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年過去。 小包和阿牛閑來無事,倒是把整個村子重新修繕了一番,已看大體不出大火焚燒的痕跡,不過一些熏黑的墻根敘說著一些往事。 這屋子修好了又有何用?人已經離去,徒然落塵生灰,不過興許哪天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尋得此處,暫且住下,倒也算一種功德。 村外一小片田地倒也沒荒廢,如今正好秋收,阿牛倒是教著包儒學這農耕打穀之事——在穀中之時,義父懶惰,小包尚且年幼,響叮叮又沉迷武學,不怎麼耕種,最多隨手種下些好養的蔬菜,放在哪也不用管,過段時間來收便是。 主要是山穀之中從未缺乏過野味,出穀與農戶換些米麵鹽油便是。 自己耕種的水稻確實是第一次。 響叮叮走出房門,抬頭望了望尚且明媚的天時。 還有那難得忙碌的兩個青年少年,遠遠地招呼了一聲。 “我成了!” 伏虞劍柄的奧妙她仍未參透,但是使用卻不需要那麼高的門檻,隨著她內功圓滿突破,這神劍劍柄自然而然就散露出光輝,不斷地吸收著響叮叮供給的內力,原本古樸無華的模樣也變得清晰富有神韻。 果然是神物。 阿牛和小包對視一眼,放下手頭的活計。 “還月小姐一直在附近遊蕩,先前您多次將其擊退,卻未能如願以償,如今可算是等到了時機。” 響叮叮點點頭,她便是要將那司徒還月喚醒,以告老道士在天之靈,不然先行離去,他日若想再遇司徒還月,那可真如大海撈針,全憑緣分。 “姐,小心。”小包擔心的說道,前幾次雖然是擊退了還月,但是響叮叮還是受了些傷。 “姐現在神功大成,那司徒還月入魔後雖是厲害,卻不是你姐姐的對手。” 響叮叮摸了摸包儒學的腦袋。 “哎呀,又長高了!瞧這小腦袋瓜,不知道你會不會有讀書的天分。” “我不想讀書,我想當大俠!像叮叮姐一樣!” “哈哈哈,小家夥倒是誌氣高昂,也想成為天下第一的高手,那可不行,我該是那天下第一!” “那我便做天下第二。” “那你不如不做,做個天下第二,有何意思。” 響叮叮不容包儒學辯駁,揉捏著他尚且稚嫩的臉蛋,令其難以說出話來。 “我去尋那司徒還月,你等若要跟來自己去穿上些防身的器物。” 她對還月的位置有一個模糊的感覺,隻是心念一動,就往她所在的方位去了。 該說意料之中嗎?這裡不是別處,正是一處墳墓所在。 那入了魔的司徒還月麵無表情地呆立在那——這女子總是戴著麵具應是麵無表情才對,既無動作也無言語,如同鬆木挺立,石塑人像。她身上的衣物多有損傷,幸好不是什麼要緊之處,不然實在有傷風化。 忽的察覺到來者氣息,微微抬頭,望向響叮叮,眼露兇光。 界青門的身法如鬼魅暗行,潛入陰影後殺人不留行,實在是非常實用的刺客手段——可如今烈日當頭,空曠原野上哪來的陰影。 所以入了魔後不畏死亡的確難以對付,但是失了智的人與野獸無異,尋常陷阱便可困殺。 若不是為了借其練功,響叮叮早就布下天羅地網將這身材婀娜的女子捆縛起來慢慢炮製了。 “也不知這入了魔,是苦還是悲?” “太吾……太吾……殺!殺!殺!” 尖細淒厲的喊叫聲逐漸接近,響叮叮卻並未催動禦針之術,這針法她已練到難以精進,不如練些其它功夫,她堂堂未來第一大俠,自然是要學透十八般武藝。 提起一柄鐵劍,響叮叮施展起最基礎的小縱躍功便與司徒還月鬥起來。 這裡是暗器齊出、短匕強襲,不顧一切要和太吾以傷換傷;那邊是左支右閃、見招拆招,愣是衣角都沒損傷半分,不用留手劍招隨意落下,將那本就多處裂口的衣袍再添新創。 眼見傷口流出血來,響叮叮很想知道這半年都不吃不喝的司徒還月究竟是如何維持活動的,她也不是那種僅需露水靈氣便能生活的辟穀真仙,不過半年前與自己相仿的尋常江湖人士。 這相樞入魔,竟能耐至斯? 今天要將司徒還月喚醒,也不必考慮什麼別的,瞅準破綻響叮叮一劍斬開揮舞短匕的右手,若不是她故意將暗器扔回,這司徒還月早就無物可用,交手幾合後也已是暗器全無。 僅靠一柄匕首要與人相鬥,響叮叮自個都想不出怎麼正麵交手,何況入魔之人。 一時間無法活動斷了筋腱的手腕無力再驅動匕首,空門大開的司徒還月敗相已露,響叮叮手快,精準的將司徒還月雙肩雙膝斬開一半,徹底奪去她行動能力。 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繩索,將這妙齡少女隨意綁住,卻不急著動手,而是取下她麵具好生查看。 “當得是個美人,都快比上我了。” 喃喃自語後,將麵具放回,無視了那嬌俏麵容扭曲猙獰的表情。 她細細查看其肩部創口,眼見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再扒開衣袖,細細查看那不流血的右腕——非是血已流盡,而是斷開的血管直接閉合,且蠕動著生長,眼見著筋腱都像是活了一般主動扭動尋找另一端,彼此正對好就開始粘合。 這就續上了? 相樞入魔……或許勝過當世神醫,不過那血肉自行活動如有意識一般的現象,令響叮叮渾身寒毛直立,有些惡心。 傷口全部愈合,所過不過數分鐘,如此傷筋動骨的傷勢,放在自己身上都得修養個百來天。 那還月又開始掙紮起來,不過這繩索粗壯,她越是掙紮越是緊縛。 響叮叮忽然看見遠遠地跑來兩個人,身上穿著粗陋不勘的鐵甲皮褲,還舉著口鍋,甚是喜感,又看了看司徒還月這狼狽不堪的模樣,覺得不妥。 便喝止二人靠近。 “可以了!我已經搞定了!回去吧?” 兩個一高一矮鐵甲人對視一眼,不知作何表情,反正回頭走了。 “唉,還月啊還月,你可累慘我了。” 將內力化入懷中取出的劍柄,拍在了司徒還月腦門上,方才還蠕動著想要逃離的司徒還月雙目一怔,昏睡過去。 響叮叮試圖背起她,忽的問得她嘴角一點血腥味,方才沒留意如今貼的近了才注意到,好奇取下麵具細細觀看不得所以,敲開小嘴從那牙縫裡看出一些血肉,心中生疑,響叮叮又四處查看,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具被撕扯的血肉模糊的動物屍體——應是一隻兔子? 看來入魔之人還是有進食的本能的,不然這血肉要是憑空而來怕不是……天下再無饑荒?響叮叮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現在這個想法沒了。 若是動物也能入魔,那再好不過。 (你們是不是想歪了?) 不過背著還月往回走的時候,響叮叮難得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她不得不去思考,如果一個人煙密集之地,有人入魔後饑餓不堪,他能分得清人與野獸嗎? 想到這種可能,響叮叮不寒而栗。 隨後走了一段距離,她嘀咕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健碩的胸膛,嘆了一口氣,不斷地嘀咕著聽不清的話。 …… 司徒還月醒轉過來,她沉默不語。 隻是看了看在旁盯著,瞪大了眼一副小心謹慎模樣的包儒學。 “你……你醒了?” 包儒學試探性問詢,這女子未暴起傷人,說明至少已經不是魔化狀態,於是默默放下了手裡的武器。 “我……這。”司徒還月被捆在床上,除了扭動脖子,什麼也做不了,更不能下床,“我都做了些什麼?” 之前半年的記憶她卻是全然記得,親手殺死救命恩人的景象歷歷在目,胸腹內一股極為難受的感覺在她醒轉過來後一直折磨著她。 “我殺了姐姐……又殺了道長……我有何麵目活於世間!” 一番言語,她試圖起身,腹腔的疼痛越加劇烈,漲紅了臉用力也無濟於事。包儒學趕忙出門叫來響叮叮。 見到響叮叮後,司徒還月冷靜了些許,卻也是流著淚,這個方才十八歲的少女短暫的人生經歷了太多的是非,亂糟糟的思緒與愧疚拷問著內心。 “殺了我……” “我救了你,你卻要我殺你?那我不是白救了?那老道士便是為了救你而死,你要再辜負一次嗎?” “我……” 閉上了眼,司徒還月咬著嘴唇,用力至極見了血,疼痛終於讓她清醒。 “你是太吾?” 相樞入魔時,她滿腦子都是殺了眼前這人,也自然得知了此人便是當世太吾。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若要活下去,當為復仇而活,一是殺死姐姐的界青門,二是令我入魔殺死道長的相樞!你若是太吾,我應當追隨。” 響叮叮搖搖頭,看的司徒還月急切了。 “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若是擔心我再度入魔,我可將命門托出!或者……五仙教有一奇蠱,我自願受蠱,甘為奴仆!” 響叮叮嘆了一口氣。 “我方出世未久,要我說這天下事也真是奇了。” 她正色道:“那你且說,當下對你來說最為要緊之事為何?” 司徒還月一怔,想了一下,說道。 “離開?” “是吃飯啊!” 響叮叮無奈道,“無論你今後意欲何為,復仇也罷,送命也罷,我是不許你尋短見了,那你就得好好活著,要是餓死在這,不更是笑話?” 司徒還月沉默以對,她這才發覺那腹中疼痛竟是饑餓所致。 “我躺了多久?” “小半個月了,我還以為這伏虞劍柄有誤,沒能成功。若不是你呼吸平穩,瞳孔正常,我們都要考慮放棄了——你這家夥,嘴咬的是真緊,給你喂些流食都頗為困難。” 聽完,還月不知如何回復,卻是笑出聲了。 “罷了……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吃飽喝足,響叮叮言明她此刻已經沒有留在此地的理由,當下最要緊的事是找到這“太吾村”所在,至於義父,隻能說隨緣。 既然義父要自己去太吾村尋他,自然會有線索——這太吾不一般,響叮叮已經從這些穀外人的口中了解到了有關於太吾與相樞的傳說。 不想自己曾立誌成為天下第一高手,如今發現好似全江湖的人都在等著自己出現。是一種好事還是壞事呢?但別的不說,挺爽的。 “度過這條河,有一處亡流寨。” 立在河邊,將早早準備好的木筏推入水中,阿牛開口介紹到。 “先前半年多時間我們四處打聽過了,我本以為太吾村應當是傳說中的地界,不想那流民聚起的亡流寨中竟真有人知曉太吾村所在。” 幾人合力劃動木筏,縱使水流湍急,但四人有功夫在身,此事輕而易舉。 過了河後,響叮叮一拍那光滑的腦門,大呼不好,引來注目。 “太吾,發生了何事?” “猴子!猴子呢?” 數人連忙回去找,在村口看見了蹲在那心情低落的猴子。 見到師傅的身影,這猴子高興地便手腳並用奔行過來。 “這猴自打穀中便與我有緣,跟隨已久,極通人性,更是拜我為師,我竟一時忘了它,實在是尷尬。” 響叮叮笑著和兩個同路人介紹起這猴王,卻想到自己甚至未給它取過姓名,不由得嘗試問道。 “猴兒,為師一直都沒教你啥,先給你個名字,可否?” 那猴似懂非懂,隻是連連點頭。 響叮叮便指著猴,說道:“以後你叫太吾候。” …… 廣南郡邕州地界,又是秋後時節,天氣將冷未冷。 遠望山川平原,一縷縷炊煙升起,人影攢動,這流民聚集的亡流寨卻不像想象般那樣破落不堪,反而有一種欣欣向榮之色。 隻是響叮叮蹲下身來挑弄枯壞的花草,臉上閃過一絲擔憂神色。 “怎麼了?” 司徒還月重新戴上了她的麵具,畢竟仇家尚在,天知道會不會在這亡流寨中走漏了風聲。 眼見已表露了諸多不凡的響叮叮一副大事臨頭的神態,自然心裡一緊趕忙問道。 “我自幼在山穀中長大,出穀不過一年有餘,所歷時節變更一個輪轉,卻不知這外界的花草秋冬季節可會枯萎至斯?” 經她提醒,阿牛和還月若有所思,按理說這廣南郡不說四季如夏,也是四季如春,便是隆冬時節也是青蔥一片,這土地也未見何處乾旱,草木卻已如病害老死,倒伏一片。 若是入眼所見皆是如此,倒還可以用天時劇變、土質惡化等原因來解釋,可偏偏朽壞的隻有一小段地帶。 “不如問問當地人,他們多半比我們要懂得。” 阿牛提議道。 “走,去看看這亡流寨是何人主持,將流民匯聚也能經營得如此出眾。” 響叮叮嘴上說著,包儒學卻摸不著頭腦。 分明這是叮叮姐見過第一個人數眾多的聚落,怎麼評價的卻如見多識廣一般? 行的近了,聽得幾聲合拍的呼喝,硬木築起的寨外有一隊年輕力壯之徒排成整齊隊列演練著什麼。 響叮叮忍不住放慢了腳步觀看,細細分辨後竟覺眼熟,這功自己也練過的。 “那是不是百花穀的基本功法《提針法》?” 她自言自語道,畢竟這裡就自己最是了解,想向他人尋求答案隻怕是太過勉強。 不想小包還真就點點頭。 “是的,我們先前打探的時候,得知此寨源遠流長,寨中當家已經傳了十數代,後來世間不知因何大亂,此地雖然偏僻,卻也來了許多流民,便改叫了亡流寨——流民多了,禍事爭端也多了,那裡的老寨主不知從何學來了高深的百花穀功法,這才穩住了局麵,維持著秩序。” “老寨主已經故去,現在當家的是他女兒。”、 阿牛補充道。 “是這樣了,廣南郡就是百花穀所在的地盤——我所學也正好是百花穀的功法,原來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響叮叮若有所思。 見到一行四人帶一隻大猴的隊伍,守寨的人不說是刀劍相向吧,也隻能說是分外警惕,說什麼也不讓他們進去,隻說要等寨主定奪。 倒也是合理,畢竟這裡相當的偏僻,大多數人都是北邊逃難來的,南邊來的還真是少數。 尤其是像他們這種衣著光鮮,看著還年輕身懷武功的隊伍,來者不善的概率太大了。 卻不料此地寨主竟是親自出麵迎接了自己,難道自己太吾的身份被看出來了? “幾位少俠請進,恕在下有失遠迎,手底下人沒什麼見識,或有難為之處還請諸位少俠不要跟鄉野村夫一般見識。我乃這亡流寨大當家,平華。” 大當家是一位婦人,約莫三十歲左右,白色底襯廣袖長袍加紫色束衣,雙臂攬對淡紫輕紗,梳一頭中分發絲,盡數向後挽去,結於右頭頂以發簪定住。 雍容華貴,舉止得體。令從未學過這方麵知識的響叮叮自覺不如。 卻見此人努力收住眼神,還是禁不住往響叮叮那大大方方全無遮掩的頭上瞧,到底還是沒敢問出聲來。 “諸位不知是從何處來?” 吩咐下人煮茶,平華試圖寒暄一二,在場四人都不是什麼兇神惡煞之輩,倒也不會囂張跋扈,故意刁難。 隻是司徒還月不著痕跡地將一枚銀針探入茶水中,方才提起麵具輕抿一口。就這驚鴻一瞥平華卻也是看見了此人絕世美顏,心中若有所思。 “晚輩等人從南方大河對岸而來。” “哦?”平華起了興趣,她隻覺寨外有四股氣前來,應是江湖中人,不想竟來自那處地方?“我曾聽父親說過,河對岸有一處村莊,住著個老道士,避世七十餘年,與人為善,不知……” “道長今年仙逝,村子失了大火,我等無處可去,便決定走出那兒到江湖中去闖闖。” 響叮叮將情況簡單描述一二,也不說具體,她看得出來這個寨主試探的意思。 “竟然如此?我還曾想要去拜訪一二,不料還未來得及動身,道長先走一步。”客套話,她們都待了半年多了,連個送信的都沒見過。 “世間意外之事不可避免,我等已將其安葬,畢竟受其恩惠,決心了卻其遺願。” “哦?不知老道長有何遺願?” “他讓我等前去那太吾村,追隨太吾,降除相樞。” 響叮叮這般說道,卻見這大當家茫然無措,失聲道。 “太吾村出世了?!莫不成太吾再現?那就是說——相樞即將出世?” 慌亂之色做不得假,響叮叮與其餘人對視一眼,各有異色,她確實沒想到這個大當家反應會這麼大。 “莫非大當家知道太吾村方位?我等幾番打聽都未曾有知。” 平華也懶得搞一些手段,這些人來歷不凡,絕不是圖謀亡流寨利益之人,如今天大的事就在眼前,她不得不好好想想未來的打算。 “我本以為隻是流言……”大當家抬手扶額,嘆息道。 流言?響叮叮心中一動,與阿牛小包眼神交流,見兩人都點頭確認,響叮叮大致明白了事情詳細。 “少俠有所不知,一段時間前,約莫一年半吧,有一個老人拜訪過此處,也是說要去那太吾村——我雖知道太吾村之名,卻哪裡知道太吾村是在何處,要說那太吾村,實在神異,諸多傳說之中,所在之地各不相同,仿佛太吾出現在哪,太吾村就出現在哪。” 響叮叮心裡一驚,不想這太吾村竟神異非凡,義父隻讓自己去尋,卻是半分不曾提醒,若是要自己去找,隻怕沒個三五年不得其所。 老頭子到底什麼意思?這大當家說的老人應該就是他了? “然後呢?” “那老人隻是來此借馬車,雇了一個車夫就走了。” “那車夫可在?” 響叮叮一聽,立刻問道。 “正在寨中,少俠若是要去太吾村,大可尋他問一問。”平華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既然為諸位解答了問題,還請諸位解答我一個問題。” “您請說。” “不知諸位,可知當今太吾行蹤?” 會客廳內的氣氛凝固了些許時間,響叮叮淡然笑道:“寨主說笑了,若是我等知曉早就追隨他去,原本還想問問您呢,看來你我都不知那太吾行蹤——想來如此英雄,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平華笑了笑:“歷代太吾都是由弱變強,若是近日方才得天命,隻怕還是一牙牙學語之頑童,諸位這般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不如先在這亡流寨中留下,待到那太吾有消息後再動身也不遲。” “那太吾不在太吾村?” “這可未必,太吾村是太吾的歸宿,不是起點。” …… 告辭後,響叮叮和同行者對了一下目前所知,阿牛乃山村之人,不知太吾傳說隱秘倒也正常,司徒還月出身一等一的界青門——當年也是與太吾共誓的古老門派,理應聽聞更多,卻不想還月說那大當家知曉的比她還多些。 “我不過外門弟子,太吾一事傳說甚多,彼此間甚至自有矛盾,實在難以辨別。” 一行人邊聊邊走,平華倚著窗口看他們遠去,喃喃道。 “相樞,相樞……若太吾村真在附近,隻怕父親所護此寨,不得善終……老神仙,您何苦戲我?” 當日老人確實拜訪了她,隻是憑空出現,交代了一些事,沒頭沒尾,如同一場荒誕的噩夢。 “太吾即出,她必會途徑此地,我且先去太吾,留下行蹤,你隻管叫她得知此事,不可多言!” “不然,相樞降世,禍亂世間,便以此處為始!” “娘!” 忽然間平華的思緒被打斷,一個四五歲的孩童從屋內走出,撲向大當家的懷抱,平華擔憂的臉色瞬間變得溫柔,好生逗弄著自己的孩兒,可眉眼間的愁苦無從消解。 這一年多,就這一行人看著最像太吾,若那老人所言皆屬實,隻怕…… 命啊,命啊…… “諸位客官?” 大當家所指車夫所在之地,響叮叮找到了一個形貌不揚,身材瘦弱的中年男子,他眉眼間流露出一股子痞氣,看著不像是個好人。 見到四人奔著他來,立馬咧著嘴迎上。 “馬車二百兩錢,牛車一百兩錢,巴蜀蘇杭另加一百,再北不去!呃,少俠您是要運貨還是出行?” 此處破落不堪卻是一座荒廢的驛站,這車夫便是負責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沒想到你便是此地管事?” “對的對的,雖然此地荒廢已久,百姓出逃,但是祖上傳來的驛站,我是萬不敢荒廢的。不知……女俠要去何處?” 響叮叮眉頭一舒,這車夫果然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一眼就認出自己的性別來。方才看那大當家,用的也是模糊的稱呼。 “好好好,我且問你一件事先。” 車夫聞言一喜,這是有意雇傭了。 “好說好說,您請問。” “你看我這發型如何?” 這……車夫尷尬笑笑,他一時語塞,數十年人情往來的經驗交織在腦海,多少俠客富豪曾於之打過交道,此刻那滿腹的才華終於令他說出了一句話。 “女俠天生異相,不同凡響,未來定是人中龍鳳,聰明絕頂!” 雖然沒有明著評價發型,但還是評價了。 “好好好!我等此來欲往太吾村去,聽此地大當家的說了,你知道怎麼去,對吧?” 車夫神色一滯,麵露難色。 “太……太吾村吶!?” 車夫咕噥著,繞著響叮叮,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幾遍,這才接著又說:“怪了……也罷,咱們給人引路的,從不問前塵後事,女俠您拿一千銀錢來,小人便載你去,如何?” “一千銀錢?那太吾村莫不是遠在天邊?” “也不大近吧……就是……這個……有點兒山高水險的……女俠您看著辦,此地除了小人這驛站,絕沒第二個人能載你過去的!” 車夫倒是咬死了一千銀錢,絕不鬆口,看來是覺得奇貨可居,見這幾位來歷不凡,看著又麵善,想狠宰一筆。 司徒還月麵具下的神色看不太清,但是看她摸向懷中的動作,隻怕不可能是取出銀錢的意圖——她能有多少錢,響叮叮給她換洗衣物的時候早就知道了,窮光蛋一個。 她們四個都不是什麼有錢人,若非義父給自己留了些錢財,她連那去往城鎮的兩百兩都湊不出。 攔下了還月激進的意圖,響叮叮還想另謀它法。 “太吾,你想清楚了,那可是一千兩!” 阿牛搖搖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也覺得那車夫過分,但是沒考慮過動手,也是在發愁這一千兩錢怎麼去湊。 “去找平華寨主吧,她理應能幫上忙。” ——“一千兩?!那車夫瘋了不成?” 平華也頗為驚愕,看到四人去而復返她便感到不妙,沒曾想問題出在這。 “大當家的管不到他嗎?” “他是亡流寨一員,卻也是世代在此的原住民,我倒是能令他繳稅,卻也乾預不了他的商業行為……那就壞了規矩。” “那大當家可有賺錢的法子?我等倒是可以弄來些皮貨、奇物。” “既然如此,那諸位不妨在此多留一會,湊足了錢財再上路?” 司徒還月出來後,很不客氣地猜測道:“這兩人絕對是一夥的,故意坑我們錢財、勞力,太吾,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感念蒼生,不願動手。我們直接走便是,既然知道太吾村便在廣南郡,多方打聽遲早能尋到。” 響叮叮沉默不語,惹得還月嘆息連連。 “罷了,罷了,我猜你惦念著那寨外異樣,你且如實告訴我,是不是你又感覺到了相樞之氣?” 響叮叮點點頭,她說道。 “那一帶絕非自然現象,而是相樞所致,這地界又是流民匯聚之地,若是沾染了魔氣如你那般,隻怕是大禍臨頭,我不能一走了之。” “不愧是太吾,正當如此行事!” 阿牛點頭贊許。 包儒學卻是一言不發,他細細看那響叮叮,有一絲陌生的令他恐懼的色彩在響叮叮臉上浮出,再看去,卻又沒了,莫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