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齊兩夫妻,九死一生,終於在黃昏十分,到了邊穀城外。 兩穿過穀外森林的時候就遇到了金背狼,如果是三五獵人,結隊進山,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就算一人,若有弓箭,也會好很多。 但如今歸卜辛帶著妻子,手裡還沒有趁手的武器,那就可悲了。 最終險勝。 齊圖圖還好,就是一些皮外傷,歸卜辛則被咬掉了一隻手,為防止失血過多而亡,兩人隻好停下來處理傷口。 好在新世界與舊世界大為不同,隻要不是致命傷口,就算是胳膊全掉了。有足夠的錢給與滋養,斷肢也可重生。 其實,如果把傷口處理好,就算不用錢滋養,也能長出來。但就是人會遭罪,那種萬蟻撕咬般的痛與癢,極其熬人,而且耗時日久。 如今的歸卜辛正在逃跑,隻好心疼的拿出錢來滋養斷肢,錢越多長的越快,看著一張一張的錢,被自己吸收,化為粉末。 歸卜辛的心在滴血。 這一耽誤,時間更緊,兩人急忙坐上早已準備好的木筏,順溜而下,幸好這段江裡的巨型水獸,都被抓的七七八八了。 有驚無險的上岸,兩人繳了入城費,急沖沖的趕到橋底街,兩個孩子能安全到達,才是最重要的。 其實整個計劃都是充滿著冒險和不確定性。 但一個知識全靠‘說書人’傳授的自由民獵戶,這些已經他他能做的最好了。 橋底街,那個鶴立雞群的細高女子,不見了。 歸卜辛楞在當場,齊圖圖見此,立刻也慌了起來,“青青呢?是定在這嗎?會不會你記錯了?” 怎麼可能記錯,歸卜辛每次進城都要來這裡的。 說書人說過的,貪錢的人,往往也是可靠的人,隻要你舍得花錢。可現在怎麼不一樣了呢,說好了在這死等的。 兩人焦急的在橋底街轉了兩圈,毫無收獲,齊圖圖急的嘴唇煞白,雙目都有些呆滯了。歸卜辛不顧異樣目光,扯開嗓子喊著女人的名字。 “你在那喊啥呢,錢帶來了嗎?” 天籟之音,絕對是天籟之音。 歸卜辛興奮的扭頭,隻見一個細高細高的女子正提著褲子,朝這邊走來。 “我女兒呢?怎麼不見他們?” 細高女伸手,“錢呢?還有一半沒給。” 慌忙的掏出錢,雙手遞過去,細高女伸手接過,細細的點了三遍,藏在褲襠裡,轉身邊走邊說道,“剛才來了個客戶,我就把孩子藏到那邊的橋洞底下了。” 走了一段路,細高女伸手一指,“就在那了。” 夫妻倆連滾帶爬跑過去,撥開草叢,橋洞底一個臟兮兮的女孩正抱著嬰兒,卷曲在一角,驚恐的四處張望。 家人團聚,死裡逃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了。 歸卜辛再次跟細高女道謝,並且又稍微給了一點點感謝費,還谘詢了一下去羊角城的路線。 細高女也不太了解,不過還是提供了一點自己的意見。 之後一家四口,時而分開,時而一起,無論多費勁,都隻選擇坐公共馬車,終於在二十多天後到達了離羊角城最遠的城市,昆吾城。 以後就要在這裡生活了。 歸卜辛以前之所以每次都死皮賴臉的要跟著常家兄弟進城,就是要了解國民區的生活方式。新到一個城市,如果打算定居,那必須先到稅務司繳納居住稅,滴血登記,身份造冊,領取身份卡。 這樣才可以租房子,找工作。 居住稅很貴,每年一交,但千萬別想找逃稅,街上時常有巡警檢查,一旦發現人卡不符,那就等著傾家蕩產吧,沒錢的話,丟了性命都有可能。 甚至每個國民都有義務抓逃稅的人,而且獎勵豐厚。 繳了稅,就可以找牙手租房子了,當然一定要找那種大門麵的,雖然貴了一點,但最起碼是有保證的。 貪便宜找那種遊牙手,有可能找到便宜的房子,但也有概率被騙。 還是穩妥的好。 歸卜辛手裡的錢,已經不多,牙手給介紹了一棟廉價房,靠近垃圾處理廠,前年的時候還鬧過一次五十年不遇的頂級精怪事件,好多人都被襲擊了。 但不管怎樣,漂泊了這麼多天,總算又有了自己的家。 錢不多,買了一些劣質的鍋碗瓢盆、被褥、照明木等,當然驅蚊草是必須的,歸青青還獲得了一套新衣服。一家人雖千裡奔波,但總算有驚無險,其樂融融的聊了一會,也都疲憊了。 小歸青山率先睡著,接著姐姐,之後齊圖圖也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歸卜辛又巡視了一圈房前屋後和小院,躺在齊圖圖身後,慢慢合眼睡去。 齊圖圖的覺比較輕,睡到半夜,感覺跟自己就隔著一個布簾的歸青青在扭動身體,還有濃重的呼吸聲。 “青青,你咋了?” 沒有回答,不過整個木床都跟著晃動,慌忙叫醒歸卜辛,點燃照明木。 隻見歸青青正憋的滿臉通紅,呼吸困難,努力的想要起身,卻起不來。 齊圖圖趕緊抱起女兒,竟然管用,歸青青深吸了一口氣,呼吸順暢了起來,臉色也漸漸正常。 “青青,你咋了?感覺咋樣?” “媽媽,躺在床上,我喘不過氣氣來。”可剛說完這句話,馬上呼吸又急促濃重起來,臉色再次漲紅,身體發挺。 隻好又把女兒放下,身體平躺後,呼吸又順暢了起來。 可是不一會,呼吸又變得急促,隻好再抱起來。 如此反復,折騰了一夜,直到日出東方,才算穩定下來,歸青青終於沉沉睡去。 齊圖圖摸著歸青青的額頭,擔憂道,“這孩子從小到大,從來沒這麼生過病”。 歸卜辛安慰,“一會我去找個郎中來看看,可能就是這一路給孩子累到了。” 新世界的人,也會生病,而且大多與魂魄出問題有關。一般私人開設的叫醫館,稱郎中。那種有政府背景大規模的,叫醫院,稱醫生。不過又可以通稱大夫。 郎中是可以請到家裡來的。 這裡是南環街,街口就有一家小醫館,大夫姓秦。 很快便被請來,一番號脈和問詢後。 秦大夫背起藥箱示意夫妻倆到院子裡說。 “癥狀很明顯,被精怪給侵襲了一下,額,我在咱們南環街,行醫幾十年了,出了名的嘴臭,有話我就直說,你倆別不愛聽,這個病無藥可醫還折磨人。以後每天晚上都會這樣,一會躺下順氣,一會坐起順氣,自己還起不來,也就是說整晚離不開人,你們可能稍微一疏忽,她人就憋死了。這種情況持續個十來年後,會有一個減輕的階段,不會再發作那麼頻繁,可能每隔幾天才會發作一次,不過你們別以為是好了,再持續個十來年,最多不超過二十年,可能人也就……你們這種情況,我也不收診金了,二位再會。” 齊圖圖聽完,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無聲抽泣。 歸卜辛則拉住藥箱,祈求道,“秦大夫,是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秦大夫搖搖頭,“反正對於咱們這些人來說,是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你們也是前年受傷的吧,今年才發病算是晚的了,南環街這一片啊,好多家的孩子都遭了殃。” 齊圖圖跪爬過來拉住秦大夫的褲腿,“大夫,求求你,想想辦法。” 這種情況,這兩年他可見多了,知道自己不說出點希望,是不會讓走的,“你要是以後十年的每一個晚上,都守在這孩子身邊,讓她不要憋死。接著就是十年穩定期,這樣加一起就至少二十年了,咱們這新世界,每年每天都會有新發現,也許二十年後就有方法了,也說不定。” 齊圖圖鬆開手,雙目泛著光,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有機會有希望,那就好。 秦大夫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歸卜辛狠狠的給了自己幾個嘴巴,“我定了一個什麼狗屁計劃啊!” 逃跑的路上,歸青青把虛影的事兒說了,當時夫妻倆仔細檢查了好幾遍,見孩子沒有異常,也就沒在意。 破敗的小院,失魂落魄的夫妻,屋內響亮的嬰兒啼哭…… 勾勒出一幅荒涼黯然的水墨畫。 困難總是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淡化…… 十五年後! 淩晨,日還未出。 歸卜辛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門,反手輕輕關上,昨晚歸青青又犯病了,折騰了一夜。 穿過院子,走出院門。 “爸,你是不是要種草去?” 歸青山已經長成了小夥子,穿著帶補丁的汗衫,坐在臺階上笑瞇瞇的仰頭看著表情錯愕的歸卜辛。 “種草?那玩命的事你爸我能去嗎?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媽你姐咋辦?” “你就是要種草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別以為我不知道。” “種個屁,小孩子懂啥,你以為你爸不怕死啊,我能去乾那事?” “陸迪吃了那藥,效果明顯,藥很貴;昨天晚上你跟媽說話跟交代後事似的,就是姐姐犯病,媽沒心情,否則她不可能聽不出來。還有,昨天馬二來在二昆牙行看見你了。” “我昨天是去找挖水渠的活,不是種草,你個小兔崽子,沒事管老子的事乾嘛?小心我揍你。” “那行,我喊媽來問你。”作勢欲喊。 嚇得歸卜辛連忙捂住兒子的嘴,“兔崽子,你媽剛睡著,你一點也不心疼她。” “你是不是種草去。” “行,就算我要去,怎麼滴,你還敢管你老子的事兒?” “不敢,我也要去,跟你一起去,快點掙錢,快點回來。” 歸卜辛眼睛立刻瞪著像銅鈴,“他娘的,你敢去,老子打斷你腿,老實在家陪著你媽。” “你讓我跟你去,咱們父子一起還有個照顧。” “兒子,咱們老歸家,就剩你……” “你不領我去,我自己報名去,到時候咱們不在一起,我更危險,反正你也不在家,我想咋地,你也看不著。” “臭小子……” “你帶我去,咱倆一起,要是真有危險,你也能舍命救我,比我自己報名去,更安全點……” 歸卜辛氣得手指發抖,指著歸青山說不出話來。 “咱們這一走要小半年,跟你媽說了嗎?” “說了,說跟馬二來去當麥客,割稻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