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潤澤和蓋裡上了車,蓋裡緩緩的開向野狼酒吧。李潤澤一看這車速就知道他想說話了,於是主動開口:“你有孩子?” “哈哈,不是,也是個弟弟。”蓋裡微微一笑,又摘下墨鏡放到了車上,看著李潤澤說:“想聽故事嗎?” 李潤澤笑著回復:“那肯定啊。” “嗯,我爸在我十歲的時候就死了。我也算是我媽獨自拉扯大的,但她後來跟一個男人好像湊的很近,那個男人總在我家門口晃,他一在那站著我媽就開心。 嗯,然後他就成我繼父了。後來他總是在家裡對我陰陽怪氣的,可能是我影響他們二人世界了吧。說我都15歲了還不出去打工,非要在那上學,浪費家裡的錢。 後來我媽就把我趕出家門了,聽說她總被家暴。我好生氣啊,我當時已經是警察了,揣著槍想回去把那個畜牲抓起來,但是她扇了我一個耳光。 嗯,再後來,她給那個畜牲生了個兒子,然後畜牲把她家暴死了。死前把弟弟留給我了。” 蓋裡說完後,肺部和鼻腔一起長出了一口氣。 李潤澤隻聽的一陣難受,怎麼他媽這麼離譜?在他聽過的離譜劇情中也能排進前三了,沒想到隨便倆個人都有這種故事,可能是因為夜之城人傑地靈吧。 “那個畜牲呢?你找到了嗎?”李潤澤的語氣也冰冷起來。 “嗯,但是我動不了他。他在雲頂做保安,現在穿的人模狗樣的。我之前去那查非法毒品,那狗比還對我比中指呢!”蓋裡一臉厭惡,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臥槽了,這種B人都能當雲頂的保安?”李潤澤感覺看不懂了。 蓋裡緩緩說:“能把人打死,還真的打死過人,見錢眼開,沒有羞恥心。這種人你隻要給夠錢,就是最好的狗。”多少帶點不屑和咬牙切齒。 李潤澤感覺時機差不多了,再聊就跑題了,直接說了出來:“所以你想幫麗塔?” “麗塔?你那個鄰居嗎?”蓋裡看了他一眼,問了一句繼續開車。 “對,我可以把她的聯係方式給你,你看怎麼樣?” “好,謝謝。”蓋裡臉上的厭惡消失了,點了點頭,車速加快了。 “哦對了,她還是個單身美女哦。”李潤澤不知怎麼的突然想甩出這麼一句話。 蓋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了一副朋友間才有的“我鄙視你”的表情。 李潤澤一眼就看出來他在開玩笑,咧起嘴角哈哈哈的樂。 蓋裡也繃不住了笑了起來。 很快就到了,李潤澤和他道了個再見,就回到了酒吧裡。 坐進吧臺後,他給麗塔發了個消息:“我為你找了一位警官,他願意以私人的身份協助你調查。這是他的聯係方式。” 然後李潤澤就開始了愉悅的摸魚。這一天是真累啊。又開一次腎泵。看著電視他感覺自己實在是困了。去萬能的廚房找了紙筆寫了個紙條 “要喝酒叫醒我。”貼在了自己的腦門上,伏在吧臺上硬生生在吵鬧的音樂聲中睡著了,眼鏡就摘下來放到了手邊。對不住了太太,是真累啊。 兩個小時過去了,酒吧裡的音樂換了不知道多少輪。人們抬屁股又坐下,想喝雞尾酒就直接拿起他調好的雞尾酒自己給自己倒著喝。兩個小時了硬是沒人叫醒他。 一直到了高峰期,李潤澤才被叫醒。 李潤澤迷迷糊糊的抬頭一看,沒看到人,回頭一看是威爾斯太太。 她就在吧臺裡輕輕拍著他,滿眼的關切,她開口道:“李,在這睡覺多涼啊,還有你胳膊怎麼了?” “啊……太太,今天真的挺漫長的。不好意思,我實在太累了。”李潤澤揉了揉臉,迷迷糊糊的抓起眼睛戴上,對著太太擠出一個笑臉:“喝點什麼嗎?” 李潤澤抬手就要抓杯子,被威爾斯太太直接伸手攔住,老太太臉上的表情不太高興:“都受傷了就別亂動了。孩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的手到底怎麼了?” 李潤澤心頭一暖,剛才擠出個笑是為了讓老太太放心,現在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發自內心了一些。他不顧威爾斯太太的阻攔還是去抓起了杯子。 “不礙事的。這種傷我以前也受過一些,已經不怎麼疼了,血也基本止住了,主要就是有點累。還是自由古巴?” 老太太看他把話說道這個份上,也不好再攔著。點了點頭,嘴上還是那個問題:“你的手到底怎麼了?要不你今天就先回去吧,工資我照發。” 李潤澤調酒的手一點都沒有停,嘴上樂出了聲。他盯著酒杯的目光都柔和了很多,嘴上也輕聲的回復著:“嗯,早上和栗本薰遇見了點情況,我去報案來著,下午他們讓我去筆錄,這您記得吧?”他說完抬頭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走到吧臺外麵坐在高腳椅上,雙臂撐在吧臺上,雙目一直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後來我去做筆錄的路上,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又出了一起交通事故,您知道嗎?”李潤澤已經在拿薄荷攪拌了。 老太太也是點了點頭。 “然後我眼看著車要炸了,我就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了,正好碰上兩個穿著清道夫衣服的日本人在拐賣一個小女孩。他們直接掏槍打我,我最後和他們打起來了,如你所見,活下來的是我。”李潤澤把酒推到老太太麵前,右手指了指大臂上的傷口,自己也拉開椅子坐下。 “你以前殺過人嗎?”威爾斯老太太沒有直接接過來。換作2023年的中國,肯定沒人會提出這種問題,往前三十年說不定會有。但這是夜之城,為了生活做出背德的事,已經普遍被接受了。 雖然人類大致又被迫回歸到了那個,用石頭和木棍從同類那搶食的日子,但沒人主動站出來拆穿。 夜之城的老百姓中,有人是覺得這事天生就是合理的,認為人們就該像獅子和羊一樣互相淘汰。接受這種說法的人,不隻是那些靠吃人活著的幫派份子,甚至還有很多被他們控製著的娼人和打手。 一邊享受著別人對自己的友善,一邊叫囂著友善的虛偽與無用,為自己的畜牲行為辯護。被達爾文本人激烈抨擊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在夜之城換了個名字就大行其道了。 公司的上層用這套說法來安慰自己,社會的中下層一邊做著突破階層的離奇美夢,一邊用他來馴化自己。 公司的上層也很樂意維護這種幻夢,時不時在WNS新聞上創造一個一夜暴富的神話;時不時說誰彩票中了多少錢,每天如何香車美女純金義體;時不時喊一句隻要你足夠努力你也能突破階層。 那些沒有認清自己處境的人就會如饑似渴的掀開自己的頭蓋骨,把這些粗製濫造的夢境塞進自己的腦子裡攪拌的血肉模糊。然後帶著美夢快樂的“拚搏”,重新鉆回下水道裡,開始嘶吼著咆哮著和其他人一起廝殺,爭搶浮空車上掉下來的殘羹冷炙。然後洗腦自己這叫弱肉強食,這是自然法則。 其實也挺黑色幽默的。 思想在夜之城屬於奢飾品的一種,能在迷醉的酒精大麻荷爾蒙中,高強度刺激眼球大腦的絢爛色彩中,擁有心靈清潔的還是很少,且都生活在痛苦中。能在痛苦中找到自己人生目標的更是少之又少。 因為夜之城最不需要的就是思想,夜之城隻需要牲畜,讓牲畜們以為自己有思想就夠了。 李潤澤不知道自己的思緒為什麼會飄到這裡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隻知道自己一直在發呆。 威爾斯太太看著目光呆滯不做言語的李潤澤,隻當他是被這一問搞得有些自我懷疑了。 她見過太多這種鉆牛角尖的孩子了,喝了一口酒整理了一下思緒,準備開口勸他。 這時李潤澤也回過神來了,想起了老太太在問自己是不是第一次殺人。臉上帶了一絲微弱的苦笑和釋懷,說了一句:“我不是第一次殺人了,其實上午我也殺了三個。但都是不得已的。” 老太太眼神中帶了點驚訝,但也僅此而已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眼看老太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李潤澤大概猜出她是要勸自己了。他對著老太太溫和一笑:“您不用勸我的,神父已經和我聊過了,他是個非常有智慧的人。我也不會改變的,我不會從此就成為一個壞人。” 老太太聞言放下心來,神父的口才她是了解的,又喝了一口酒後,饒有興致的問了一句:“你皈依天主教了嗎?” 李潤澤搖了搖頭:“沒有。” 老太太滿意的把酒咽了下去,臉上的笑容豐富了起來,她大概知道神父都和他說了什麼了。 能在心靈脆弱的時候拒絕觸手可及的虛幻精神寄托,轉而用自己的思考去接受那個更難觸及但是堅實無比的精神寄托。 這孩子已經不隻是待人和善心地善良那麼簡單了,他還有了一顆透亮又堅不可摧的心。 欣賞的神色已經從她臉上不可控製的湧現出來,她用溫柔又堅定的語氣對他說: “那你肯定是個很有潛力的好孩子。”
四十.透亮的心(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