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有所欲,布衣亦有求。 聽風看雲飲朝露,甘為一事坐百年,不回首; 可信神佛可信魔,拜了聖賢拜王侯,無所投。 …… 在拜入百花穀之前,響叮叮曾借宿一處山村。 村裡的村民都淳樸好客,見自己發型怪異也隻是多看幾眼,未有嘲諷,他們此地靠近白鹿澤——便是那百花穀主體所在,所以經常能接觸到百花穀外出或是雲遊、或是懸壺濟世的弟子長老。 那百花穀中人多是良善,偶有叛逆唯我之人也礙於門規對這些平民百姓客客氣氣。所以村民們對江湖人士都自帶了好感! 聽這些村民如此評價百花穀,響叮叮便自然對那百花穀心生好感,如此行事作風,很是符合她心中俠義的形象,俠之大者,自當是為國為民——這是書上說的。 說來也奇怪,這偌大的江湖,怎地隻聽聞武林門派,未曾聽說有什麼國家朝廷? 村民聽到這麼個奇怪的問題,倒也不在意,這些行走江湖的年輕俠士平時大多在深山老林裡潛心修煉,不問世事,清澈如孩童者比比皆是——哪像這凡間,勾心鬥角都成了習慣。 還是和這些簡單好懂的大俠們相處舒服些。 “這位少俠有所不知,約莫在百來年前,這還是有國的,號稱宋,北邊是那遼國,據說西北邊還有個夏國,後來相樞禍世,三國之間戰事減少,倒是齊心協力共抗相樞——不想那相樞通天徹地,直入皇宮殺了皇帝,登基一個殺一個,三國皆是如此,殺的這世間無人敢稱帝,拆解了這人間的秩序,即便百年前的太吾最終將其鎮壓,餘威仍在。我聽說最近相樞又要出世,也不知這世間是否又該大亂!” 村裡一位年長的老人回答了響叮叮的疑問,他今年八十有餘,算得上相當長壽,對於無內力傍身的凡人來說,已是耄耋。他卻也是從爺爺那聽說的故事。 百年時間說來長久,卻也不過轉瞬。 “如此說來,這世間也百年無有太吾?” “是也,所以有了百年和平,倒是舒坦,忽的聽聞相樞將出,也不知究竟是何禍事!” 響叮叮與老人相談甚歡,尋找住處之事自然是交給包儒學處理,幾番打聽輾轉,尋到了一處屋宅。 這屋宅頗大,在這山村裡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小,也許是靠近百花穀的緣故,此村山民大多富碩不愁吃穿用度,平日裡進山采些草藥等那穀中弟子來收,就已經足以度日。 聽說這屋宅的主人許久前是個富戶,結婚生子開枝散葉,頗為美滿,誰曾想這家長子鐵了心要入江湖求道,闖蕩武林誓要拜入百花穀,卻不知為何入了魔。 那可是好幾年前的事,太吾出世也不過近幾個月,尋常人家怎的有能力處置入魔之人?隻得求助百花,希望他們施以援手。 可這也是需要代價的,富戶家財散盡,終是挽不回長子之命,無奈將其焚燒徹底,化為骨灰。 如此,方才不會復生為禍。 算了算,好像也就是兩年多前的事,那時響叮叮剛出穀不久,待在村子裡和入魔的還月鬥智鬥勇。 隻能說令人扼腕嘆息。 如今那富戶又在不久前死了妻子,家無餘錢,隻留得這祖宅,聊以度日。 包儒學走到這家院門前,聽得狗叫,想到為自己指路的村民的介紹言語,不由得心中嘆息一聲,敲響了院門。 狗叫聲越加激烈,忽的一聲訓斥,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打開了院門,露出頭來,見到一個陌生的麵孔前來拜訪,卻也不疏遠包儒學,隻是平和問道。 “不知這位客人有何事尋來?” 這老人沒記錯的話,他們說今年四十六,卻已蒼老至此。 “晚輩與同伴一行三人欲要前往百花穀,路過此處村落,見即將入夜,便來此地留宿,聽鄉親們說老先生這裡有空房,特來問詢——不知老先生是否介意我等暫住,叨擾一二?明日我等便會離開。若有不便之處,晚輩眼下便走,若是願意收留我等,晚輩也可替老先生做些雜務!” 老人點了點頭,認可了包儒學客氣的態度,也自然是應允了他的請求。 “既然小夥子如此說了,若是我否了,倒也不美,隻要你那同伴並非什麼為非作歹之人,老朽自當應允,結個善緣。” 說罷打開院門,任由包儒學進來,他見著小夥子尚有些稚氣,麵容端正——借宿於人,自然是解下了麵具,想來不是什麼惡徒,年紀應該不到二十,身上又背著許多事物,帶了不少行囊,和江湖行走天下之士相仿,也就沒有戒心。 包儒學將行囊小心擺在空地,打量了一番周圍。 “老先生你可回屋等候,我這便將同伴帶來。” 將響叮叮和司徒還月喊來後,老人雖是奇怪這人為何帶了麵具,但是看著身姿應是女子,倒也可以理解。 這個頭頂光亮的青年明明麵容年輕,卻早早禿了頭,若非如此,也是個俊朗的帥氣小夥。 若是自己那孩子還活著,應當也是這般年紀,風華正茂,熱情洋溢——這好好的小夥子,怎麼就禿了頭? “多謝爺爺收留!” “你喊我爺爺,倒是把我喊老了!不過我如今這般模樣,倒也不介意了。隨你怎麼稱呼都好,我這就去給你們收拾房間……” “怎地可以!老先生,我等借住本就叨擾,豈能讓您多加勞累?我等年輕力壯,收拾的事自然是我們自來!” “我這房子,有三間睡房,一間我住,一間客房,一間……我長子所住,還有柴房夥房,不好叫你們住那。你們三人兩男一女,應當不願擠在一間,所以我要去收拾一下我長子之房——倒不是不好意思讓你們收拾,隻是老朽我啊,在長子房間放了東西,要你們去取隻怕不好。” 跟在絮絮叨叨的老先生身後,響叮叮等人來到內院的房間,據說這是老先生已死長子所住,推開房門,卻未有什麼異味。 這房間裡打理的乾乾凈凈,不像是沒有人住的模樣——隻見床邊床頭櫃上,架著一柄入鞘長劍,以及一個盒子。 幾乎是一瞬間三人就知道這盒子裡是什麼,也明白了老先生為何要親來——這是他長子的骨灰。 老先生小心將盒子抱在懷中,又要觸碰那長劍,嘆息一聲收回了手。 “老了,不中用了,看到這些個東西就胸口苦悶——這佩劍我卻也不想動它,你們也答應我不要去觸碰,那也許是我長子最後的魂魄寄托所在,我能感覺到的。” “你們兩位男子就住此間,想必兩位俠士應當是不忌諱的,這位女俠隨我來客房,就麻煩你自己清掃一二,我一介老朽隻怕是多有疏漏。” “自當是如此,老先生,不必麻煩你。”司徒還月趕忙應下,接著開口,“隻是,我與她一起住,留得他獨自在此為好。” 老人的眼神在司徒還月和響叮叮兩人間打轉了一番,恍然大悟,接著對著響叮叮開口。 “小夥子好福分,也罷,你們自己安排便是!” 司徒還月張嘴欲言,卻還是什麼都沒說,默認了老人的猜測。 響叮叮撓撓自己鋥亮的頭,知道自己又被誤解了,但是和這老人解釋起來卻是沒必要,隻住一晚罷了,她害怕嚇著老人家呢。 “小包,你可別說你怕鬼啊!你一個人在這住一晚,委屈一下。” 響叮叮小聲和包儒學說道,言語裡多有些失禮,所以私底下說,不想那老人聽力卻是不錯,也笑著回應。 “若真有鬼就好了,我也能見上一見他。” 麵對如此感慨,響叮叮等人隻能是無話可說。 按照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世上自然是有鬼的,隻是變成鬼物後,還是否記得身前記憶,還是否能認知現世,都是未知之數。 那相樞入魔之人,最先殘害的便是最親近之人,所以人們最是厭惡相樞,它將這世間攪得混亂不堪,親人反目…… 不知這老人是否遭了其親子攻殺,若如此,也不知他麵對這般情形要多麼肝腸寸斷。 忽的聽見一聲咕咕叫,原來是響叮叮肚子餓了發出的聲響。 “小包!你餓了是吧?哎呀,確實,都快天黑了,收拾收拾準備生火做飯吧!” 包儒學點頭承認,轉身就從行囊中取出乾糧,不想被老者打斷。 “三位客人既然來此做客,怎好意思讓你們吃不上一頓好的?老朽雖已年邁,煮一鍋飯菜還是沒問題的。” “我來吧,老先生,我的廚藝尚可。” …… 老人好生招待了響叮叮三人,在那不小的飯桌上談及過往,隻是長籲短嘆。 “我這好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見老人這般開懷,響叮叮和包儒學也不由得想念起義父,也不知那老頭現在又在做些什麼,如此長一段時間渺無音訊,實在令人擔心。 兩人也是知義父不凡,出穀遊歷一段時間後更是知曉,哪怕隻有那機關木人手段,他都能橫走江湖,但年紀大了總會有些吃虧的地方。 響叮叮聊起義父之事,另那老人感慨不已,天下父子之情,似乎總是這般相似。 “唉,若是太吾早些出現,我那兒子也不會受盡折磨仍是無法挽回!” 響叮叮默然,在這種話題上,她卻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少俠,你說這相樞入魔,究竟是怎麼挑人選的?為何就是我兒子?” “據我所知,心懷偏執、思慮成疾、苦求不得、怒火攻心——凡是情緒走了極端,哪怕是極端的高興都有可能入魔。” 響叮叮在那亡流寨,在那太吾村,接觸解救了許多入魔之人,一番觀察、交流、歸納總結後,她漸漸明白了相樞入魔之人的一般共性。 “那我那孩兒,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老人嘆了口氣,無法理解。 “聽老先生所說,您的兒子從小心誌高遠外出闖蕩江湖,在家也是養尊處優,理應無甚煩惱,若會入魔,要麼是行走江湖之時為人所欺,心懷怨恨——” “不可能,我兒子向來與人為善,一心拜入百花穀,學習醫術,便是為了懸壺濟世,施醫救民,怎會與人結仇?” 包儒學做出猜測,卻被老人否了。 司徒還月也嘗試推測,她聽了老人口中的兒子經歷,覺得此子也許心高氣傲,自視甚高,闖蕩江湖過後飽受打擊,自怨自艾。 “絕無可能!那孩子在我麵前向來謙遜,入魔前數次回家時也未有憂慮,反而興致勃勃與我分享那江湖趣事!” 或許老人眼中兒子相當的優秀,所言事跡可能有諸多美化之處——總之一麵之詞,實在是難以勾勒實際畫像。 響叮叮用排除法繼續猜測。 “江湖之事,無外乎利益、誌向、情感,您過去乃是富豪,不愁吃穿,他不又不與人結仇,聽來也是一個謙節之人,不會自高自傲——那邊隻能是為情所困,老人家,您兒子是否提起過愛慕之人?或是什麼交好的兄弟朋友?” 老人怔怔然,喃喃道:“愛慕之人……” 響叮叮沒注意到司徒還月的眼神,自顧自地說:“是了,他如此年輕,理應不會為其它事情煩惱,想來也隻有那些,隻是我卻不懂愛情,不好隨意論說。” “是了,你說得對,我兒子為情所困!為情所困!是我之過錯……” 司徒還月急忙拉走響叮叮,老人卻沒反應,隻是呆呆坐在那,飯菜也不吃了。 “太吾!你這次是做錯了!行走江湖,最忌交淺言深,他人家事莫說是你,便是天仙大神都難以評判。你提起愛慕之人時,那老人眼裡分明一震,興許是曾做過棒打鴛鴦之舉。你如此點醒,他怕是會開始自責!” “弄清了真相不好嗎?” “很多時候,人總是要靠自我欺騙來勉強自己的,他難道從未想過是自己行為所致?隻是不願這般去想,如今你赤裸裸告訴他這最有可能,卻是撕開了傷口,讓他看著自己血淋淋的內心!” 響叮叮了悟,隻是不免好奇。 “這愛情竟如此使人著迷?一個好端端的人就這樣入了魔?” 司徒還月用一個非常復雜的眼神看了看眼前這個英俊瀟灑的未來英雄,她是太吾,注定是要一覽眾山小,她自知自己資質,隻怕是無法一直相隨——阿牛倒是醒悟的早,也不勉強自己。 “這世間,情之一字最為動人,不說那骨肉親情,愛情令人著迷入魔,有些人苦求百年不得所願,有些人僅是一眼就認定了終身——本就不是理性的事物,如何要人清醒?” “那可太可怕了!我可不想做那情緒的囚徒!” 司徒還月笑了笑,有些苦澀。 “是啊,你是要拯救這個世界,對抗相樞之人,怎可耽誤於兒女情長!隻是,這世間多的是意想不到,我們又豈能妄言絕對!” 包儒學將這一些都聽在耳中,他看著不斷嘆氣的老人,心中已有所悟。 “事已至此,還是先吃飯吧。” 他倒是無動於衷,默默填飽肚子。 “讓諸位見笑了,我一時間情難自抑……” 老人笑著賠禮,響叮叮受不得,連番推脫。 夜已深了,包儒學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神總是不安,難以入睡,恍惚間他看到床頭櫃上那入鞘的劍微微發亮,一個青衣少年竟是立在床前。 “這位客人?” 包儒學醒轉過來,幸好他早已習慣了在深夜睡眠之時碰上些稀奇古怪的事,沒發出太大動靜,很是冷靜。 “你是?老先生的兒子?” 看著少年模樣,的確與老人有許多相像。 “確實如此。” 見對方肯定,包儒學便接著問道。 “你今夜顯靈,所謂何事?” 少年嘆息一聲,指了指其父所在房間。 “還請客人救救我父親,替我轉告他一聲,我不怪他。” 包儒學起身,細心探聽,卻沒聽到些許動靜。 見這少年還在,不由得好奇問道。 “你怎的還不消散?” 那少年倒是奇怪:“我尚且還有餘力,為何要消散?事情還沒交代清楚呢?” “在話本裡,像你這樣心有遺憾的鬼魂,說完一句話就該沒了的!” 少年啞然失笑:“你說的那些個話本,我倒也是看過,沒想到今天竟成了實例——我過去入魔,身雖殞魂未滅,好在力量衰微不足以危害人間。今日不知怎的清醒過來,見那奇男子身現微光,好似傳說中的太吾,想必是得其相助方才醒轉,如今入閣下夢中,卻也消耗不了多少精力。” 原來我是在夢中! 包儒學明白過來,卻實在沒有什麼奇異感——比這更加玄乎的夢境、幻景他都已是經歷。 “所以你身上究竟發生過何事?” 那少年神色感慨,微微搖頭。 “做了一些錯事,愛上一些幻夢。約莫四年前,我將可兒帶回家中,滿心以為父親能接受我兩的結合,卻不料他好似看出些什麼,堅決不肯。我當時年輕氣盛,卻是不敢於父親相爭,隻得與可兒私定終身、遠走高飛。” 包儒學點點頭,不出意外的話,意外要發生了。 “不料隻過了不到半年,我離家出走,錢財用盡,需要為生計發愁之時,她卻是離我而去,不顧往日情感——我本以為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得不走,好似那些個俠侶故事中,女子身懷血海深仇,不願拖累於我之類的原因。不想她當年接近我隻是貪圖我家錢財,見我已窮困潦倒,便不再將我放在心上。” “我等終究不是什麼騰雲駕霧、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不過行走於地,生老病死,愛恨別離的肉體凡胎,掙不脫欲望的枷鎖——如今我倒是悟了,隻可惜數年前我還看不透這些,執意要討個說法,最終也隻能……黯然情傷,偏執入魔。卻是害苦了我父親。” “你說的倒是合理,不過仍是一麵之詞,我倒是不會立刻信你,但是你所說害苦你父一事,我確實親眼所見,若這是你的遺願,我會盡力幫忙。” “多謝這位小兄弟,我心願已了,可以安然入輪回了。” 包儒學睜開了雙眼,坐起身來,方才一切宛如夢境。 “這才是做夢該有的樣子,而不是醒來發現啥都已經做了。” 他搖頭嘆息,看向床頭桌櫃上穩穩當當的長劍。 輕輕撫摸,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情緒。 忽然間聽得一聲門外的大喊,是司徒還月! “包儒學!快出來幫忙!老家夥入魔了!” 包儒學驚愕了一瞬,推開門走出,隻見響叮叮投鼠忌器地與一行動僵硬的老人正在院子裡對峙,那老人流著淚,雙手顫抖,見那響叮叮便吼叫。 “太吾……太吾……你為何今日才來!你為何不救我兒……你為何今日要來?太吾,太吾!殺!殺!殺……” 隨後雙眼血紅,犬牙增生,枯槁的雙手變得越加猙獰,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變硬,大吼著就沖向響叮叮。 響叮叮手提長劍,數枚飛針已然飛出,卻猶豫之間下不了手。 一介凡人,更是老朽,便是入了魔也奈何不了響叮叮。隻是他如何入了魔?怎的就入了魔? 今夜才好好的! 莫不是那魔神搞的鬼?包儒學呼吸一滯,看向同樣徘徊在外不願下手的司徒還月問道。 “姐姐今夜可否莫名出門?” “你問這個乾嘛?沒有!我們聽到哐當當的動靜,老家夥好像打碎了什麼,你沒聽見嗎?” 自然是沒有,他之前在夢裡與老人兒子說話。 包儒學深吸一口氣,此刻想這些也沒有用,出聲提醒姐姐。 “叮叮姐!若是猶豫不決,反倒令老先生消耗更甚,不如速戰速決!” 響叮叮立刻明悟,不再左右躲避,立刻動手。 數枚飛針本來隨意飄蕩,待響叮叮醒悟,當即紮入老人身體緊要竅穴,令他動彈不得。 魔化的老人嘴中仍然嘶吼,也仍然流著淚。 他怔怔看著前方的響叮叮,以及她從懷裡取出的伏虞劍柄,忽然間看向包儒學,準確的說,是包儒學身後,他兒子的住所。 包儒學立刻反應過來,輕功運轉,一個大跳邁回房間,取來那柄長劍。 見到長劍,老人猙獰的臉柔和了許多,也不再掙紮。 響叮叮見狀,正欲上前用劍柄神力治愈入魔的老人,卻被包儒學出聲阻止。 “姐姐,先別。” 老人看著劍,緩緩開口,竟在入魔狀態下還能說話。 “兒啊……是你嗎?爹錯了,爹錯了……” “這相樞,好生厲害,好生神奇,果真能讓我看見你!” “是嗎……好,好……不,不是你的錯,爹也有錯。” “是啊,是啊……” 老人身軀一震,竟然將那些飛針震出,嚇得響叮叮嚴陣以待,卻不見老人過多動作,隻是將包儒學遞過的長劍抱入懷中,還對他點了點頭。 “你就是太吾……為何不早來?為何現在才來?為何要來?倘若不來,老朽還不至於如此……厭恨命運。” 響叮叮將劍柄覆在老人額頭,默念口訣,見魔化的征兆消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扶住老人頹然傾倒的身形。 怔怔出神,她回想起在河邊逗留的時間,以及亡流寨那無可挽回的結局,若是她動作快些,若是她天分再高些,是不是來得及趕上解救這對父子?是不是也能解救那亡流寨? 她將想法說出,卻見司徒還月搖頭。 “如果你動作快些,隻怕我還在那發瘋。” “你在亡流寨待了數月,也不見力挽狂瀾。” “所以,有些事,注定是無能為力的,你已經盡力了,又何必為自己徒增煩惱?” 響叮叮默然。 包儒學將老先生抱回他的房間,他的呼吸勻稱,脈搏也很穩定,或許會有些虛弱,但無大礙。隻是他懷裡的劍怎麼也取不下來,也就隨便他了。 進了房間後,他小心將其安置在床榻上,卻瞥見桌上一些雜物。 一些書刊,一些打碎的瓶瓶罐罐。 出於好奇,包儒學取來這書刊,接著著月光看清了封麵。 上書幾個大字——《相樞大神》。 隻看封麵的字都讓他震驚不已,看完內容後恍然大悟,原來是血犼教刊印廣而流傳的傳教書刊,裡麵細細描述了相樞大神的偉力,信相樞得永生之類的屁話。 其中就有一條: “……凡受相樞眷顧者,可望穿生死隔閡,見到已故親人。” 血犼教倒是奇特,即是相樞的忠實擁躉,又積極加入對抗相樞之禍的隊伍中——說是那是相樞大神的考驗,安然度過便可得到相樞大神的認可眷顧。 包儒學就此記住了血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