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運籌中樞(1 / 1)

蜀中無大將 作家詹指導 12343 字 2024-03-17

假期過的好不愜意,和關張二弟吃酒,跟關興、鳳兒出城打獵,放鬆了心情,廖化知道,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假期一過就要去相府重新上班了   想到相府都是一群讀書人,自己這個武夫跟這些人格格不入,還有一個自以為是天天給自己下絆的馬謖,想想都會偏頭疼。   但是心想自己身負重托,不得已也得趕鴨子上架了。   蜀漢首都成都,分為大城、少城和外城,大城就是皇宮所在,坐落在整個城市的南側,大城北邊為鹹陽門,麵對著武擔山,就是先帝登基之處,南邊為江橋門,麵對著錦江港口,錦江在此分叉為雙流,過了江橋、萬裡橋兩座橋,就是關公和關平、周倉的墓。大城的西側為少城,丞相府就坐落在少城的南側,方便官員能夠隨時能夠進宮稟報。   丞相府原來為蜀郡太守府,原來麵積甚小,但孔明開府治事後,其住宅的功能反而成為次要的,丞相的屬官辦公場所才是丞相府的主要功能,已經成為整個帝國軍令政令的產出地,因此前院擴建的特別大。從空中鳥瞰,這個府邸樣子非常奇怪,南院即外院特別大,但是北院又特別小,頗有頭輕腳重的感覺。   廖化府邸離得不遠,走路便到了,他知道丞相特別勤政,早上上班也特別早,今天去相府新官報道,天剛微微亮就在相府門口等著了。   小廝通稟後,立馬有人出迎,一看是荊州的故人,左曹掾蔣琬蔣公琰。蔣琬抱拳說:“元儉將軍,丞相已經在和屬官們議事了。快快請進。”   廖化一吐舌頭,人說孔明是工作狂,這麼早就開工了,明日還得更早來才好。   跟著蔣琬進了議事廳,這個廳堂不大,卻黑壓壓的坐著不少人。   孔明正在說話,看見廖化來了,停下了發言,微笑的向他頷首,說道:“先停一停,今天廖元儉來履新了,過來跟大家認識一下。”   左右一幫人都站起來向廖化抱拳行禮:“元儉將軍辛苦了。”   一下子碰到十幾個文化人向自己行禮,這場麵也是極其罕見,廖化立馬感到了巨大的壓迫感,趕緊還禮。   這些人除了坐在孔明左右的兩個人歲數較大之外,普遍比較年輕。   丞相一直很注意青年行政官員的培養,他認為有潛力的可造之材,大多是在他的府邸裡先當屬吏,再外放各地擔任太守或治中,或者外派為統軍將領。   蔣琬將這些屬官一一介紹給廖化,廖化又各自行了一遍禮。這些官員很多都是從荊州來到成都的,大部分廖化都眼熟,但是多半也沒有什麼交情。   丞相府的屬官製度和級別,跟關公的前將軍府不一樣,前將軍府以主簿作為幕僚長,而孔明的丞相府以長史為幕僚長,總體主管府邸的全部行政事務,實際上是部分扮演著孔明的副手的角色。   但是此時丞相府有兩個長史,一個是屯騎校尉南陽人王連,另一個是原來君侯的主簿、老熟人、襄陽人向朗,他是廖化的老鄉,現任步兵校尉。本來府邸應該隻設置一個長史職位,原來王連年歲大了,又經常生病,難以承擔政務的繁重,因此丞相又任命向朗為長史,實際上是王連的副手。   屯騎校尉和步兵校尉都是八校尉之一,漢朝設置的八校尉製度原是用於統領禁軍八營的武將,互不相屬,互相挾製,才不至於擁兵自重,當年袁紹、袁術、曹操平定宦官之亂時職務就是八校尉之一,但是此時蜀漢已經設置了中領軍、中都護之職統領禁軍,所以八校尉就變成無兵可統的校尉,成為了秩二千石的虛職,官職低於九卿,這才開始讓文官擔任。   長史往下則是參軍,參軍可以不止設一個。此時除了廖化是參軍外,他的死對頭馬謖,還有梓潼人文恭字仲寶,也是參軍之職。參軍並沒有特定的職權範圍,具體要負責什麼工作,需要丞相特別指派。   廖化此時是鎮東將軍,也是秩二千石的職務,級別與王連、向朗相同,原來先帝曾任命他兼職宜都郡太守,因宜都郡已經是吳國領地,為太守潘璋的管轄範圍,現吳蜀已經聯盟,蜀漢再派太守去遙領盟友的地盤,就不符合外交慣例了,因此廖化這個虛掛的太守,也就自然被免去了。   參軍再往下是東西曹掾,東曹掾蔣琬原為宮裡的尚書郎,後被丞相征辟,負責管理國家的高級官員的人事變動,類似於組織部的職能,西曹掾為成都人張裔,這個張裔經歷也很坎坷,他在先帝時就是巴郡太守、司金中郎將。但在轉任赴郡益州太守上任途中,被益州豪帥雍闓劫持,並押送給孫權處,關在南郡。鄧芝、廖化出使吳國時,鄧芝帶來了丞相的信件,向孫權提出請求放還張裔。張裔回國後,雖然在益州工作有失誤,被免去了太守之職,但是因為他理財能力很強,因此孔明將他留在府中,任西曹掾,兼益州治中從事,負責政府的財政工作,類似於財政部。   東西曹掾再往下是主簿南陽人宗預,負責掌管府中文書事務,令史荊州義陽人董厥,負責起草丞相府政令軍令。   看了這個班底,廖化心想,丞相還是信任荊州派啊,基本幕僚全員都是荊州人士,除了王連早年間就已經入蜀擔任劉璋麾下的官員,後投靠先帝,其他人全是從荊州跟從先帝的官員舊吏。   坐在下首的還有一員武將,名字也叫馬忠,是益州巴西郡人,擔任門下督。統領丞相的衛隊,負責丞相和幕僚的保衛工作。   廖化一一拜見過了。   此時,馬謖冷笑說:“廖元儉最近風頭正盛啊,聽說近幾日陪君侯小姐四處遊獵,可有收獲?”   廖化見讓來者不善,知道是給他下馬威呢,正想回懟,但是一想起這麼多重臣在場,跟他公開回懟有失體麵和風度,但他絕對不是能吃眼前虧的主,回道:“不敢,沒想到佑常公務如此之繁忙,還如此關心小將的日常起居。”   言下之意,你每天沒什麼正事,盡打聽小道消息。   馬謖跟廖化平時最是不睦,也瞧不起廖化粗鄙無文,哪怕當年兄長馬良那麼說合,態度也沒有好轉,他內心不服的是:這個黑山賊屢戰屢敗,官卻越當越大,居然爬到了重號將軍的職位,比自己級別高多了,而且職場上左右逢源,君侯重視他,先帝重視他,現在連丞相都要征辟這個文盲當參軍,跟自己平起平坐位處中樞,真是讀書人的恥辱。因此即使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場合,也忍不住出言諷刺。   向朗知道這兩人在荊州時就有宿怨,他在荊州擔任君侯主簿時算是廖化的上司,私下裡又特別喜歡馬謖,跟馬氏兄弟私交甚好,怕他們一見麵就不顧大局和團結開懟,惹的丞相生氣,趕緊來打圓場:“二位參軍以後要精誠合作,互補其短,互用所長,興旺國家。”   看老上司說話了,馬謖和廖化就不太好意思繼續唇槍舌劍了。   丞相一語不發,臉上也沒有怒氣,隻是他心裡想:這兩個祖宗,都是不饒人的性格,可不要影響班子的和睦才好。   他也不再理這個碴,說到正事:“送達吳王的國書已經起草好了,明天就要送到宮中用璽,張溫在成都已經呆了不短的時間。我決意還是派個人攜帶國書把張溫送回武昌去,以向孫仲謀示我國的誠意。派誰去合適?”   大家都不自覺的轉頭看向廖化。   廖化立馬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怎麼跟在君侯身邊一樣,什麼苦活累活大家都能第一時間能想起我。   他苦笑道:“丞相,我才剛回成都,新的工作還沒有熟悉,是不是還是派個別人去?”   丞相說:“陸遜和吾兄都來信誇你呢,陸遜還說十分想念跟元儉相處的日子?”   馬屁拍的太舒服了,就是這麼個後果,陸大都督習慣了我的高級馬屁,其他人拍的都不覺得香了,果然是由奢入儉難,廖化心想,陸遜你個小白臉,該不會是好男風吧。再天天跟吳狗口蜜腹劍,人格就要分裂了,打死我也不去出使武昌。   向朗見廖化為難,總算出來幫了老部下一把:“送回國書鄧尚書一個人就夠了,似乎沒有必要再派兩個人去。”   廖化心想老向我謝謝你。   丞相點了點頭:“我也覺得如此,陸遜不知包藏何心,元儉這次就不用去了。”   廖化心裡暗自大喜。   丞相接著說:“原先對於軍隊的調配、駐防、換防這些事宜都是由幼常安排,報我核準的,工作過於繁重,今元儉來了,分擔一些,關於漢中軍務,還有巴西、巴郡、巴東等江州軍務,由元儉負責處理,再報於我決定。其他各郡軍務,還是由幼常負責。”   廖化不解,問道:“丞相,漢中軍務是由漢中太守、征北將軍魏文長總體負責的,江州三郡的軍務都是尚書令李嚴負責的,尚書令還有假節之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兩位都是大才,是不是還是不要過分參與插手的好。”   丞相笑道:“我不是讓你插手,我是讓你跟他們二位做好溝通工作,提出好的建議。”   廖化更是莫名其妙,他們本身軍隊裡就有參軍,如果讓我幫助他們謀劃,直接把我派到他們軍前任副都督不就行了,為啥要把我從永安調回來。   丞相解釋道:“而今聯盟已成,永安再駐那麼多部隊就顯得不太必要了,我有意在一年內從永安調回兩部,以為南征或北伐做準備。這個跟尚書令溝通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聽了這話,總算些微了解了丞相的用意,要去跟李嚴溝通,撤走他部下的部分部曲,這個工作由我來做確實是最合適的。因為李嚴同是托孤大臣,孔明不好直接給他下令調防部隊的事,怕他有多餘的想法,也可能是怕李嚴用兵自重。而廖化在永安跟李嚴共事多年,丞相一向認為我人緣好,用我來勸說更容易成功。   此外,這恐怕也是丞相多把我留在永安兩年,先帝駕崩後不帶著我返回成都的另一個原因。   丞相真是思慮深遠啊。   但是如要防範李嚴擁兵自重,直接把他調回成都不就行了,如果既不讓尚書令回到正位,又抽調他的部隊回成都,這很難不讓李嚴這個心機深重的人有什麼想法啊。這個任務可不好完成。   丞相又一眼就看穿了廖化的心思,說:“吳國雖然結盟,但也不得不防他又起異心,這時候隻要尚書令在永安,吳國不知虛實,可以勝過幾萬雄兵。”   眾人都內心佩服丞相的謀略。   隻有廖化則是很齷齪的想,除了這個原因,恐怕還有別的原因。   張裔負責中央財政工作,他說:“除了兵員問題,與吳交戰期間,中央把財政權力讓尚書令在江州三郡自主,自養其部,不必繳納貢稅,這個規矩現在是不是也應當改一改。”   丞相稱是:“這個問題,由元儉和君共同處理吧,也是一年為期,也不要太過急切。”   廖化心說,好嘛,這也是我的活麼?   張裔剛回成都,也是急於表現,忙不迭的領命,廖化心裡隻有叫苦的份。   丞相又說:“我已經決意親征掃平南中逆賊,這段時間幼常要把精力放在益州的兵員配屬、訓練和武將的調配上。”   王連此時出班道:“南中諸郡偏遠,不毛之地,瘴氣傷人,丞相遠離成都而去,若東境或北境出了狀況,大軍難以回轉。且雍闓等實力不足,乃疥癬之疾,隻須遣一大將討之,必然成功,何必親往。”   丞相說:“雍闓等輩並不是我的目標。南蠻之地,離國甚遠,蠻人多不習王化,必須以收伏為目標,否則,南蠻諸部即使暫時臣服,此後再次叛亂,若再次征討,於國隻是徒耗國力而已。”   馬謖抱拳說:“丞相之慮甚是,我有一言,請丞相能夠考慮。”   眾人豎著耳朵聽他的計策。   馬謖說:“丞相大軍一到,南中必然平服;但班師之日,必用兵北伐曹丕;蠻兵若知,其反必速。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願丞相但服其心足矣。”   丞相嘆道:“幼常知吾肺腑!”   廖化心想,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攻心談何容易。馬謖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王連又說:“夷陵大敗,益州應以休養生息為主,若丞相執意要南征,今年似乎還不是時機,應先恢復生產為主。”   孔明點頭稱是,此事確實要選好時機。   南征的事說的差不多了,這時候出班蔣琬說還有一事需要稟報。   蔣琬是負責人事工作的,這件事肯定跟人事變動有關,廖化趕緊豎起耳朵傾聽起來。   見那蔣琬說:“朝中規製,本應隻應設侍中一名,現朝中有兩個侍中,關興當年在永安陪駕,被先帝封為侍中,而廖立在成都一直陪伴在陛下身邊,也為侍中,現今階段似乎應當裁撤一名侍中職務。”   孔明說:“你怎麼看?”   廖化心道不好,虎頭的侍中可能保不住了,確實,侍中一職很少有武將擔任的。   沒想到蔣琬說:“關興為君侯之子,年齡與陛下相仿,性格直率,沒有心機,作為侍中我反倒認為是合適的,廖公淵雖有才能,但他好言大語,並不勝任侍中的職務。”   蔣琬這個人的性格方整威重,凡事一絲不茍,言之無諱,也不怕得罪人。他這性格,倒是跟荊州時的王甫有些相似。   廖化心想,人有時就是敗給性格上,廖立在荊州時就這個喜歡吹牛的德行,現在還是沒什麼變化,最終還是吃了性格的虧。   孔明說:“雖如此,但廖公淵並無過錯,如把他免職怕他有想法,引起朝政非議。”   蔣琬說道:“現朝廷長水校尉空缺,長水校尉職務高於侍中,我看安排廖立轉任長水校尉,他應該不會有太大意見。”   那你是太不了解廖立這個人的野心了。不過看虎頭的官位保住了,廖化也不多言了。廖化對廖立此人素無好感,心知廖立骨子裡根本看不上自己,雖然當年廖立還在荊州時讓潘睿引薦求過自己幫忙,讓君侯府出具介紹信把他介紹給先帝,算是幫了他的大忙,重啟了職業生涯,但是自己回成都後,廖立也從來沒說找我聊聊天,壓根沒把自己當成恩人,在廖化心裡,他不過也是一個寡恩少信之人罷了。   孔明說:“這樣安排可以,但是關興年輕,又缺乏歷練,我怕無法對陛下起到什麼幫助作用。”   蔣琬回答道:“可以任命郭攸之、費禕、董允三人為關興之副,任黃門侍郎,這樣就能給陛下多提好的建議了。”   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費禕與董允都曾陪伴為太子舍人,郭攸之年輕時就有盛名,三人都熟讀經典、文采出眾。這三人陪伴陛下,自然比關興這個大老粗魯莽少年要好得多。這看似是十分合理的安排。   但是廖化心道不妙,郭攸之、費禕都是荊州人士,郭攸之是丞相的門生,費禕也跟丞相關係甚篤,否則當年也不會成為孔明的密使派去私見陸遜,而這董允是原蜀郡太守董和的兒子,當年先帝還未進位漢中王時,董和和孔明關係極其親密,共同主持署理先帝的左將軍府事務,“獻可替否,共為歡交”,所以董允基本上可以算是孔明的義侄。這三個人派過去當黃門侍郎,豈不會成為孔明派到宮中看住陛下的眼線麼?而他們三人上位,關興的侍中職務遲早會被其中一人頂替掉。   廖化想出言製止,但是想起人事並不是自己的管片,眾人也知道自己跟關家通家之好,說什麼會讓人懷疑有私欲,而且這人事安排表麵上十分合理,無可辯駁。便不敢進言了。   就這樣,蜀漢的軍機大事就在這小小的議事廳一一決定。   廖化心想,雖然參贊軍機能知道很多內幕消息,但是也瞬間領了兩個難度很大的大活,怎麼看都有點得不償失。   繁忙的工作開始了,廖化終於體會到了蜀漢帝國的一個社畜公務員的生活節奏。孔明極其勤政,每日天剛微微明了,卯時就開府辦公,直接工作到子時方才休息,一天隻睡三個時辰,雖然他對幕僚們的上班時間沒有硬性要求,但是幕僚們無論如何辰時必須到崗了,晚上也一般工作到亥時,一周往往隻休息半天,這半天幕僚們還得輪流值班,因為孔明肯定上班。   碰上這麼一個工作狂的領導,廖化心說可倒了血黴了,完全沒有時間在家裡陪伴老母,跟關興、鳳兒出去遊獵。丞相府中的兒子諸葛喬,難道不用親自教育麼,光靠夫人一個人能夠勝任麼?以後考的上茂才麼?   廖化也做過中樞首領,他當年在荊州擔任君侯的主簿,某種意義上就是君侯手下荊州四郡的“宰相”,他當時把當地經濟發展、賑災和軍需調配和供給的活全部給了潘睿,地方的軍官升遷和地方軍的防務充分放權給各郡太守,來了邸報看都不看照準批示同意。隻關注於對部曲的駐防、換防和新軍招募和編練的工作,以及各部督等軍事主官的人事任命工作,君侯當時也是個甩手掌櫃,大部分工作都是廖化說了算,君侯樂的閑下來去校場練武射箭,或者有重要的軍事部署和人員變化才會召集廖化、馬良、潘睿來商議。廖化當時批復請示,大部分都隻是寫“然”或“再議”幾個字,基本不用起草公文,有需要寫的就把工作扔給白眉毛馬良,因此他公文水平差的短板,也沒有被荊州群臣發現。   孔明的工作方式則完全不一樣,他大到朝中的人事任命,軍隊的開拔和換防,小到一個郡的決獄斷獄的郡丞、縣令、縣丞,他都要對太守或治中的邸報親自批復,給出選人任人的意見,如果太守的建議不合適的,他會建議另擇他人推薦,並且說明理由。事無具細,都要求要幕僚們認真辦理,給出答復的意見。   丞相府的辦公程序是這樣的,宮中或各地、各軍的邸報到了相府,先由主簿負責匯總分類,由長史將常規性的邸報直接交由左右曹掾或三個參軍處理,拿出初步的處理意見,再上報給長史,長史復核後報給丞相,而重大事項直接呈報丞相,由丞相決定由何人負責提出決策意見,再由丞相和長史商議決定,最為重要的邸報,則可能會召開內閣會議共同決策。重大的事項做出決定後由令史起草公文,用印後下發。而一般事項則由參軍或曹掾起草公文,長史復核,再報丞相後用印下發。   因此嚴格意義上說,全部的公文哪怕是重要性一般的公文都會經過丞相的最終審核和敲定。因此孔明的工作量,會是其他幕僚的好幾倍。   長史王連和向朗都曾向孔明建議,國內大小事務如此繁雜,丞相事必躬親,長期以往,國事繁重,身體可能會吃不消,丞相的身體維係國家之安危存亡,應多多保重才是。應該選擇一些事務性的決定權比如郡縣屬吏的任免下放給太守或治中,才能減輕繁重的工作。   廖化也看這麼個乾法,一點私人的時間都沒有,生活變得沉重而無趣,他懷揣著想讓領導早下班、自己就能早下班的這點私心,也幫腔說:“隻有把一些權力下放給地方,地方官員的能力才能成長起來,否則不利於年輕人才的培養。”   孔明對眾人說道:“我豈不知道這些道理,但是國家新立,又逢夷陵之敗,國力羸弱,國庫空虛,我漢占領益州、漢中,尚未經過幾年,士民內心並未安穩,應從細節入手,多做細致的工作,使得士民感其恩,方能為國效力;劉璋暗弱,治蜀法度不明,豪強多所侵擾百姓,必須建立好規矩,讓益州士民都要有守規矩講理法的習慣;地方官吏雖然官職低微,但是直接接觸老百姓,因此特別重要,若有冤屈不能伸張,或者因為財政不濟就通過盤剝老百姓來充實公庫,那麼整個郡縣離心離德,從民心上就失去了支持。”   眾人連連點頭,現在地方部分郡縣已經出現了很多因為財政緊張,公務員糧餉發不出來,而多征稅費的情況了。因為官府的財政緊張問題,與民爭利,這是執政的大忌。   孔明接著說:“治理國家,最重要的是用人的問題,在一個職位用到了最合適的人,那麼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了。而關於人才的選拔,隻要這個人有才學、有能力,就可以使用,但是要考慮把他放在最合適的位置上,揚長避短。每個人都有優缺點,如果沒有放在合適的位置,即使能力再高,效果也會適得其反,因此人才的選任和任職的考評是最重要的工作。這一點你們要記住了。”   眾幕僚點頭稱是。   他接著說:“國家、州、郡、縣政府跟人是一樣的,都是無信則不立,興復漢室,光復中原,是我們對全國軍民的承諾,每年征固定的稅收、平抑盜賊、抵抗蠻族的侵擾是郡縣政府對百姓的承諾,蜀科法律的嚴格執行,也是我們對百姓的承諾,大臣有功則賞、犯錯則罰,賞罰分明,是政府對百官的承諾,這些承諾都要遵守,如果一個環節不遵守,那麼就會有示範作用,導致其他的環節也不會遵守,紛紛仿效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長此以往,就會成為亂政。曹仁當年在南陽為了抵抗關公,將稅負加征了好幾倍,因此南陽民眾才會紛紛起義,就是這個原因。”   聽了這一番言論,廖化心裡不得不佩服孔明的治國思路如此高明,絕不是自己耍耍小聰明能想出來的。   張裔問道:“現國家養常備兵十萬,僅靠這麼個一州半的地盤,財政不堪重負,軍需和軍餉消耗巨大,如何能做到養兵和充實財政之間平衡呢?”   孔明說:“無非開源和截流兩條路,截留最好的辦法是控製官吏和郡縣屬官的人數,把有用的職務保留下來,把沒有實際作用的虛職漸漸裁撤掉。宮中和各王府、將軍府包括相府的用度也要漸漸縮減。這件事比較棘手,還是由公琰負責統一規劃,有好的意見建議第一時間報我。”   “其次是常備軍要開始屯田,模仿曹操軍隊的做法,魏文長在漢中就做的很好,對於不太換防的部隊,都鼓勵他們屯田,自給自足。軍中要增設屯田校尉,專門負責此事。”   “開源比截流更為重要,這方麵我還沒有好的辦法,你們有沒有什麼想法。”   這時廖化回道:“我在南郡擔任主簿時,發現蜀錦在江東和北方都非常受歡迎,當時南郡設置均輸校尉,靠收取運輸途中的蜀錦港口貿易中的均輸稅,就能大筆的充實府庫。今雖然與吳剛剛聯盟,與曹魏戰事從未中斷,但是民間蜀錦貿易從未中斷過,僅在過境關卡收取均輸,我覺得有很大的文章可以做。”   孔明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元儉有什麼想法。”   廖化說:“我國重農抑商,這個思路是對的,但是在軍糧充足的前提下,可以鼓勵桑農進行蜀錦生產,再賣給魏、吳,換取一些鐵、鹽等戰略物資。”   馬謖反駁道:“鐵、鹽均是專賣製度管理,是重要的戰略物資,魏、吳是不可能允許跟我國做這樣的邊境貿易的。”   廖化說:“現在漢吳已經聯盟,還是有這個可能性的,我在吳國發現其君臣都愛穿蜀錦製作的衣服,蜀錦在東吳一定暢銷。隻要有充足的需求,不用擔心吳國不答應通過戰略物資進行交換。”   孔明沉吟著思考著。   廖化補充說:“戰亂頻繁,物資匱乏,糧食市價經常暴漲,而今成都周邊很多百姓更喜歡以物易物,都不敢收直百錢和五銖錢了,反而會願意收蜀錦,我相信魏、吳的民間市場上都存在不願意收大錢的情況,因此隻要蜀錦更加流行了,那麼在魏吳甚至能像我國一樣,變成一種變相的錢幣。隻要桑樹種的多,鼓勵百姓養蠶,再將織戶組織起來進行生產,我們產量足夠,就能夠讓蜀錦流行於魏吳,甚至能夠替代五銖錢。”   孔明眼中一亮:“真是個好主意。這樣蜀錦就成為流通於三國的錢幣了,魏吳想阻止時已經晚了,再用蜀錦去購買其他物資,不怕吳和曹魏不就範。”   他得此良方,心中喜悅,忍不住誇了廖化:“元儉果然思路清奇,跟別人的想法不太一樣,另辟蹊徑,果有洞天。”   廖化心說,這可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這是當年糜芳糜子季跟我喝酒聊天時聊到的,糜胖子雖然戰場上百無一用,做臣子朝秦暮楚,但是論經商斂財那是一把好手,肥頭大腦裡麵充滿了各種智慧。糜胖子自己被砍了頭,但是他的想法還能造福蜀漢,不可謂不是一種諷刺。   廖化接著說:“如果能夠將織戶全組織起來,那麼我們就能控製市場上蜀錦的數量,丞相應當讓管理的官吏每年定量生產,千萬不要生產過度。”   孔明心裡也越來越認可其兄諸葛瑾在心中對於廖化“奇人”的評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又問這是何故。   廖化笑笑說:“經商這種奇技淫巧丞相不屑於過問,長沙製玉發達,當年在長沙公差時,我跟楚玉的製作坊主就聊過,他們對我說每年製作各式玉器不超過百件,而且各坊之間達成默契,控製產量,我問他們何故,他們就說物以稀為貴,一年若製做千件和製作三千件,最後的所得的大錢是差不多的。”   孔明仔細想了想,道理確實如此。這種奢侈商品,數量越多,價格就越低。   於是這個造福蜀漢帝國數十年的織錦大計就確定下來,孔明特別設置了“錦官”一職,直接向丞相府西曹掾負責,他下令在成都城西郊建了集中製造蜀錦的官辦作坊,四周造好矮墻,並派軍隊護衛,將織戶都集中於此,成都人稱為“錦城”,孔明還下令成都織戶不得私下織造蜀錦,隻能進官坊織造,蜀錦的運輸、出口和對外的商業活動都由錦官負責。所賺取的大錢和交換的貨物全部解送國庫。   孔明還下令,鼓勵成都、梓潼郡無論官吏、市民都種桑養蠶,並給予了部分免除人頭稅的優惠政策。   一時間成都、梓潼二郡桑樹成千上萬的拔地而起,連丞相自己都帶頭種樹,直至他去世,共種桑樹八百多株,成都城居民或種樹、或養蠶、或織錦,好不熱鬧。錦城天天車水馬龍,通過港口沿錦江、江水,日夜不停運至永安,再將蜀錦銷往江陵,後又以江陵為中轉站銷往江東,甚至向北銷往中原。   後人杜工部有詩曰: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