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剩下的小龍蝦和炸河蝦分在兩個盆裡放好,用自行車馱著直奔農藥廠。 藥廠門口的空地上,用石灰粉畫了不少方框,有的上麵寫了字或者畫了個簡單的圖案就代表有人用了。 沈彬推車走到藥廠門口,老陳正提著棍子在大門前看景。 “陳師傅。” 沈彬走上前,老陳隻瞥了他一眼: “來辦手續了?” 沈彬從懷裡掏出一盒精裝雙馬: “手續不急,先抽根煙。” 說著他把沒開封的整包都推給老陳。 老陳瞇著的眼睜開了,咧著嘴說道: “害,咱爺倆還用客氣嗎? 你就放心,昨晚的事咱誰都不知道。” 他還想說什麼,但轉念又閉了嘴。 沈彬還他一個笑臉: “陳師傅,今天不說那事。 我是想在門口撐個小攤,你幫我找個地唄。” 老陳一聽原來是找他有事,臉上又倨傲起來: “擺攤沒問題,咱們廠現在攤費剛漲到兩毛五。 你小沈是自己人,還給你按兩毛。” 這年頭鄉鎮上很多地方擺攤都是要收攤位費的。 一般集上攤位便宜點,五分或者一毛。 像國營廠門口擺的時間長,一般要兩毛左右,包月的更便宜一些。 至於老陳說什麼剛漲價之類的,那也不過是隨口賣個人情。 他一個保衛科看廠門的,哪有權利去給別人便宜那五分錢。 沈彬盤算了一下,又湊進一步說道: “陳師傅,你看這樣行嗎,我準備在門口賣點自己撈的小河鮮。 我每天還是交兩毛五,每周再管您一盒煙。 但是如果後麵有人再來賣炒河鮮,您可不能把地方畫給他了,成嗎?” 老陳一聽,這買賣劃算。 本來廠裡就是收兩毛,沈彬來了自己一個月能落下一塊五毛錢,還有四盒煙。 至於不讓其他人擺攤這事更不是問題,本來鎮上就沒人賣河鮮。 就算有人要來被趕走了虧得也是廠子,他才不在乎。 “行,小沈,你這孩子會來事。” 說著他指了指大門右邊畫起來的一個攤位: “就在這賣吧。” 沈彬看了一眼,石灰圈裡有人用紅磚畫了個方框。 “陳師傅,這是不是有人了。” 老陳斜吊著看了一眼: “沒事,一個賣竹筐的老頭包了一個月,這有三四天沒來了。 你就在這賣吧,這地方離門口近著呢。” 沈彬沖著站在對麵的劉胖子招招手,站到隔壁一個空閑的攤位麵前: “算了,我就在隔壁這個吧。 人家包了,不管用不用咱占了都不好。” 老陳剛誇了他機靈,看沈彬這樣又撇了撇嘴: “真夠迂的,隨便你吧。” 把自行車大撐撐起來,在後座上穿兩根竹竿一前一後架住裝蝦的大盆,小攤就算是支起來了。 “胖子,這會還沒放班,你先照看攤子,我去廠裡辦手續。” 整個八十年代,國營廠管理製度經歷了無數次變革。 廠長負責製、經理負責製、廠長管理委員會、公司董事會、經濟聯合體的聯合委員會...... 但在十裡鎮這種小地方,時代的進步和發展被按下了暫停鍵。 農藥廠自始至終都是廠長汪常軍和副廠長趙德柱的農藥廠。 這也是它被迅速淘汰的原因之一。 進了辦事大樓,沈彬直接上到二樓趙廠長的辦公室。 伸手敲了敲門,裡麵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 過了一會,門才從另一邊打開。 好不容易醞釀出一絲笑容的沈彬被嚇了一跳。 開門的女人25歲上下,一張還算精致的臉蛋卻抹了麵粉般煞白。 一雙亮晶晶的塑料耳環,配上閃光的綠色眼影直叫人眼前發暈。 唇上的口紅不知被趙廠長還是趙廠長的兄弟分享了一部分,隻在嘴角邊還稀稀拉拉留著一點。 看著門口的沈彬,她撥了撥搭在脖子上的波浪卷: “你找誰。” 沈彬指了指辦公室門上的副廠長名牌: “我找他。” “小沈吧?快進來。” 趙德柱的聲音從裡麵傳來。 女人這才讓出一個身位讓沈彬進去。 寬大的辦公桌後麵,趙德柱春意昂揚的坐在那抽煙。 等沈彬進來,他抬頭對那女人說道: “孟紅啊,你先回去,我跟小沈說點事。” 孟紅眼角向上翻了一下,拿起桌上兩個不知道哪掉的扣子直接就走了。 嘭。 巨大的關門聲過後,辦公室陷入短暫的尷尬。 趙德柱開口說道: “廠裡剛來的技術員,有些業務不太懂,來和我交流一下。” 看趙廠長的臉色,技術員的技術應該不錯。 沈彬附和著點點頭: “趙廠長日理萬機,什麼都要自己操辦,太辛苦了。” 趙德柱抿了口茶水,這才從櫃子裡拿出兩張信紙: “這個是手續,你直接簽字就行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沈彬把兩頁紙翻到最後,抬起頭突然問道: “趙叔,我聽說農機公司的食堂現在都外包出去了,咱們廠有這個打算嗎?” 趙廠長笑了笑: “怎麼,你有興趣?” 沈彬揮了揮手裡的解聘合同: “簽完這個我就不是咱們農藥廠的職工了,按製度我有資格承包吧。” 趙德柱深深看了沈彬一眼。 要知道,沈彬這次離開農藥廠可以說是他和李秀娟一手設計的。 他原以為今天對方來這不說大吵大鬧,至少不會給自己好臉色。 從20歲走過來的趙德柱,太了解這個年齡的小夥子有多氣盛。 他都想好要怎麼恩威並施點化沈彬,好讓他出去以後“腿放好,嘴閉嚴”。 可現在對方卻沒事人一樣坐在這,還要跟他聊“承包食堂”。 利改稅以後,原本作為職工福利的食堂現在反而成了累贅。 對外承包就成了當下很多小企業的最優解。 十裡村農藥廠的食堂更是一顆頑疾。 裙帶關係復雜導致管理混亂,從廚子到采購沒一個讓人省心。 加上本身菜品質量就差,價格還降不下去。 沒有補貼以後,大多數員工都不願意去食堂吃飯。 食材要麼被“內部消化”,要麼被浪費,幾乎是月月虧損的狀態。 趙德柱重新續了一根煙: “廠裡當然有這個打算,但你有錢嗎? 沈彬搖了搖頭: “我沒錢,但我有個想法。”
第六章 我沒錢,但有個想法(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