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璐璐下樓來收銀臺拿取稅務發票的賬本時,驚喜的邂逅前來參加婚禮的一眾鄉親們。 望著身姿筆挺佩戴工牌的璐璐,保義叔兩眼放光極其誇耀的向身旁的兄弟介紹道:“她就是龍生家的老大,抱養的女兒,你還記得嗎?現在真有出息,竟然在這麼高檔的酒店上班呢!” 又瘦又高的中年男子迷惑的揉搓著自己皺紋縱橫的長臉說:“哪個龍生?” “就是韓龍生啊!他大哥大嫂出車禍一起走了,他們的女兒就過繼給他撫養。” “哦!”終於回憶起往事的瘦高男子頓時感慨萬千,一把拉住韓璐璐的雙手說:“你認得我嗎?我是小螺子呀,小時候經常帶著你和幾個小孩上山打柴禾,打的多了就和你們一起背下來,為此你龍生叔還罵過我好幾回呢!” 璐璐連連點頭應道:“嗯嗯,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但你的樣子怎麼變了呢?” 保義叔裂開兩片紫紅的厚嘴唇,慷慨的笑道:“他老了嘛!歲月是把殺豬刀。隻是這頭豬還沒被殺死,現在跑來這裡吃酒席,被你撞見了。” 他風趣幽默的話語引來身旁的親友們一陣哄笑。 這時餐飲部經理戴瑤踩著細腳伶仃的高跟鞋姍姍走來,親熱的招呼韓璐璐道: “哎呀,韓主管,您怎麼親自下樓了?需要什麼就打個電話,叫他們收銀員送上去就好了呀!” 她的話立刻引得眾人對韓璐璐刮目相看肅然起敬,一個圓臉盤的短發大嬸在人群中悄悄豎起大拇指,轉身對她個頭高挑滿臉稚氣的兒子說:“這才叫光宗耀祖呢!將來你若能這樣,我死也瞑目了。人家還是個女孩,從小沒爹沒媽……” 在鄉親們不約而同投來的崇拜的目光裡,感到驕傲榮耀的璐璐不禁麵色潮紅,客氣又冷淡的敷衍戴瑤道: “沒事的,總坐在辦公室裡腰酸背痛,我正好下來活動一下筋骨,權當鍛煉身體了。” 戴瑤察言觀色的瞅了瞅她身旁談笑風生的人們,滿臉堆笑的主動獻殷勤道:“這是您家的親戚吧?” 璐璐錯愕道:“啊!是的。” 不待她進一步解釋什麼,戴經理心領神會的抿嘴一笑道:“您放心吧!待會兒結賬的時候,我會關照他們的。” “哦!那就謝謝啦!”韓璐璐受寵若驚卻故作淡定道。 “大家都是同事,互相關照是應該的,您不必客氣!”戴經理說著便撇下眾人,翩然走去包房區域招呼其他的客人。 這時韓立平忽然出現在收銀臺斜對麵的電梯口,大大咧咧的一邊招手,一邊高聲呼喊韓璐璐道:“姐,你過來一下!” “你怎麼來了?”璐璐驚詫不已的走近前問道,“誰告訴你我在這兒工作?” “小螺子的妹妹出嫁,在這裡辦婚宴,我和鄉親們一起來吃席呀!你們剛才不是還拉手說話了嗎?” “哦!”韓璐璐恍然大悟的摸摸額頭。“可是我記得他妹妹該有三十多歲了吧!怎麼現在才結婚?” “這是他三叔家的堂妹,不是親妹妹。” “怪道呢!”璐璐輕聲嘆息的微笑著,“若是親妹妹結婚,他早就忙的暈頭轉向,哪有閑工夫站那兒和我聊天呢?” “這會兒鄉親們都在外麵的大廳裡等候開席呢!共有六十幾桌,男方家的排場不小哇!聽說是開養殖場的,私家車都有好幾臺呢!” “是嗎?”韓璐璐對他人的幸福表現出一副淡漠悠遠的神色。 “是啊!男方就是西川本地的,不然我們作為娘家人,也不會千裡迢迢來這裡吃席呀!“韓立平興致勃勃的和她念叨著,忽然話鋒一轉:”姐夫也在外麵呢!正挨個和大家打招呼,你不出去應酬一下嗎?” 韓璐璐怔住,磕磕巴巴道:“他……他和男方家認識嗎?” “這個不清楚。但他確定的認識我啊!”韓立平說著放肆開心的笑起來,“當著那些鄉親們,他不能不給我幾分麵子吧!原本他就是好名譽好臉麵的人家出來的,規矩禮儀他都懂。” “我知道了。“璐璐挺直身板冷靜的回答,”但我的工作很忙,馬上要上樓對賬,沒空過去。就讓他陪你們喝酒吧!喝多少都隨意。” 她說完一腳踏進電梯裡就要上樓辦公,韓立平緊隨其後,焦急的詢問道:“姐,你們現在還僵持不下嗎?他是死是活你都不管了?待會兒開席喝酒,我們那麼多人對他一個人,可是要出事的呀!” “隻要喝不死,就往死裡喝,不是你們這些人一慣的作風嗎?沒關係!我相信他應付的來。”韓璐璐神情冷酷的說著,伸腳踩住即將關閉的電梯門,示意他退出去。 韓立平意猶未盡的還要說什麼,卻隻得無奈的轉身出來。 方文山照舊在酒店一樓大堂的沙發上守候他心愛的女人韓璐璐,被前來赴宴的小舅子韓立平逮住,順便和德山縣的鄉親們參與婚宴酒局,純屬巧合。 原本他厭惡大庭廣眾之下的喝酒應酬,況且是與一群豪放粗獷的鄉野村夫同桌共醉,實在有傷大雅。 但是為了韓立平當眾那個親切又自然的“哥”的稱謂,為了撐起韓璐璐在鄉親們心目中的形象和臉麵,他不得不勉強為之。 曲終人散之際,韓璐璐被愧疚難安的堂兄弟平兒帶到滿地狼籍的酒席旁,見到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的方文山時,止不住心痛惱怒的背後斥責已然離去的鄉親們道: “誰把他喝成這樣的?真不怕出人命啊!平兒,快來搭把手,送他去醫院吧!” 姐弟倆跌跌撞撞的費勁的摻扶著他,忙不迭的送他到醫院的急診科輸液搶救,在狹窄悠長的過道裡靜心等候的當兒,韓立平勸慰道: “姐,我看他對你挺真心的!要不是為了你,他至於喝成這樣嗎?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見好就收,差不多得了吧!” “你可真是幼稚!這就叫真心了?不要被表麵現象所迷惑,因為生活很復雜,人也很復雜!” “那你們到底為什麼鬧成這樣呢?” “很多事糾結在一起,一言難盡。” “姐,你得想清楚,你是跟他過日子,不是跟他父母。所以不必太在意他們家人的態度,大不了眾叛親離,老死不相往來唄!” “你說的輕巧!”璐璐嘀咕著瞥他一眼,“即便我不在意他的家人,他自己能不在意嗎?” “可是人不得不麵對現實呀,一輩子可以結幾次婚,老婆可以娶很多個,而老娘隻有一個;如果你那麼在乎老娘,乾脆就不要娶妻了好吧!” “嗬嗬!其實我們之間,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也不僅僅是他父母橫加乾涉的問題。時間越久,年歲越大,我越發覺得我們不合適。因為我們來自不同的社會階層,有些東西不是愛情可以跨越磨合的……” “你指什麼呢?” 不遠處醫務室緊閉的兩扇門忽然自裡麵打開來,韓璐璐扭過頭激動的輕呼道:“他出來了!” 她獨自送方文山回到她闊別已久的位於荷花廣場附近的家中時,他們的兒子方勝寒已在亮著朦朧的橘黃壁燈的兒童房裡香夢沉酣。 她把男人扔在他們曾經的臥室床頭,走進衛生間去擰把熱毛巾來給他搽臉。 給爛醉如泥不省人事的方文山寬衣解帶,服侍他洗漱就寢時,韓璐璐被借酒裝瘋夢囈不斷的男人糾纏住,耍賴撒嬌的緊緊摟住她不讓離開。 “好吧!我不走了,但你讓我怎麼睡?”被徹底征服的韓璐璐無奈的乾瞪眼道。 得不到他的回應又無法擺脫他,她隻得緊挨著酒氣熏天的男人勉強在床上躺下來。 沒想到一夜的睡眠竟然密不透風。 天亮時韓璐璐被一雙柔軟冰涼的胖乎乎的小手蹂躪而醒,才發現兒子方勝寒站在床邊眼巴巴的望著她。 “媽媽,你回來啦!”寒寒稚氣滿滿的童音裡穿透著喜悅之情。 正在廚房準備早餐的保姆蘭姐聞訊,驚異的將滿頭蓬鬆卷發的腦袋伸進門裡來望了一眼,又慌忙的縮回去連聲致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回來了,我什麼也沒看見。” 韓璐璐吃吃的笑著推開壓住她的方文山,輕鬆愉悅的穿衣起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