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爺慌忙起身,朝兒子屍體隻瞧了一眼,便閉目哀嘆,滿臉悲切。 盧知府遣賀猛上前查驗胡三屍身。賀猛回稟道:“回老爺,胡三心臟大小與常人無異。” 盧知府“哦”了一聲,拿眼瞧著何悠然,卻一言不發。 何悠然如今騎虎難下,暗付道:“為今之計,先脫身為妙。”本欲拽著天真馭風遁走,又想:“過而不能知,是不智也。謬誤已成,不思悔改,實非大丈夫所為。” 隻是他年輕氣傲,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好在胡老爺城府頗深。悲痛過後,悵然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姑娘救人心切,不願司法蒙塵。年輕人能有此心,民之福矣,國之幸哉。 “盧知府,此事就此作罷。仍依慣例,四日後將吾兒下葬。” 盧知府嘆道:“胡公子作古,死後仍不得安寧,本官亦痛心疾首。”向何悠然二人道,“你們且回去吧。往後做事,切要三思而後行。” 軒轅天真站起身,向盧知府、胡老爺各行一禮:“今日之事,全因小女誤判所致。小女向二位保證,定會讓此案水落石出!” 何悠然若非為了打探穆煉塵下落,斷不會插手凡俗瑣事。他正要借知府話頭告辭,聽了天真發言,渾身打了個哆嗦。趕忙拽著天真衣袖,強拉出府衙大門。 門口圍觀的百姓朝少女指指點點,譏誚之言不堪入耳。 何悠然懶得與他們計較,拉著天真徑直往客棧趕去。 待轉過紅墻一角,身後傳來一聲呼喊:“何少俠,軒轅小姐,請留步。” 二人回頭觀瞧,隻見張管事氣喘籲籲地跑了上來。 “何少俠不愧是逐天宗高徒,平日不駕風雲仙法,腳程亦比尋常習武之人還要快上數倍。” 軒轅天真道:“張伯伯,令郎之事我會竭盡所能,絕不辜負伯伯對我的期望。”話語中滿是自信,隻是俏臉低沉,好似荷塘連綿陰雨。 事已至此,張管事僅存的希望似乎也就此破滅。隻是他心有不甘,好不容易追上二人,竟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他隻當少女在安慰自己,於是說道:“軒轅小姐宅心仁厚,令人欽佩……”又想求二人找關係代為說情,可隻知二人是逐天門徒,真正底細又摸不透。 隻得轉口道:“早前言語多有得罪,還望二位勿怪。非是老朽不為少俠引薦穆主,實在是少爺老爺真的不在府上。” “哦?他們去了哪裡?”何悠然問道。 “少爺得‘萬劍門’智陽子長老青睞,九年前拜投其門下,苦修道法,鮮歸府閭。老爺外出訪友旬月有餘,至今未得消息。” “原來是這樣。”何悠然喃喃自語道,“說不得要上萬劍門走一遭了。” 張管事看了何悠然一眼,神情復雜。見對方神有所往,隻得嘆了口氣:“如此耽擱半日,老朽還要回府照料。告辭了。” 三人就此分別。 何悠然得到穆煉塵的消息,便要動身去往萬劍門。 自打軒轅天真卦象顯靈,何悠然時常稱天真為他的“福星。” 隻是天真因公堂誤判一事,一直悶悶不樂。見何悠然打包收拾行李,出言阻止道:“悠然哥哥,胡三死因不明,張伯伯兒子蒙冤囹圄,咱們不能一走了之。” 何悠然知道對方心中所慮,勸道:“妹子,那張平有此厄運,也是平日作惡累積之果。妹子你就不必再為此操心了。” 軒轅天真搖頭道:“胡三之死,疑點重重,一定是我有所疏忽。況且哥哥不是常說‘應人所托,忠人之事。’我可是記得真切著呢。” 見少女如此執拗,何悠然隻得妥協:“那好吧。我再給你四天時間。胡三屍身一旦入土,妹子就萬不可在理會此事了。” 二人拉勾為憑。 第二天,軒轅天真一早便出門,直到午飯時間才回客棧。休息不多時候,復又外出找尋線索,傍晚才歸。 晚間問起少女尋訪收獲,天真止說些“胡三仗勢欺人、嗜賭成性、坑蒙拐騙、缺斤短兩”諸如此類的話。此外,再無與案件有關線索。 接連兩日,皆是如此。 她有金銀飛劍等法寶傍身,獨自外出,倒也不令何悠然過於擔心。 直到第三日午時,何悠然在房間備好飯菜,等了半個時辰仍不見少女蹤影。 他喚起子鶯,順著母鶯蹤跡朝城南尋去。 早前他曾答應將木鶯中的母鶯送給天真,自己則留下子鶯。便是為了防止少女外出失蹤。 何悠然一路快步,行至一條深巷口處,鼻中聞得絲絲煙草氣息。 他使勁嗅了嗅,忽然一陣目眩。心中一驚:“我修為已有所成,是何煙草能迷了我的心誌。” 正待一探究竟,街北瓦簷下傳來一聲喊:“快了快了,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何悠然循聲望去,見一少女背影窈窕,一襲素水羅衫,淡雅長裙。腦後雙馬尾上金銀二劍,閃耀耀,明晃晃。 不是軒轅天真是誰? 何悠然悄悄走近。隻見軒轅天真圍在一張蓋著黑布的木桌前,滿懷期待的盯著桌上倒扣的三隻瓷碗。一個五六歲大小的男孩兒,正牽著她的手,同樣目不轉睛地看著桌麵。 此時另有幾名閑漢也在桌旁觀瞧,隻是他們都未下注,卻一個勁的催促少女賭其中一隻瓷碗。 主持人是個尖嘴猴腮的瘦漢子。他把桌上三隻瓷碗來回顛倒了順序,說道:“姑娘快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次準中。” 軒轅天真掂了掂手裡僅剩的碎銀,一把扣在中間瓷碗旁,道:“就選它了。三個全在這裡。” 那瘦漢子道:“買定離手。姑娘,我要開了!”朝一旁的閑漢努了努嘴。 中間瓷碗揭開,桌麵上竟空空如也。 “啊,怎會這樣……”軒轅天真滿臉失望,“我明明看見三個小球裝進那個碗裡的……” 瘦漢子抓過碎銀,笑道:“哎呀,實在對不住,姑娘改日再來玩吧。” 軒轅天真對男孩說道:“阿平,對不起,姐姐沒把你的錢贏回來,反倒連自己的也搭進去了。” 那叫阿平的男孩哭道:“這可怎麼辦啊,要是讓老爹知道,非打斷我的腿不可。嗚嗚,都怪我貪心……” 軒轅天真好言相勸,阿平一句也聽不進去,隻是一個勁的哭。 何悠然在旁瞧的真切。瘦漢子分明擺了一個局,那桌上裝有機括。主局人故意賣出破綻,好讓人瞧見哪個碗裡扣了多少小球。 隻待賭徒說出碗中小球數目,主局人便讓同夥啟動機關,把碗中小球增減,從而達到騙取錢財的目的。 天真和阿平閱歷淺薄,又怎會識得此中厲害。 何悠然心道:“定是妹子胡發善心,強替他人出頭,這下連自己本錢也搭了進去。” 本想喊她回去,瞧見少女無措的表情,心中竟升起一股無名怒火:“宵小鼠輩敢欺辱我妹子,看我怎麼懲治你!” 上前一拍天真肩膀,笑道:“妹子,這遊戲如此好玩,不如讓哥哥也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