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麼回事？”蘇千羽推開門，隻見院中晴虹映雪，屋中香燭暖照。 　　“過節嘛，可得有點儀式感才行！來，小的恭迎家主。”鳳柒柒對她眨眨眼，做出個請的動作。 　　蘇千羽莞爾一笑，故作家主之勢，鳳柒柒歪頭挑眉一笑，立刻將食盒放在一旁，垂手躬身跟著她身後，倒還真有幾分家仆的樣子。 　　踏雪無聲，蘇千羽隻覺恍若一夢。小時候，蘇府每逢元日也是如此掛燈係綢，女使婆子們忙的進進出出，娘和爹還有小弟弟蘇澤叡會在煙火盛放的時候出現，巨大的瑰麗綻放在黑夜之中，將氣氛推到了最高點，可這一切她隻能倚在西苑角樓的窗前遙遙相望，溫暖從來與她無緣。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鼻子一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默默念著這句話，努力把眼淚憋了回去，她不想叫柒柒看見。 　　二人將小桌移至窗前，窗外有株梅樹，是從驪歌淵中移植而來，樹下還埋了幾壇早些年釀的梅花醉。 　　糖醋丸子，小豆糕，芙蓉羹，春菜燒，.........，小菜花樣十分豐盛。 　　“還有一道大菜。”鳳柒柒神秘兮兮的端了出來。 　　蘇千羽一愣，竟是水晶白術。 　　“千千，我在軍營中聽人說，你們京州人每逢元日都要吃這個，我學了些時日，你嘗嘗。” 　　“柒柒，沒想到，你做的竟這般好。”她捧起盤中的水晶白術看了半晌，心事漸起。 　　“傻丫頭，沒吃呢怎麼就說好。”他笑著將水晶白術往她麵前推了推，又道：“快嘗嘗。” 　　蘇千羽默默咬了一口，又軟又糯甚是好吃，原來這就是水晶白術的味道。她笑著大口地吃著，往事不受控製地狂卷而來，忽的，她被噎住了，鳳柒柒見狀忙將茶水給她遞了過去。 　　“有這麼好吃？我也嘗嘗！”鳳柒柒高興地從蘇千羽手中掰走一塊，放進口中，“果然好吃，以後咱們年年做！千千，你怎麼了？” 　　她伏在桌上，等被他扶起時，已淚流滿麵。 　　“千千，你怎麼哭了。”鳳柒柒不知所措。 　　“我沒哭，沒哭，就是太好吃了，我去取酒。”蘇千羽背手將眼淚擦去，起身向院中而去。 　　鳳柒柒站在院中默默看著蹲在梅樹下挖酒的蘇千羽，他知道她在哭，心中心疼不已。她總是這樣，默默流淚，壓抑著自己不發出聲響。 　　“太冷了，進屋吧。”他嘆了口氣，上前拿去她手中的小鏟，她停下了。 　　“柒柒，今日，我見到我娘了。”她神情破碎，突然道。 　　“也好，總要見麵。”鳳柒柒低聲道。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麵對她。“她淚水漣漣，轉身靠著梅樹坐下，蒼然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見了我還是那般，厭惡又冷漠。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的腦子是空白的。走在長樂坊的街頭，我看到一位娘子牽著她的小女兒，她的神情是那般慈愛。雪花飄進了那小女兒的脖頸中，那娘子停下來為那小女兒攏衣，並且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我就在想，我和我娘的過往。” 　　他坐在她身旁，默默的聽著。 　　“柒柒，近日做夢，我常夢見我如一葉孤舟，孤獨的飄著，不知何處是盡頭。” 　　“是我疏忽了，應該常來看你的。”他開口道。 　　“你很好。是我沒忍住才哭的。” 　　“千千，你不是一葉孤舟，你有我，有重山軍，有金陵村中的老少，咱們的人若是都來，這長樂坊中還住不下呢。”他思忖著，突然認真道。 　　淚痕未乾，她展顏而笑。 　　“對，我有你們！”是啊，黑暗中還有人為她照亮，驅散了蘇千羽心中的寒。 　　“小哭包。”見她展顏，鳳柒柒點點她額頭，笑道。 　　梅樹下，二人索性將梅花醉挖了幾壇出來，又進屋將菜熱了熱，酒溫了溫。 　　“柒柒，今日有個姑娘邀我比武，沒想到竟是那蕭宮主蕭極妍。” 　　“孫副將與我說了，我猜到是她。隻要她不傷害你，不傷害重山軍，就隨她去吧，我答應過義父，不殺她。” 　　梅香盈盈，落雪紛紛。 　　“千千，你可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那斯圖和烏裡莎？” 　　“記得。” 　　“追星就是那斯圖，那日你重傷昏迷之時，他本要殺你。他告訴我你是沙洲香雪珠的化身，烏裡莎的靈魄就在你的身體裡。” 　　“沒想到追星竟是你兒時的夥伴，明月族被滅，他能活下來，應該經歷了不少艱難！原來他一直尋找的妹妹就是烏裡莎。可我明明有血有肉，又怎會是一顆珠子的化身？身體中還存有別人的靈魄？這聽來太不可思議了！不過，我被舅舅帶回京州的時候也是記事的年齡了，可這些年我卻怎麼都回憶不起當時都發生了什麼。” 　　“千千，這些事我自會暗查。當下二皇子代主監國，推新改革，命各洲守將三年一換防，按時間算，越將軍也快回京述職了，到時候可向他仔細問問。” 　　“我終於能知道，我的來路是哪裡了。” 　　“千千，對於追星，你還是小心些，他沖動起來，不可控。” 　　“好。” 　　宮門外。 　　回宮的路並不長，可徐元清覺得走了很久。他悶悶地騎著馬，旁邊的馬車靜靜無聲。風將馬車的帷幔吹開了一角，隻見蕭極妍依偎在景逸辰的懷中，千種溫柔，萬種嬌羞。三年了，極妍啊，他可曾有認真陪伴過你一天？為何他今日出現一次，你就將蕭宮主所有的威儀都放下，歡喜成這樣？徐元清的心中，已是冰與火的交織。 　　“妍兒，我還有軍務要處理，先叫人送你回去。”臨到宮門外，景逸辰下了馬車。 　　“逸辰哥哥，你到底還要讓極妍等多久。”她竟下了車，當著眾人的麵將景逸辰緊緊抱住。 　　宮人見狀紛紛俯首而跪，不敢出聲。 　　“這些年，妍兒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心明明是妍兒的，可裝的卻都是逸辰哥哥。”她低聲喃喃著，玉容寂寞，梨花帶雨。 　　“妍兒，側封皇妃茲事體大，此事還須父皇定奪。夜已深了，翠屏，帶蕭宮主回宮。”景逸辰轉身將她拉開，沉聲道。 　　“逸辰哥哥。你不要不理妍兒好不好，你曾說過不會讓妍兒受一點點委屈的，可是這些年妍兒寫給你的書信，你又回過幾封，妍兒真的好怕。今生今世妍兒隻愛逸辰哥哥，如今，他們都看到了，若是逸辰哥哥不要妍兒，妍兒寧願死了去。” 　　“極妍，你做什麼？！”疏忽了，竟然叫她將配劍拔了去，那利刃抵在玉頸上，瞬間，一道血紅。 　　“宮主？！”徐元清驚道，下意識起身去扶，可她已經倒在景逸辰的懷中。 　　“追星，快去找藥師！” 　　極妍宮。 　　“二皇子，你若是此時離開，宮主醒來看不到你又要尋短見這可如何是好？”翠屏見景逸辰要走，連忙道。 　　“追星，你留下守著，蕭宮主若是尋了短見，我唯你是問！” 　　“是，公子。”景逸辰對追星示意，追星心中自是了然。 　　翠屏見狀不好再說什麼，隻得將景逸辰送出了極妍宮，見他一路快馬飛馳而去，心中不由擔憂自家宮主情路坎坷。 　　待翠屏回宮後，蕭極妍已經醒了。 　　“元清是真心待宮主，宮主若是不喜歡元清，不必用此法叫元清難堪，從今往後，若非宮主召見，元清不會再來打擾宮主。”他躬身作揖，嗓音暗啞。 　　“徐元清，你終於想通了，走不進去的世界就不要硬擠了，何必為難了旁人，又作踐了自己呢。”方才虛驚一場，幸好刀口劃的不深，藥師給蕭極妍上了藥，她斜倚在軟塌上，閉著眼睛漠然道。 　　“是元清僭越了，願宮主福祿康安，元清告辭。” 　　“翠屏，把東西還給他。” 　　“徐才子，老奴送送你吧。” 　　出了宮門，翠屏將一箱東西命侍從綁在馬上，是這些年他給她畫的小像。 　　“徐才子，你莫惱宮主，這些年你對宮主的好老奴看在眼裡，可是你與宮主實在沒這個緣分，就各自安好吧。找書苑 www.ｚhaoshuｙuan.com ” 　　“我知道了，告辭。” 　　月光灑在出宮的甬道上，騎在馬上的徐元清隻覺得是那般蒼涼。 　　長樂坊，蘇府。 　　夜已深，送走柒柒後，蘇千羽正準備睡下，隻聽得屋中一陣悉索，不由頭皮發麻，難道是......賊？蘇千羽手中幻出一把尖刀。 　　那人手中飛出一星靈力，點亮了燈，是景逸辰。 　　“景逸辰？你......你......你大晚上的怎麼出現在這？你不是送蕭宮主回宮了嗎。”蘇千羽鬆了口氣，詫異道。 　　“宮門關了，正逢元日客棧也關了門，我沒處去。”他直接坐在了床上，將她的被褥分了一半蓋在了自己身上，躺了下來。 　　“你去追星那，不行，你不能在這，你出去。”蘇千羽急忙去推他，反被他拉進了懷中，又熄滅了燈。 　　“三日不給我答案，如今我來要，還趕我走，千羽，你就是這麼對待老朋友的？你對我，是有感覺的對不對，那日在山上，你的心跳的很快，我聽見了。側妃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還是不想要嗎？”他撫著她的發，在她耳邊柔聲說道。 　　“這潑天的富貴為什麼不要，不過，我要當正妃。” 　　月光從窗外映下，她的眼睛那般澄澈，可神情間卻氤氳著醉意。 　　“你說真的？”他啞聲問道。 　　“真的。”她迷蒙地看著他。 　　“等我。”他沉聲道，突然，吻了吻她的額頭，印下一片滾燙，起身離去。 　　良久，酒意漸醒，她輕輕撫上方才那個吻，眼角淚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