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璟山微微搖頭,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我不信。” 趙昺凝視著王璟山,眼中閃爍著被誤解的怒火。 他咬緊牙關,每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 “你為何不信?朕是一國之君,怎會輕易傷害自己的子民?” 王璟山以木劍輕挑起地上的白色長衫,聲音淡如清風: “在璟山看來,官家自始至終,不過是在這名貴的絲綢衣料上塗寫,用世人皆知的幾個名字,講述‘空口無憑’的真相。” 說罷,他長袖一揮,白色長衫如同被風卷起的孤帆,直撲向趙昺的麵門。 “所以,官家請回吧。” 趙昺一把扯下飄來的長衫,臉上的表情如同被霜打的茄子,全然不見而立之年的帝王應有的沉穩與威嚴,反倒露出一種讓人意外的“毫無遮攔”。 他瞪視著王璟山,聲音中透露出不甘: “但朕的話才說到一半——” “另一半故事,即便官家不說,璟山也能猜到。” 王璟山打斷趙昺,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以類似方才趙昺“講故事”的口吻般道: “例如,叛亂結束後,崖山派的民修們選擇遺世獨立,不再涉足紛繁復雜的世俗政務,一心專注修煉。 “江南士修,趁機嶄露頭角。他們的勢力如日中天,逐漸對官家的統治構成了威脅。 “幾年後,更有一位名為吳硯歌的天才橫空出世,修為與官家不相上下。 “士修集團看準此人,聯合上書官家與馮忠全交換劍法,意圖助吳硯歌突破至練氣境界。 “官家表麵上應承了他們,實則暗中授意張珪破壞割地換法,將罪責轉嫁到馮忠全身上。 “既能使士修陣營無法率先出現練氣修士,官家亦可在江南士修麵前,澄清阻礙換法的嫌疑。” 王璟山的思緒如飛,迅速在頭腦中復盤了下午與趙孟頫、吳長因的碰麵細節。 “之後,官家再以《照澈萬丹》作為補償贈予吳家,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 少年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 “畢竟,一個擅長煉丹的高修,總比一個擅長攻伐的劍道高修,在明麵上的威脅要小得多。” 少年話音剛落,船艙裡的空氣再度凝固。 但見趙昺微微張開口,臉上浮現出難以掩飾的震驚。 他聲音裡帶著一絲苦笑,又像是自嘲道: “劍仙已將真相道破,朕還能說什麼呢……” 昏黃的燈火在船艙內搖曳,投下斑駁的影子。 少年與青年一高一低,雖然坐得極近,卻像是處於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趙昺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道: “想來,朕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帶劍仙去親眼看看那些證明了。” 心思縝密的少年,立刻捕捉到趙昺言辭中的微妙差異——他用的是“證明”而非“證據”。 王璟山心中不免泛起疑惑: ‘他想證明什麼給我看?’ 趙昺再次將黑色鬥篷披上身,喬裝成內侍的模樣,並低聲向少年透露了一個隱秘的地址。 聽完趙昺的話,王璟山並未急於行動。 他先是掀開船簾,輕步走到了另一艘船上。 在那裡,他與文升和商開影進行了短暫的商議。 之後,王璟山返回了原船艙,對趙昺微微點頭,示意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 兩人錯開時間,一前一後地下船,來到碼頭上。 先是趙昺與等在岸邊的幾個小內侍會合,沿著一條看似是返回皇宮的路線行進。 而後王璟山運起禦劍之術,頃刻間便化作一道流星劃破夜空,消失在天幕之中。 他們深知,碼頭四周必定潛伏著各方勢力的探子。 隻有分開繞路,才能擺脫暗中的監視。 按照計劃,王璟山將飛抵臨安城外,尋找一個隱蔽的落腳點。 再利用高超的燕雀行身法,重新潛入城中,前往趙昺先前透露給他的秘密地點。 半個時辰轉瞬即逝。 王璟山步履匆匆,穿梭於錯綜復雜的首府街巷間。 由於他對這蜿蜒曲折的路徑並不熟悉,不慎走錯了幾次方向,繞了不少遠路。 直到夜色愈發深沉,他才帶著一身薄汗,抵達了禦街旁邊的保和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留家的巍峨宅邸。 盡管早已過了戌時,那扇高大的府門卻依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王璟山見門前之人皆是一身素白的麻衣,目光頓時微凝; 再結合文升幾日前告訴他,曾有三名紈絝士修闖了大禍,上門向他求助之事,心中瞬間明了—— 是在操辦留明達的喪事。 “趙昺為何選在此地會合?” 少年帶著疑問,望向府門對麵的竹林。 沒過多久,竹林深處隱約出現了星點火光。 它們有規律地燃起又熄滅,仿佛在傳遞著某種秘密信號。 王璟山再次施展燕雀行,往相反方向騰身行了二三百步,才謹慎地步入到那片茂密幽深的竹林之中。 為了防範可能的伏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已將木劍緊握在手中,指尖感受著劍身的微涼與堅硬,隨時準備施展第九十二式劍法——那招他個人命名為“風馳電掣”的絕技。 一旦有危險跡象出現,他便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刻從此地抽身離去。 慶幸的是,當王璟山走到竹林小徑的盡頭時,僅有趙昺孤身等候在此。 後者見王璟山趕來,微笑著熄滅左手指尖的星點火光,轉而往地上的紙堆裡添加黃色的紙錢。 從趙昺祭拜的方向來看,顯然是在為留明達祈福。 王璟山剛想開口提醒趙昺,這樣大的火光可能會引來留家人的注意。 但話到嘴邊,他突然觀察到,盡管紙錢的邊緣確有逐漸變黑、化為灰燼,整個過程仿佛是被火焰焚燒一般。 然而,奇怪的是,紙堆上卻並未顯露出任何火光的痕跡。 王璟山心中一動,隨即施展出明目訣,試圖洞察這其中的奧秘。 但即便是在明目訣的加持下,他依舊無法看到任何火焰的存在。 顯然,這是一道王璟山生平首見、且無法以視覺辨識的火法。 其鬥法威力究竟如何,少年暫且還無法判斷。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道火法所展現出的詭異程度,已然淩駕於血燃淚與空磨磷火之上。 眼見趙昺如此專注地為留明達焚燒紙錢,臉上未流露出任何敵意,少年不禁將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 “敢問官家,《小術通曉》究竟是何人所著?為何流傳在外的火法,無論是從威力還是數量上來看,均明顯勝過其他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