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撿到黑貓以後 sontaran 5392 字 2024-03-17

對講機傳出像是她自己的聲音。   “數學作業忘了寫,一會兒到了學校我就說作業落在家裡了。”   另一個女孩子回答她:“這麼說的人十個裡有九個都是沒寫作業,老劉不會放過你的。”   “那我怎麼辦,現在裝病回家?”   “然後你爸媽帶你去醫院檢查,發現你是裝的,小心男女混合雙打。”   “那我怎麼辦啊?老劉布置了三張卷子,根本寫不完,他太沒有人性了。”   “我早就覺得老劉不是人了。”另一個女孩嗬嗬地笑著,“他長成那個樣子,指不定是個偽裝成人類的外星人。”   一張中年男人的黑白掛像出現在黑暗盡頭,窄額頭,高顴骨,短下巴,嘴唇極薄,大睜的雙眼布滿血絲,頂著三七分的油頭——她想起這是自己癌癥去世的小學數學老師。   老劉死前,大家集體去看望過他,一群人烏泱泱地擠在病房裡,提了很多水果和花籃,最討厭他的幾個學生也哭著讓他快些好起來。   老劉說他會努力和病魔做鬥爭,但一個月後就被病魔戰勝了。   陳筱那時候十歲,第一次意識到死亡是件無法抗拒的事。   掛像裡的老劉此刻很生氣,他嘴突齙牙,說話平翹舌不分:“你作業呢,全班都交了就你一個沒交!”   陳筱坦然地告訴他:“忘家裡了。”   “那你回去取!作業都不帶來你還上什麼課,哪有像你仄樣的學僧!”   “我不回去。”陳筱告訴他,“我還得查清楚下水道的臭味是怎麼回事。”   對講機滋了一聲,說老劉像外星人的女孩聲音響起:“小小,我趁課間幫你把卷子寫了,你假裝剛剛隻是沒找到,趕緊給老劉交過去。”   陳筱確信自己絕不認識這樣一個女生,但聲音太熟悉了,好像自己曾經在無數個場合聽到過一樣。   “你是誰?”   那女生委屈地回答:“我是菲菲呀。”   老劉突然生氣地大吼:“你是不是抄許菲菲卷子了!錯得一模一樣!怎麼筆跡也差不多?你倆一起出去罰站一節課,這個態度也別上課了!”   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將陳筱向後推開,她釀蹌著倒退幾步,脊背靠在冰冷卻柔軟的一具身體上。比她高了差不多五公分的女生垂下頭,發梢落在她臉頰上,蹭得人發癢。她們對上視線,女生對她笑了笑。   “沒事小小,老劉就是雷聲大雨點小,你又是跳級生,升學壓力也不大,明天他氣就消了,你以後記得寫他作業。”   陳筱眼神迷茫了一瞬,下意識道歉:“對不起,連累你了。”   “沒關係。”叫許菲菲的女生從身後溫柔地捧住陳筱的臉頰,“誰叫我是班上最疼你的好姐姐呢。”   陳筱想起許菲菲初中時和自己一個班級,她們當過一段時間同桌,關係特別親近。後來陳筱休學了五年,重上高一時許菲菲已經去省外讀大學了,從此沒有再聯係。   “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小小。”   老劉的黑白掛像靜默地消失,似乎想把空間留給這對久別重逢的好友。   黑暗的下水道,陳筱緊緊牽著許菲菲的手,兩個穿著校服的女孩互相依偎著前行。水聲無休止地嘀嗒,她們一同步入更黑暗的深處。   臭味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女孩身上洗衣粉的香氣,溫馨地縈繞在陳筱鼻尖。她們向前不知走了多遠,從下水道一直走到霧氣彌漫的山間河畔。不合時宜的春回大地,陽光穿越迷霧和枝葉的間隙,打下層層疊疊金色的光束。   許菲菲說想要下河捉魚,脫掉運動鞋,將運動褲挽起,露出纖細的小腿和腳踝,淌著水走到河流中。河水清澈見底,隻漫過許菲菲的腳麵。   女孩笑著邀請她:“小小,你也下來吧,水不冷的。”   陳筱於是也脫下鞋,慢吞吞地一腳踩進河裡。   “噗通!”   巨大的水花濺起,陳筱毫無預兆地沉入水中,一隻手死命地按住她的頭頂,無數黑色的陰影從水底冒出,纏繞住陳筱的軀體,將她使勁往下拉。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陳筱的防毒麵具和防護服防水性良好,給她保留了半分鐘呼吸的空間,她低低罵了句臟話,咬破舌頭,念了句:“邪魔退散!”   鮮血順著嘴角流出,淡淡的血腥味在下水道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黑影都像蛇聞到硫磺的刺鼻氣味一樣倉皇逃竄,又縮回深處。頭頂那隻不停用力的手頓了頓,被陳筱掙紮著抓住,用袖口別著的刀片劃出一個大口,這隻手才終於吃痛消失。   陳筱趁著糞水汙水還沒滲進麵具裡,趕緊遊上岸,到了岸上拔腿就往回跑,倉促巨大的腳步聲嚇跑了好幾隻老鼠蟑螂。   等她氣喘籲籲地順著爬梯爬回地麵,一屁股坐在井口的三人麵前,才終於敢把防毒麵具扔掉。   徐哥和張哥嚇了一跳,七手八腳地圍上來幫她把防護服也脫了。   趙宇軒看看陳筱,又探頭去看下水道:“啥東西追你呢?”   陳筱大喘氣,也顧不上臭不臭了,回答道:“我初中同桌。”   三人的頭頂打出一個巨大的問號。   “呸。”陳筱又搖頭,“那個東西,她先是變出我的童年陰影嚇我,知道我有多怕下水道的美人魚和我初中數學老師吧,太惡毒了!”   張哥聞言腦內聯想了一下,臉色煞白:“別讓我想起來,我也怕。”   趙宇軒追問:“然後呢?”   “然後她變成我的初中同桌,也不算變成,我初中根本沒這號人物,總之她就是變成了一個女生,硬說她是我初中同學,我不知道怎麼的還信了,我以為我初中跟她逃課進林子玩了,她喊我下河抓魚,我看水不深,就跟著跳下去了,誰知道全是假的,我跳臟水裡去了。”   陳筱機關槍一樣叭叭,滿心的怨念憤懣難以平復:“當我陳筱出來混這麼多年吃素的啊!我純陽體質,那玩意兒聞到我的血味馬上就跑了,還被我用開光的小刀剌了大口子。”   趙宇軒拍拍她的肩:“怎麼下去這麼多人,就你碰上這晦氣事,陳筱,有空去我們廟裡祈福轉運一下,給你打八八折。”   “我運氣好才能碰上呢。”陳筱擺擺手,“徐哥張哥,你們趕緊查查許菲菲是誰,那鬼東西說自己叫許菲菲,感覺不會是瞎取的名字。”   徐哥點點頭:“你先趕緊回去吧,我們把這一片封鎖掉,今晚就回局裡查,有消息聯係你。”   陳筱緩了緩,撐著地站起身,和兩位同誌握手:“辛苦了。”   “你才是辛苦了,我們普通人幫不上什麼忙,讓你一個小姑娘來乾這麼危險的活。”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再說我也是為了生計。”陳筱笑嗬嗬地說,“拿錢辦事罷了,別忘了給我轉錢。”   “好說好說。”   四人在井口告別。趙宇軒見事情有了線索,打算回廟裡查查古籍文獻,希望能找到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祟。徐哥和張哥留下來拉封鎖線,拉完等交接工作的同事來就回局裡查許菲菲這個人。陳筱累得半死,身上又臭氣熏天,不好意思坐地鐵回家,打算先在路邊找個大眾洗浴洗個澡。   洗完澡她順便在裡頭看了個電影,一套服務花下來五十九元人民幣,在江城算得上遠近聞名的高性價比,陳筱雖然缺錢,但不吝嗇於享受生活。她出來以後天都黑了,在大街上伸了個懶腰,覺得神清氣爽。   手機忽然響起鈴聲,陳筱掏出手機,一看是徐哥的來電,趕緊接通。   “怎麼了徐哥?”   “查著了,許菲菲。”那頭傳來鍵盤劈裡啪啦敲擊的聲音,“花鏡世家B幢301的戶主,25歲,已婚,和丈夫兩人一起生活,她爸是江城有名的納稅大戶。”   “這地址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她丈夫是不是姓周?好像是我上一個委托人。”   “周顥,25歲,許菲菲大學同學,畢業兩年結了婚。他們委托什麼了?”   “說是半夜聽到哭聲,我查了一下其實就是線路問題,真不是什麼靈異事件。”   徐哥態度嚴肅:“小陳同誌,這事恐怕還要你再操操心了。”   “知道了,我現在就去看看什麼情況。你們派點人來幫忙啊,我怕我應付不過來。”   “你張哥已經在帶人過去的路上了。”   掛了電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陳筱連忙掃車往地鐵站騎,兩腿蹬得上了馬達一樣,險些沒把自行車蹬壞,等好不容易上了地鐵,又人擠人沒地方坐,背的大包撞到人,被不爽地了瞪了好幾眼,她終於反應過來,警局離這又不遠,叫張哥他們開車把自己接上一起過去不就行了,她何苦這樣大費周章?   連滾帶爬跑回別墅門口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張哥的車停在別墅外隱蔽著,看到陳筱出現,小聲招呼她過來。   陳筱往車裡一看,來了另外三個人也都是熟麵孔,警局處理特殊事件的小隊,張哥雖然是個普通人,但人比較晦氣,有豐富的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經驗,年紀輕輕當了隊長,不算正式職級,上頭每個月悄悄多發一千塊補貼。   “小陳晚飯吃了沒?”   後排大哥遞過來一個麵包和一瓶旺仔,陳筱一邊說吃了吃了,一邊收過來裝進包裡:“謝謝哥,你們晚飯就吃這?”   “事多的腳不沾地了,哪有空吃飯。”張哥胳膊搭在車窗上,手裡提了罐喝一半的咖啡,另一隻手在儲物盒裡摸半天,終於找到那個硬幣大小的竊聽器,“我們直接上門怕打草驚蛇,你戴著這個去探探情況,有啥不對的你就說暗號,我們馬上進去幫你。”   “暗號是啥?”   “額,就說你頭疼吧,我們聽到你說頭疼就馬上上去。”   “好嘞。”陳筱點頭,把竊聽器在領口別好,開玩笑似的朝車裡幾個人敬禮。   幾個警察坐直身體,嚴肅而莊重地也朝她敬禮。   陳筱帶著全小隊的希望,按響了別墅大門的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