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下起的夜雨,誰也無法顧及。屋頂上的司空摘星,打了個噴嚏,瓦礫碎一地。一個轉身,沒了影,屋簷的雨滴愈加飄落個不停。 一隻黑貓濕噠噠的在回廊裡抖落身上的雨,“喵喵……”叫喚不停。悠閑用舌頭舔著前爪。弓起身子,鬆了筋骨。後腳踏著前腳的印,步伐嫻靜,留下的水印很快被風乾了去。心顫抖的人噓聲,“原來是隻貓。” 一個破嗓門,“都給我精神點。我看事情沒那麼簡單。”一隊人馬穿堂而過。 屋頂上的司空摘星貼著瓦礫,望著天雨。盡情的享受洗禮,一滴,兩滴,三滴……濕了衣。 “快點,快點。他娘的磨蹭什麼呢?”黑披風下的聲音再次響起,威懾夜雨下步伐穩健吃力抬棺的人。棺木很重。數了一下,一共十口。 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沒有半點猶豫。彪形大漢頂天立地的男人。本是無所畏懼,可他們的心更多的是驚悚。怕,有鬼。 這是個透露著陰森氣息的墓地,即使它內部很寬敞。墓室上的壁畫栩栩如生。平放的十口棺材卻一點水漬也沒有。司空摘星躡手躡腳打開其中一個,滿眼的雪花銀,白花花的雪花銀,真如水中的浪花一樣。 “我就說,死人哪有那般沉。原來這是個藏寶貝的好地方。還真是條老狐貍。”司空摘星道。 石門再次被打開,司空摘星靈動跳進其中一口空棺材,蓋好。 “抬走。” 四條大漢,輕鬆抬起。快如閃電的出去。這感覺令他回味,曾經有過這樣的體驗,也躺在棺材裡。可這次有些顛簸,也不舒服,頭暈目眩…… 因為此時的棺材被釘死,沉入湖底。呼吸有點緊…… 幸好有個聲音,棺蓋被翹起,要不然真怨死。上岸,費了好大的勁。定神,喘息……看來早就有所察覺,將錯就錯。一了百了。 司空摘星走在泥濘的路上。黑夜裡串出一個人影,一顆光滑如鏡的腦袋,呆萌的笑,肉乎乎的臉。這不是老實和尚嗎? “你怎麼在這裡?”司空摘星詫異道。 “你怎麼在這裡?”老實和尚同樣詫異道。相互看了一眼一身的泥。還聞著湖底水草的腥,異口同聲,“你也被沉湖了。” “你知道點什麼?”司空摘星搶話道。 “被你盯上了?我就說嘛,這隻老狐貍怎麼可以這樣平靜,原來藏著那麼多貓膩。皇城西頭的事我一清二楚。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老實和尚道。 “哪裡知道被你瞧了去!”司空摘星道。 “原本我去吃狗肉。隻是內急,晚了一步。就撞上了。”老實和尚老實道。 “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覺?也不怕別人把你給錯殺。”司空摘星道。 “阿彌陀佛,誰叫我是個慈悲為懷的和尚,總得免費送上一段往生咒,替人超度超度。也是一樁善舉。你也知道橫死的人多戾氣。”老實和尚道。念珠緊密的撥著,口中念念有詞。 “你個老實和尚,大半夜念哪門子經。”司空摘星道。 燈昏暗,傅玉拿下燈罩撥亮。原本這些小事不該他理會。但他遣散了所有人。也不可能讓朱顏去乾這事。燈光暗一點也沒什麼,可今晚他就是想撥動一下燈芯。有的時候人的行為是奇怪的,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做些平時不屑的舉動。 這是個不分季節的花海,屋裡應有盡有的花草讓人心生羨慕。 海棠開得旺盛,幽蘭更是迷人。被人如此嗬護,綻放的花香尤為醉人。加上燈光的影射,著實迷人。 “看來心思細膩,有耐心的人,都很會享受生活。傅老總如此愛花,不知比起花滿樓來誰更勝一籌?”朱顏欣賞著一盆紫蓮,而後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火紅如血玫瑰花上。 “帶刺的玫瑰,除了自己美麗,也會把人紮疼。”傅玉按耐不住內心的悸動,一把從後麵抱住,用舌頭舔她的脖子,用鼻子深嗅著她的發香柔聲道。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人我可以給你,不過不是現在。”朱顏輕輕的把他推開。欲情故縱的把戲如火純青。在他耳畔輕聲細語道。 “你就是隻小妖精。”傅玉不再糾纏道。 “誰叫你是條老狐貍。我不保持新鮮感,你會對我感興趣?誰是獵物還不一定。你的輕薄無禮,權當此次甜頭。我人雖然談不上冰清玉潔,可我也不是隨便的人。就算我是個婊子,也不是你們男人泄欲的工具。你,可想清楚。”朱顏毫不忌諱道。 “一時把持不住。盧的的艷福的確不淺,至少比我強。”傅玉有意提起盧的想要看看她的反應。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網已經很大了。年久失修,我怕掛不住。”朱顏麵不改色道。顯然她對於這樣的試探是能輕易識別的。做局的人,往往更容易破局。因為敏銳的神經,無時無刻都在不經意之間整理有關信息。出於對自身保護,甄別出有利自身的條件反射。 “隻要蜘蛛還在,網是不會破的。靜候獵物就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如今風聲已過。該殺的不該殺的,我們都清理差不多。他是頭餓狼,的確是件頭疼的事。你這毒寡婦可沒有慈善到哪裡去。”傅玉品茗一口。端詳起手中的紫砂壺來。有些年頭的物件,包漿油亮的物件。 “果然是條老狐貍。隻要是肉,你絕對不挑。吃完老娘的豆腐,還要把骨頭給吞了。小心刺喉,那時候就不管你是狐貍還是狼,隻要骨頭夠硬,你就存在風險。”朱顏好心提醒道。 “我做事,你放心。盡在股掌之中。”傅玉道。 朱顏轉身離開,傅玉目送。走的時候朱顏一臉氣,眼神餘輝裡透著陰狠。隱隱作痛的隱忍。 “她的心,動了。該開始獵殺了。事情辦得怎麼樣?”傅玉對身後的影子道。 “一切順利。”影子道。 “你可看清她背後的人?”傅玉道。 “沒有。他在比我更為幽深的地方窺探。我們倒成了他眼裡的獵物。”影子道。 “是呀。我也隱約感受到了危險。要不然,她也不會如此有恃無恐。我們的眼睛,耳朵,都將受到限製或消失。等我們瞎了,盲了,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傅玉感慨頗深。這樣的事情他經歷了太多,多到他已經麻木。所謂的權謀他怎麼能不懂,人性的優缺點更是了如指掌。拿捏的度都恰到好處。可他終究輸給了老天。 影子隱退不語。之所以為影子,該出現的時候就出現,不該多嘴的時候就銷聲匿跡。這是一種境界,是活著的藝術。有些人是不能見光的,可他們又的的確確生活在光裡,隱遁在人群之中。 雨後的清爽,令夏夜的枯燥有了點許濕潤。星空銀亮,沒有光暈的朦朧,更多是耀眼而奪目。 月下,老人,獨酌無相親…… 安靜的望向月空,安靜的喝著茶。香味濃鬱,美妙的聲音是夜鶯。跳動的心是爐火上燒開的水。 輕輕的續上一杯,而後又默默把洗後的杯子添上新茶,聲音低沉,“你來了。” “你在等我?” “恭候多時了。” “哦。” “事情是這樣發展的,我得順著來。” “可你忘了,自有天意。” “怎敢忘。” “可你不信。” “我曾經會那麼認為,有些東西是不可逆的,就算有法可破。但會以新的形式出現。該是什麼就是什麼樣。後來我發現,任何權謀之術都在真誠下土崩瓦解。蒙蔽隻是暫時的,那隻是雲開霧散天明時的前奏。始終是光的天下,而霧霾隻能待在條件的許可下。” “的確如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你的手段,心性。人定勝天不是難事。” “勝天半子,終是殞命。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還少嗎?” “毒是你下的?” “是。” “我也是局中的一部分?” “是。”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我沒那麼妖孽,可以讀心。” “你的確堵心,差點就因為年老體衰,腦子就動不了了。” “哦?” “司空摘星。摘天上的星,摘人心。普天之下的能人異士的確多如牛毛,可你司空摘星卻與眾不同。你雖然不是妖,那也絕對是個近妖的存在。” “難得,魚老板推心置腹,我險些就信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司空摘星陰沉的臉,沒有比死人的好看。可他是溫存的,有氣息的。 “你不生氣?”魚鰭道。 “有什麼好氣的?約定還算數。”司空摘星道。 “你沒帶酒。”魚鰭那渾濁的眼睛瘮人的鷹戾。那雙眼睛看起來已經退化,有了歲月的痕跡。 無人擦拭的窗臺,顯得銹跡斑斑。已經許久沒有得到過滋潤。淚水這東西,越上了年紀越覺著珍貴,忍著忍著就沒有了。好比鮫人的哭泣,滴落下來的是珍珠,極其難得。自然沒有孩童時明亮聖潔,散發出靈性之光。 “難道那酒不是為我準備的?澆墳頭上,還不如灌嘴裡。體驗一下燒心窩子的酒。一個喝著冰冷,一個喝著潤喉,暖胃,令人躁狂。”司空摘星氣若神閑道。 “當然。”魚鰭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