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長因頓時大驚,連手中的茶壺都險些失手跌落: “知還,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確鑿證據?” 此言猶如平地驚雷,不僅吳長因驚愕萬分,就連一直冷眼旁觀的吳硯歌也不禁身子前傾,問道: “這如何可能?官家不是明言,靈氣復蘇至少需百年時光,天下方才會有妖族誕生嗎?” “一切,還得從兩個半月前的晚上說起。” 張知還深吸口氣,平復心緒,開始詳細講述起事情的經過: “當時是後半夜。值守在淮河岸邊的修士發現,從下遊忽然湧現出密密麻麻的魚群。 “它們異常迅猛地逆流而上,遊向遠方,鬧出的動靜甚至驚醒了遠離江邊的同僚。 “緊接著,長江與洪澤湖的據點,也相繼傳來緊急報告。” 不僅是各式各樣魚群,就連螃蟹、蝦米、青蛙、河蚌,這些最低等的水族生物,也集體加入到了這場疑似遷徙的變化中。 起初,張世傑並未太過在意,隻當是天降祥瑞,組織眾人興高采烈地撒網捕魚。 “事後想來,這些水族不顧一切向著西方逆流而上,更像是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召喚…… “短短幾日之內,捕獲的水產總量便達到了驚人的數目,幾乎足以填滿整個太倉。 “直到本月初,早前那批避開捕撈的水族,從上遊回來了……” 張知還回想起記憶中的場麵,仍然心有餘悸: “吳公,硯歌,你們可曾見過吃馬的草魚或鯽魚?” 此言一出,場麵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張知還低沉的嗓音,在空氣中回蕩: “我軍修士,常需在長江沿岸各據點之間奔波穿梭。 “為了節省靈力、保持體力,我們依然保留了一支馬軍,供修士們驅馳乘騎。” 馬軍是宋朝軍隊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主要負責騎兵的戰馬管理、飼養、訓練和調配等工作。 “由於今年以來,修真司未曾侵擾我朝邊境,我們便將大批戰馬從前線轉移回了洪澤湖的養馬場。 “誰曾想到,那些首批順流而歸的水族,竟不再像離去時那般翻騰跳躍、引人注目,而是悄無聲息地從江底潛入了洪澤湖。” 張知還頓了頓, “據僥幸逃離的修士報告,那些魚群狡猾地潛藏在水麵之下,等待著馬群到湖邊飲水。 “再突然發動攻擊,向馬群吐出半丈高的水槍。 “雖然單條水槍的威力有限,但它們數量龐大,密密麻麻的攻擊直接將馬群屠戮得七零八落。” 張知還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 “掉入湖中的馬兒,瞬間便被瘋狂的魚群分食殆盡。 “但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些魚群竟然還能離開湖水,跳到岸上,在晴空下肆意啃食馬肉。 “飽餐一頓後,這它們並未急著返回水中,而是拍打著魚鰭,仿佛在用兩隻小腿學習走路一般,在岸上騰挪了小半炷香,才退回到湖水中……” 此事雖似平地驚雷,震撼人心,但終究隻是從張知還口中聽聞,吳硯歌未曾親眼證實過。 故而,她僅在眉宇間掠過一絲凝重,稍作沉思,便立刻追問道: “可有傷人或食人記錄?” 張知還搖了搖頭,目光瞥向已經燒開水的茶壺,順手將它提了下來。 “事發之後,我父親立即疏散了周邊的凡人,並迅速傳訊給沿江各州縣。” 他一邊倒茶一邊答道: “或許會有少數凡人,不幸葬身魚腹,但至少在我離開盱眙之前,還沒有收到任何修士遇害的消息。” 身為傳統文人的嫡係後裔,吳長因年輕時,一心深研儒家正統學問,對於鬼怪傳奇之類的旁門雜學從未涉足。 但這並不表示,他缺乏對未知事物的想象力。 此刻,這位年高德劭的學士,不禁在腦海中幻化出一幕幕妖物獠牙森森、血盆大口噴張的恐怖畫麵。 這些想象太過逼真,以至於他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煞白如紙,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抽離。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胎息六層的修士身份,連言語也變得支離破碎。 吳硯歌敏銳地察覺到了祖父的異常。 她瞥了一眼張知還,青年立刻心領神會: “吳公,您和硯歌就把這些話,當成一個荒誕不經的故事,千萬別讓它影響了您的心境。” 他輕輕一笑,語氣風輕雲淡地安慰道: “畢竟,我父親後來隻出動了三百名修士,便將洪澤湖的那群魚妖一網打盡。它們對仙朝來說,根本構不成威脅。” 眼見吳長因眼裡的驚懼漸漸平息,吳硯歌順勢端起祖父的茶杯,細心地斟滿熱茶。 “祖父,無論是人是妖,隻要膽敢與我大宋為敵,自有世傑大將軍這樣的英雄挺身而出。” 她稍稍停頓,接著道: “再者,錢塘縣還有數萬崖山修士堅守。那些潛伏於水底的微末妖邪,過去是人族的盤中餐,未來依舊是。” 吳長因從孫女手中接過茶盞,輕抿一口香茗,臉上的驚悸之色散去,重新恢復了沉穩睿智的老者風采。 他輕嘆道: “老夫一時情急,竟失了分寸,還需你們兩位年輕後輩來寬慰,實在是慚愧之至。” 張知還聞聽此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立刻恭敬地回答道: “吳公砥節奉公,時刻擔憂妖族對仙朝的潛在威脅,這份忠誠與責任心令人肅然起敬。知還心中隻有敬佩之情,絕無半分嘲笑之意。” 吳長因聽聞此言,心中甚是欣慰,不由得對張知還贊許有加。 兩人相談甚歡,默契地將妖物現身之事輕輕帶過,仿佛這個話題從未提起。 吳硯歌靜默地品著手中的香茶,心中計算著時間。 待到茶盞見底,她才輕啟朱唇,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祖父,時辰已然不早。王璟山雖為劍仙,心性高傲,未必會早早赴約,但我們仍需未雨綢繆,做好萬全之策。” 吳長因聞言,微微一愣,隨即回過神來。 他望回張知還,斟酌了半天語氣,最後還是選擇開門見山地問道: “知還賢侄,你所言那法術,究竟有幾成把握?” 聽見吳長因提及那道秘術,張知還的臉色瞬間變得復雜難辨,心中湧動著千言萬語,卻又難以啟齒。 他無法控製自己的目光,下意識地轉向吳硯歌。 後者卻手捧空杯,一副置身事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模樣,對身旁男子眼中流露出的炙熱與掙紮,毫無所覺。 吳長因亦是心如明鏡,卻故意裝作看不見眼前這一幕,隻靜靜地凝視著張知還,等待他的答復。 桌上,張知還的雙拳,緊握又鬆開。 在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他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 “自然是十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