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城衙門裡,金百萬可是比他的好兄弟氣派多了,一到衙門先是見官不跪,然後又出口威脅大老爺:“賭桌之上你情我願,你們是看見我出千了還是作弊了,他們賭上頭了,賴我乾嘛,再說了,那幫子賭技不精的小老板不在桌上分個高下,反而弄了一堆混混兒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也遞個狀子?反正你們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不走了,我就住這兒了。吃穿用度都得你們出,一天不給個說法,我就一天不出去,一月不給個說法,我就一月不出去,大不了就耗個一年半載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說罷還真就往官老爺的桌案上一躺,一副市井潑皮的樣子。 官老爺氣壞了,呼來左右差人要動刑,金百萬就又蹦出來一句:“打吧,不過都想清楚了。你們有家小,我在外麵還有個兄弟。”說罷,在懷裡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塊碎銀子。搖了搖頭,收起了碎銀子,又拿出了幾枚銅錢。用拇指和食指輕輕一搓,銅錢竟四分五裂,隱隱有化為齏粉的架勢。 衙門口的老爺和師爺看的目瞪口呆,沒想到一個潑皮賭棍還有這樣的功夫。一旁的柳飛燕倒是不太在意這個,因為這種程度的指力柳飛燕自己也是做的到的,真正讓柳飛燕震驚的是金百萬那抓心撓肝的表情。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百萬雙手的時候,金百萬臉上的心痛那才更能被稱為驚艷。摳門!何其摳門! 金百萬又東拉西扯的胡鬧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在柳飛燕的提議下被以擾亂治安的罪名下了三天大牢,金百萬想了想也不爭競。拍下了二百兩,讓衙門的人給買了全新的床和上等被褥,又訂下每天的食譜酒品水果,其他剩下的算是給衙門的捐款了,堂而皇之的自己朝著大牢走去。留下了在場的一眾公差們大眼瞪小眼傻在了那裡。 “喂,你的酒。”柳飛燕看著在大牢裡一邊揉著腳一邊看著窗外月亮的金百萬。 “嗯,挺準時的,不錯。”金百萬放開自己的腳。走過去從牢房的縫隙裡接過了那壇酒,看了看上邊的封泥。 “哎呦,還不錯。這酒叫什麼?” 柳飛燕看了看金百萬的手,努力回想著剛剛有沒有碰到。還是拿出了手帕用力的擦了擦手。有點嫌棄的回道:“香百年。雲煙城的名酒。” “謔,這麼大的名字,不知道臭算命的有沒有喝到,這個名字,他應該很想喝的。對了。這一壇酒多少錢?” 柳飛燕白了這個胖子一眼,“十兩。我在這兒當差這麼多年頭一次見到像你這麼住大牢的。” 胖子打開了酒壇的蓋子,用力的聞了一下,然後沒頭沒腦的拋出一句:“十兩呀,那他肯定是買不起,哈哈。哎,對了,柳捕頭今年年芳幾何呀,還能說出這般老氣橫秋的話來。”言罷一邊把酒倒進酒碗,一邊抽空上下撇了柳飛燕一圈,目光不含好意。 柳飛燕打了個寒戰,用眼神瞪了回去:“要你管!” 金百萬哈哈一笑。一抬頭把碗裡的酒一飲而盡。片刻之後又一口吐在了地上。 “你什麼意思呀!”柳飛燕一臉惡心的看著他。 金百萬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嘴:“酒有點兒配不上這個名字,沒做好心理準備。不過嘛,畢竟是花了錢的,怎麼也得喝呀。柳捕頭,還有更貴的酒麼,明天給我換一個。” “我看你該換一副舌頭。這明明是雲煙城榜上有名的酒好不好。這都喝不出來,真是個牲口!”柳飛燕嫌棄的說道,一張俏臉顯得別有韻味。 “哈哈哈,柳頭兒。你要是論緝拿追兇什麼的,我肯定不如你。不過要是論喝酒。哈哈。你真不行!”金百萬大喇喇地搖晃了一下肥大的手指。 柳飛燕挑眉看了看那邊一臉囂張的肥頭大耳的胖子,也沒有注意到金百萬稱呼變了,隻是好奇的問道。“哼,誰給你的自信?” 金百萬一臉得意的說道:“謫仙李先生。” “就你那個不穿褲子的朋友?他是什麼人?” “哈哈,不穿褲子。不過,柳頭兒,你要是想知道呀,除非明天給我換酒。”金百萬又頗為無賴地搖了搖手裡的酒壇。 第二天,柳飛燕真的給換了一壇酒來。“死胖子,這回好了,二十兩的雲煙醉,比這更貴的酒可沒有了。快喝吧,真是麻煩。”可能是因為金百萬那直爽的性格,現在的柳飛燕倒也沒那麼反感這眼前的胖子了。 金百萬大嘴一咧,“哎呦,這還真是辛苦柳頭兒了。” 柳飛燕想起加錢換酒時衙門口大老爺那副心痛的表情,嘴角揚起一絲微笑。“你這回滿意了?” 金百萬小口抿了一口,然後思索了片刻,把酒碗裡的酒一下子倒入了嘴裡。“這酒不錯!能入他的口了,不過,他喝不起,哈哈。” “在你眼裡他是有多窮!”柳飛燕看著金百萬每次說到李玄檀的時候,透露出的那種充斥著熟悉的嫌棄,也跟著輕笑起來。 金百萬竟然從牢房裡遞出一個酒碗,“我猜現在如果他沒住在道觀破廟裡,可能就是正在抱著驢露宿街頭吧。哈哈。” 柳飛燕猶豫的看著酒碗,昨天來送酒的時候,這個胖子可惡心了。金百萬忙展示了一下自己穿著鞋子的腳,示意柳飛燕今天他可沒摳腳,是個文明人兒。“放心吧。乾凈的。哈哈,麻煩勁兒的,和那個臭算命的一樣瞎講究。” 柳飛燕輕輕搖了搖頭,接過了酒碗,小口抿了一下。一股甘甜滑入喉嚨,精神也為之一振。“這酒多好喝呀!我平時可喝不起這樣的好酒。也不知道誰瞎講究。” “嘖,還行吧,有點兒酒形了,還差點兒酒意。喝的出來這釀酒的人手法很專業。不過沒有啥感情,所以說,這酒隻能說是做的中規中矩,也僅此而已。”金百萬挑了挑眉毛。 “酒形?酒意?你都說了些什麼。”柳飛燕竟也被勾起點好奇心。 “是呀,酒形,這雲煙醉的味道已經可以列入一級,就跟練武的人似的,凡人巔峰。但是喝起來也就隻有口感可言,你卻看不到酒中的意,或者說,你感受不到釀酒時的心意。這酒遠遠到不了絕品。開個菜館足夠,但是撐不起一個酒肆。真正的絕品好酒,是你可以和釀酒之人直接對話的東西。讓你可以看到酒師的心境。” 柳飛燕好像隱約聽出了點什麼:“所以按你說的,酒肆裡喝的就不是酒了。而是,而是。” 金百萬挑了挑自己那粗粗的眉毛:“是人心,那個釀酒之人的心,一顆真正的酒心。” “哈哈哈,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哪兒會有什麼酒形酒意酒心的。喝一口酒腦子裡蹦出那麼多亂七八糟東西,你確定那種酒裡沒下藥麼?”柳飛燕嬉笑道,她現在是真的覺得這兩個人很有意思。 金百萬頓時愣住了。“這,這。哈哈哈哈,柳頭兒,我沒看錯,你真是個有趣的人。實話說,我還有點兒期待李玄檀親口回答你這個問題時候的樣子了,哈哈哈哈,花錢也行!” 柳飛燕咧嘴笑了,也把碗裡的酒一口喝了下去。“這麼聽起來,你和你那個朋友還挺好玩!” “哈哈哈,柳頭兒,你一個俏生生的姑娘笑起來多好看,乾嘛老板著臉。”金百萬把酒壇送到外麵,給柳飛燕滿上了酒碗。 柳飛燕沒有生氣,隻是白了他一眼。“流氓。一路貨色,怪不得你那朋友不穿褲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端起酒碗,小啜了一口,看著牢窗露出的一點月夜,外麵的月色明亮,天空也很乾凈。仿佛可以把心神放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柳頭兒。馬上我就要出大牢了。你放心,我們的路費夠了,該離開雲煙城了,你順手幫我把當鋪裡的東西贖出來吧。” 柳飛燕輕輕嘆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城裡少了兩個禍害而輕鬆,還是怎樣。隻是問了一句:“是麼。挺好的。哎?你的路費早就夠了。為什麼要進大牢呆三天?” 金百萬看著窗外,也輕輕的回答到:“因為想認識你。柳頭,我有種直覺。咱們會是一路人。” 柳飛燕皺了皺眉,這個胖子的前半句話配上他朋友那張臉還算湊合,但是配上旁邊這張大臉,多少還是有些惡心。“說人話!” 金百萬哈哈一笑“柳頭,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嗬嗬,憑什麼認為我會幫你。你誰呀?” 金百萬露出了少有的正經表情:“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不相信我們丟了幾千兩,但是還說可以來衙門口解決。一般情況,這麼大金額,又是無頭的案子。誰都是往外推的,哪兒有主動往回撿的呀,所以我說了,咱們是一路人,都是江湖中人。都是會幫朋友的人,哈哈。”金百萬的語氣裡帶著幾分自信。 “哎呦,誰是你朋友。”柳飛燕挑了挑細細彎彎的眉毛,樣子很好看。 “你多少對於李玄檀還是有點好奇的吧?”金百萬的大嘴岔子翹了翹,沒等柳飛燕回答就接著說道:“幫我從官麵上查點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