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芙蓉如麵(1 / 1)

風雨如晴 青圓果1219 2734 字 2024-03-17

第二天一早,秦山先帶著他倆去了江州軍府,把公文遞到。返回客棧,他對楊衛說:“侯將軍告訴我說,你這次要去的是都昌的軍府,要確保把你送到。今日是來不及趕去了,我去拜訪一位故交,明兒一早出發送你過去。”楊衛乖乖點頭:“是,秦兄。”“秦三郎!你要丟下我們?太過分了!”林遠威吼道。秦山微笑:“的確不方便帶你去,得罪了。”他換上月白色的襴袍,牽著馬出了門。   在城裡一路行來,他終於打聽到陳逸家。昨日一場大雨,天氣雖放晴,地上還有些濕滑,令他奇怪的事饒是如此行人卻不少,走至巷子口,他發現原來這裡有一家醫館。秦山走進巷子去,終於尋到陳府字樣,門麵不大,抬頭可以看到院中的綠蔭。秦山的心突突狂跳,愣了一會,他終於伸手叩著門環。一個老蒼頭來應門,秦山報過姓名,須臾,那人來請他進去,接過馬韁。一進門,秦山覺得自己眼前頓時一亮。院裡地方雖然不大,卻收拾得很整潔。一個看起來有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書卷,從綠樹下的石桌旁站了起來。石桌旁一排籬笆,籬笆上各種顏色的月季探出頭來,顯得生機勃勃。那人用一雙和年齡不相稱的清亮眼睛,上下打量著他。秦山頓時有點發緊,拱手為禮:“是陳叔父嗎?”男子點點頭,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氣,說話慢悠悠的:“你就是叔寶兄的三郎懷玉?長這麼大了!”秦山也有點好奇地打量著陳逸,他對陳逸的長相沒什麼印象了,因為那時他還很小。陳逸身量頗高,秦山記得他的年紀比父親秦瓊小幾歲而已,但看起來白發很少,比秦瓊要精神得多。秦山恭敬地躬身:“小侄見過叔父。”陳逸扶起:“三郎多禮了!”他向裡麵叫道:“阿燕!送一盞烏梅漿過來。”   裡麵答應著,很快穿著藍色粗布衫裙的阿燕腳步輕盈地出來,看到秦山,吃驚地叫道:“哎呀,是秦家郎君!”她誇張的樣子讓秦山有點尷尬,隻好微笑了一下。陳逸問道:“你父親身體好吧?”秦山點頭又搖頭:“尚可,不算太好。”陳逸說:“我聽屏兒回來提過。”秦山突然一陣緊張,下意識地緊緊握住瓷杯,自己都感覺到那份汗濕。陳逸微微嘆口氣:“叔寶啊,沙場征戰,消耗太過。不過,三郎,有你在,你父親應該是極欣慰的。”阿燕在旁,突然開口:“二娘去采蓮了,要不要我去找她回來,剛好剝蓮子吃。”“這丫頭好興致。”陳逸說,“那你去找她回來吧。”阿燕說:“不知她今日采了多少,她若采得太多,我得讓阿長同去。”秦山說:“需要我幫忙麼?”阿燕說:“郎君若能同去也好。”“阿燕!”陳逸幾分責備,“這是怎麼和客人說話,第一次上門就勞駕人家。”“不妨不妨!”秦山突然心頭豁亮,明白了阿燕的意思,站起身來,“請叔父稍候,小侄去去就來。”   秦山做禮辭出,和阿燕一起出來,不由得擦了擦額角汗水。阿燕看著他笑:“我說,秦郎君,你那麼緊張乾什麼?”秦山窘笑一下:“屏兒去的那裡是否很遠?哎呀,我忘記牽馬了。”阿燕大笑:“這裡不比長安,城小。騎馬反倒不好走了。但一會我得撐著船去,蓮池裡倒是大得很。”秦山跟著阿燕出了城,遠遠便看到浩浩蕩蕩似乎無窮無盡的高高低低的蓮葉,粉白艷紅的蓮花點綴其上,清風吹來,簡直是一幅人間盛景。蓮葉間,穿行著很多年輕姑娘,笑語陣陣,不時還有動聽的歌聲。阿燕拖過一條小船來:“秦郎君,上船。你得耐心點,我帶著你劃得會慢些。”秦山不以為然:“告訴我怎麼劃,我來。”阿燕搖頭:“你是旱鴨子,當心船沒動自己先下了水,我可吃罪不起。”秦山嗤笑:“我怎麼會是旱鴨子?”他學著阿燕的樣子操起一條竹篙,很快像模像樣。兩人劃進了蓮池深處,秦山有些著急:“這麼大的池子,怎麼找人?”阿燕也嗤笑道:“慢慢找。”阿燕繼續往深處劃,蓮葉越來越密,把人聲都隔在了外麵。秦山嘆道:“果真是蓮花過人頭啊。”阿燕突然豎起耳朵,凝聽著什麼,秦山屏住呼吸,聽到遠遠傳來的一陣歌聲:“…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他的心砰砰狂跳起來,那個聲音…是她絕不會錯!   阿燕揚聲喊道:“二娘!二娘!還不快出來,有客人來了!”“誰啊?”蓮葉中傳來一聲帶著笑意的回應,一陣竹篙撥水的聲響,一叢蓮葉被撥開,露出一張笑盈盈的臉。銀屏坐在小船船頭,小船那端的另一個年輕丫鬟正在把船撐過來。她大概是忙了半日,一張粉撲撲的臉極為生動,鬢角掛著亮晶晶的汗珠,月白上襦和妃色的裙子已經粘了點泥水。銀屏向這邊看過來,看到秦山,突然笑意在臉上凝結。秦山也呆了一下,站起身來向前邁了一步,他忘了自己是在船上,突然身子一晃,失去了平衡。小船晃蕩起來,他不由自主地身子向後倒去,還好手摸到了一樣東西,緊緊抓住,總算是未曾落水。秦山迅速鎮定下來,把住船舷慢慢站穩,袍子卻濺濕了一大片,不經臟的月白色頓時看上去甚為狼狽。銀屏哭笑不得,慢慢站起身來:“我看看,可曾濕透?”秦山鎮靜下來:“沒事。”阿燕說:“好啦二娘,這支篙交給你。”她迅速把船撥到銀屏麵前,兩人非常熟練地交換了一下位置。阿燕手上使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快速地把船了出去。銀屏邊嫻熟地撥弄著竹篙邊打量了下秦山的衣服:“勿憂,一會回去我給你找一身換上。”秦山微笑:“有什麼好憂?高興還來不及。”她低了下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也笑:“你瘦了。一路順利?”“很好。”“見到我父親了?”“剛見到,還沒說幾句,就出來了。”“秦伯父可好?”秦山嘆了口氣:“不算太好。”   銀屏把竹篙在一塊突出的大石上輕輕點了點。小船靠著它慢慢停了下來。兩人在密密的蓮葉間默默相視,秦山覺得一年多未見,她像是長高了一點,眉梢眼角多了幾分嫵媚。“屏兒,這一年,你想我不想?”在這隻屬於他們倆的地方,她微笑著大膽地直視他的眼睛:“你說呢?你再不來,我都快被官媒煩死了。出來采蓮,就是圖清靜。”他再也忍耐不住,把她攬進懷裡。一年多,他覺得自己忍耐得可真夠久,在星宿川望著河源的時候他想過,穿行大漠的時候他想過,他問了自己無數次,在長安分別的時候為何就沒敢抱抱她?現在他當真把她緊緊抱在懷裡,秦山隻覺得無比踏實,仿佛一顆心得到了一個最妥帖的地方來安置。銀屏正在慌亂,猛然間感覺到雙唇一燙—一個火熱的吻貼了上來,不由得渾身一僵。到他終於冷靜下來,才發現她羞得滿臉緋紅,緊閉著雙眼不敢看他,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裡。他意識到自己把她嚇著了,看著她的模樣,又覺得好笑。“屏兒,對不起。”他站起身來,拿起竹篙,“走吧,我們回去。陳叔父已經等了很久了。”再這樣下去,他可沒有太好的自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