阿南看到秦山額角亮晶晶的汗水,順著瘦削的臉頰向下流,從下頜砸在地麵上,不一會匯成了一小灘。秦林停手,擦去額上的汗:“國公,可以了吧。郎君年少,當心打壞了。”秦瓊冷冷地不說話,隻是刀子一樣地看過來。秦林隻好再次舉起,卻給阿南使個眼色:“阿南,煩你去取個帕子給我。”阿南不忍地看了一眼,退了下去。   阿南跑著回來,把手中的帕子交給秦林,小心地對秦瓊說:“國公,不能再打了,有客人上門了,程將軍侯將軍左仆射他們來了。”秦瓊嚇了一跳:“這麼多人!做什麼?快快,準備酪漿酒水點心。”秦林默默地看了秦瓊一眼,扔下鞭子,準備把秦山拉起來。“誰讓他起來了?”秦瓊怒道,“三郎,你可還要固執?”嘴唇發白的秦山直起身來抹了一下汗水:“如果父親也不願改變主意,那兒子跪著便是。”秦瓊盛怒地站起來:“那你就跪著好了!”他厲聲對秦林說:“你們都退下,讓他跪著!誰敢放他起來,我家法治罪!”秦林嘆了口氣,用帕子給秦山擦了擦臉,小心地把他的衣服拉上來虛掩在後背上,低聲說:“三郎,你忍著點。”然後扶著秦瓊走了。   秦瓊來到正堂,吩咐迎客,房玄齡侯君集程咬金幾個人都是正裝朝服喜氣洋洋地進來。秦瓊忙站起:“是哪陣風吹來了這麼多貴客,快請。”房玄齡扶住秦瓊:“叔寶,別客氣了,快坐下。”秦瓊吩咐家人端上酒菜點心:“今日很是喜慶,滅了吐穀渾,舉國歡慶啊!”房玄齡笑道:“那是自然。今日聖人很是高興啊!”秦瓊說:“這些年多虧了聖人和你們的辛苦,才讓大唐有了今日的國力,能夠抵禦外辱,可喜可賀!可惜我老了,這些年白食俸祿,慚愧得很!”絡腮胡子的程咬金哈哈大笑:“叔寶,你怎麼能是白食俸祿呢,你知道今兒是誰讓我們來的嗎?”秦瓊意外:“哦?你們不是碰巧在路上遇到的?”侯君集也大笑:“叔寶,是陛下讓我們來看看你!”秦瓊驚訝地說:“陛下?”房玄齡撚了一下自己的花白胡子:“是的,陛下知道你家三郎跟隨去了西疆,年紀雖幼,卻勇猛果敢,非常高興,特意吩咐我們下了朝代他來看看你。”秦瓊驚喜:“是這樣?”侯君集說:“是啊,今日到了長安,勞軍後三郎他就急著回家,說要看你。聖上沒見著他,特意提起了。”程咬金興高采烈地一拍桌案:“老哥哥,三郎人呢?叫出來我們看看。”   秦瓊微微一怔,卻微笑道:“犬子回到家中,疲乏不堪,還在昏睡。你們今日議事到這個時候,也一定乏了,來來,邊吃邊聊。”房玄齡說:“哎呀,還真是腹中有些饑餓,叔寶家的酒飯很不錯,來來,趁熱吃。”他拿起一個胡餅,邊掰開邊說:“君集他們這次可不容易呢!吐穀渾國主燒了糧草逃走了,李靖將軍兵分兩路,君集他們南路走的盡是蠻荒之地,一點水草都沒有,一個月,人吃雪,馬吃冰,硬是追上去把吐穀渾殺了個大敗!”秦瓊一震:“君集,你這膽量,我佩服!”侯君集笑著說:“哪裡,都是李靖將軍指揮有功。要不是他多分給我們南路糧草,我們吃雪吃冰哪裡撐得下來?這次北路也多虧了契苾何力他們那些兵馬,不是他追上去,那吐穀渾國主隻怕也逃跑了。”房玄齡說:“是啊,沒想到這些草原部族,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現在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天可汗啊。”秦瓊激動地舉杯:“各位,叔寶老矣,但活著看到我們大唐今天的強盛,確實是天大的福氣,請飲了此杯!”   幾人說笑著,房玄齡望了望天色:“不早了,再有半個時辰就宵禁了。我住得遠,明日還有政務,得先回去,就不叨擾了。”侯君集站起:“左仆射,君集和叔寶兄多日未見,還想再多呆一會,我送送您吧。”程咬金說:“唉,這羊肉做法真特別,我吃完再走。”房玄齡笑道:“別送了,玄齡這就告辭了。”侯君集跟著房玄齡走出正堂,送至門口。程咬金索性兩隻手捧起他麵前的那隻外焦裡嫩的羊腿,啃了起來。吃著吃著,程咬金突然抬起頭來:“唉,叔寶,你光看著我吃,怎麼回事?”秦瓊笑笑:“老嘍,牙口不比你,啃不動了。”他突然看到侯君集從門外進來,卻折向了後院,不由得站了起來。“怎麼了?”程咬金問。“不妨。知節,你吃你的,我去去就來。”   侯君集大步流星,幾步已經轉到後麵,秦瓊阻攔不及,他已經走向院中,看到夕陽下孤零零跪在庭院裡的秦山。“三郎?”侯君集大吃一驚,秦山抬起頭來,侯君集被他沒有血色滿是汗水的臉嚇了一跳,“你如何跪在這裡?”他走近了幾步,“你背上如何有血?”他伸手欲把秦山拉起,秦山卻搖了搖頭,乾裂的嘴唇裡費力地吐出一句話:“老師,沒事,讓我跪著。”侯君集正待扯開他背後的衣服看個究竟,卻見秦山表情痛苦,凝固的血已經把衣服粘在了背上。“你先起來!”侯君集拉他起來,秦山差不多跪了兩個時辰,膝蓋已經僵了,這一拉卻是把他拉倒了。侯君集忙把他扶起,拍拍他衣袍上的塵土。“君集!”秦瓊叫道。“叔寶兄,是你在罰他?”侯君集幾分不滿地轉過身來,“我說剛才一直覺得你臉色不對…雖說你管教自己兒子君集管不著,你這樣小弟我可有點意見了。你知道他這半年吃了多少苦?多大的錯,才回家下手就這麼狠?”“老師!”秦山勉強一笑,“不關父親的事,我自己犯了錯,該罰。”秦瓊嘆了口氣,剛要說什麼,卻聽得一陣腳步聲,秦瓊愣了,女兒秦雲,女婿尉遲寶山,疾步走了進來,後麵跟著尉遲恭和手上還拿著一塊羊肉的程咬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秦雲不及和父親打招呼,急急地奔向弟弟,看著他後背血糊糊的衣服,帶著哭腔問道:“三郎,你怎樣了?”程咬金說:“好啊,叔寶,你騙我們說三郎在睡覺,卻偷著打他,這是怎麼回事?”尉遲恭也說:“叔寶,孩子都這麼大了,你怎麼反倒肝火旺起來了。”尉遲寶山看了秦山一眼,向秦瓊行禮:“丈人。”秦雲淚如雨下:“父親,您怎麼舍得下這樣重的手!”   “唉!”秦瓊長長嘆息一聲,癱坐在石凳上。秦山推開姐姐的手:“雲姐,我沒事。”他掙紮著站起來:“各位叔父,我犯了錯,理當受罰。這會也快宵禁了,各位叔叔先請回吧。”侯君集卻站起來,沖著秦雲說:“阿雲,你先叫人把三郎扶下去。寶山,你也跟著一起去看看吧。”看著他們走了,侯君集回過頭來,紫袍玉帶顯得那張臉更加黑了:“叔寶,雖說是你的兒子,可也是我的學生。今日不管什麼宵禁了,小弟就是住在你家徹夜不歸,也要問個究竟,為什麼打他?”秦瓊突然捂住臉,這三個將軍震驚地看著秦瓊失態地痛哭出聲。“叔寶?”尉遲恭驚訝地上前扶住他,“叔寶,何以至此?”程咬金也呆了:“老哥哥,打小我就沒見你哭過,你打了那麼多次仗,受了那麼多次重傷也未見如此,今兒你是怎麼了?”侯君集更是有點手足無措:“叔寶兄!”秦瓊哽咽道:“我已經是活不久的人了,我這個兒子,我這個兒子,怎麼辦才好啊!”“怎麼了?”侯君集叫過一旁的阿南,“外麵風大,你扶著國公,我們進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