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潤澤這個猜測一出，其餘四人都沉默不語了，麗塔有些站不穩了，她走到墻邊靠在墻上，背過身去。一隻手捂著眼睛，一隻手揪著自己的頭發，微微的啜泣，肩頭輕輕聳動著。 　　那聲音讓李潤澤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也忍不住有點眼圈泛紅了，胸口突然一陣強烈的壓抑。強忍著不讓眼淚從酸酸的眼框中出來，深呼吸了一下，抬頭看天花板，試著平復了一下心情。 　　他也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但家人算是他最大的軟肋了，之前在學校被全班孤立一個學期都沒什麼感覺，被初中的幾個小混混打到重傷修養一個月都沒掉過眼淚。但每每想到親人終有一天會離開自己，每每想到那個老媽常用的椅子會站在那裡日復一日的看著自己，慢慢落慢灰塵，眼眶就會不受控製的變得酸疼。 　　來到了夜之城後本以為就算是天人兩隔了，不會再因為家人傷心了，沒想到在這挨一刀。 　　栗本薰見狀牽起他的手，攬住他的肩膀，試著安慰他。李潤澤擦了擦有點濕潤的眼角，對她笑了笑。 　　蓋裡走向麗塔，神情傷感，把手搭在她肩上，一言不發。 　　V也有點被氣氛感染了，拍了拍李潤澤的肩膀後，走過去靠在麗塔身邊的墻上，和她麵對麵。 　　V抱著雙臂斜靠在墻上，臉湊近麗塔埋在手裡的腦袋，柔聲說：“嘿！事情可能還沒那麼遭。你說過他很聰明的，說不定他躲起來了呢？說不定他逃掉了呢？說不定他在那裡被人買走了呢？都是有可能的，還沒塵埃落定，別那麼悲觀。” 　　這話說出來其實也不怎麼有用，虎爪幫的雜種乾這種事好幾十年了，經驗一個比一個豐富。也就一個“被人買走”還有點可能。不過麗塔的內心此時太虛弱了，你跟她說賽博大神會保佑她弟弟都行，她說不準也會信。 　　蓋裡是警察，他有豐富的安慰受害者的經驗，他開始用沉著又穩定的語氣說：“是啊，還是有一定可能平安無事的，我們局子裡有過不少這種案例的。”當然也是騙她的，但也不能把希望給的太多，也不能把話說的太滿，不然希望落空的時候，被他高高舉起的信心會重重落下砸碎她的精神防線。 　　“麗塔，看著我！”蓋裡把麗塔的身體輕輕的轉向自己，對她說：“我要你告訴我，你最喜歡的地方在哪？” 　　這是想讓她在大腦裡搜尋“最喜歡的地方”時，不斷的檢索和閃過祥和和美麗的畫麵，那些畫麵會讓她慢慢穩定下來。 　　麗塔顯然還不願意直接敞開心扉，放下了捂著眼睛的手，露出了哭花的妝容，崩潰的大喊：“那些小伎倆沒用的！” 　　蓋裡抓住她的雙肩，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同樣的語氣沉穩冷靜，但加大了點嗓門：“嘿！你相信我嗎？你相信我的！做就是了！” 　　李潤澤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馬上會意，攔下了想要一探究竟的栗本薰，帶著她悄悄背過身去。這種時候在場的目光越多，麗塔就會越緊張，靈長類動物天生對其他同類的視線敏感。 　　蓋裡讓麗塔看著自己也是這個用意，讓她不要看周圍人多目光，讓她集中注意力。 　　麗塔看著他，看了一會。嘴唇微微翕動，嗓子不斷的吞咽著。對蓋裡的信任還是戰勝了戒心。最後看起來確實冷靜了一些，但還是沒有說出那個“最美好的地方”是什麼。 　　蓋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右手依舊抓著她的肩膀，目光還盯著麗塔的雙眼：“來，跟我深呼吸。” 　　隨即他的左手在自己胸前，隨著自己的吸氣而抬起，又隨著自己的呼氣而下壓，將深呼吸的節奏可視化。 　　麗塔跟著做了一會，情緒逐漸穩定了。蓋裡看她情緒穩定了，就放下了抓她肩頭的手，不再占她便宜。但麗塔剛才好像有點形成心理依賴了，主動上前和蓋裡輕輕抱在一起。蓋裡也輕拍著她的後背，嘴裡不斷念叨著：“沒事的，沒事的，有我們在，我們都會幫你的。” 　　V也上去輕撫她的後背，李潤澤聽著動靜差不多了，就拉著栗本薰也湊回到麗塔身邊。他又把百葉窗打開了，陽光曬的麗塔暖暖的。 　　栗本薰給他比了個大拇指，李潤澤輕輕一笑。他本來想把自己的大衣解下來給她披上的，但他還沒打算向他們展示自己的膠衣，那樣的話氛圍就太他媽怪了。 　　麗塔被蓋裡領著，坐到她弟弟的床上。李潤澤把從弗雷德那搞的免費飲料遞給了她，麗塔對他說了句“謝謝”。然後栗本薰也跟著把自己的飲料給了蓋裡，算是獎勵他立功。蓋裡也說了句“謝謝”，就把飲料揣進褲兜裡了，他要留著回家，給自己弟弟喝。 　　蓋裡看著麗塔喝了一口，情緒徹底穩定了後，開口說：“先辦正事吧！”他也急著把她弟弟找回來，哪怕能找回來個吃剩的骨頭渣子行。吃人不是一個比喻，要是被富老頭們看中了是真的會被吃。夜之城還有挺多亂七八糟人是喜歡吃人的，畢竟是真肉，而且聽說味道不錯。 　　眾人點了點頭。 　　李潤澤想了想，然後開口說：“那麼，如果被虎爪幫綁走了，會去哪呢？” 　　蓋裡絲滑的接上：“雲頂、小黑窯子、高級非法會所。雲頂那有個比較和諧的高級非法會所，是接待體麵人的，這個幾乎人人都知道。還有一堆零零碎碎的小黑窯子，那些就不太好找了。其餘的高級非法會所，基本上都是熟人製，而且都是幫派經營的，很不好找，找到了也進不去。” 　　“誰說進不去？”V也又摘下帽子攏了一下碎發。 　　眾人循聲看去。 　　李潤澤哈哈一笑，對著蓋裡和麗塔說：“重新介紹一下，這是V。海伍德最強的斥候傭兵，虎爪幫二把手的家都能偷。雖然那次還是不太順利就是了。” 　　麗塔和蓋裡看向V的眼神一下充滿了驚訝，但蓋裡的驚訝比麗塔少的多，他早猜到了她是傭兵，當年李潤澤向他呼救的時候背景裡還有個粉頭發的人在向窗外開槍。豐富的經驗讓他看到V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隻是沒想到她本事這麼大。 　　V對她笑了笑，說：“若頭和二把手不太一樣，按照日本黑幫的體製，一個主父可以有很多若頭的，他隻是其中之一。 　　但是如果能找到那個會所，我就能進去。要是他還活著，我還可能把他帶出來。” 　　這副自信的語氣讓在場的眾人的臉色都多了點欣喜。 　　但是麗塔又有些憂愁：“我雖然不想這麼說，但是我沒有什麼錢給你，我這家你也看到了，供他上學實在是太花錢了。” 　　V沒有立刻表態，反而挑了挑眉：“公司大學？” 　　“對。”麗塔點了點頭。 　　這下蓋裡感覺不對勁了，那公司大學花費不是什麼小數字啊，你是怎麼供上錢的？他沒有直接說出來，回頭給了麗塔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抵押了很多東西，但那也是遠遠不夠的。成年後，我聽說我們的父母還有些遺產，孤兒院試著瞞著我們吞下這筆錢，我就自學了法律把官司打贏了，勉強在他過了年齡前交上了首付。但隻靠我的外包員工的工資也不夠供他上學，我就研究了點不太合法的路子……”麗塔緩緩的開口，然後看了眼蓋裡。 　　蓋裡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點了點頭沒有言語，算是默認了。有非法收入的人多了，靠正經路子得攢好幾代的錢才能攢夠改變階級的啟動資金，還不保準有人會惡心你一手，讓你前功盡棄。 　　“我能幫你們處理掉撿來的裝備，而且收購的價格也比武器店高。我的一個朋友之前告訴我，猶他州那邊有很多村子的村民結成聯盟了，要收購武器對抗公司的土地侵占。 　　他們還保留有很多有機的農業和畜牧業，但是他們的產品被公司封鎖了，就隻能低價走非法渠道賣了換錢，再高價從武器商販那買槍。我們可以代替武器商人，降價賣槍給他們，那也是很賺錢的。攢夠了槍後找個運貨人，讓他把槍交給我朋友就行了。 　　我以前都是頂著子彈從幫派火拚後的戰場上從屍體上偷槍來賣，雖然危險又賺不了多少錢，多少也是筆收入。” 　　眾人心裡都有些驚訝，但很快又釋然了。真是夠危險的，但誰讓自己住在夜之城呢？ 　　麗塔坐在床邊，又感到了生活的壓力，翹起二郎腿，取出煙盒叼了一隻煙在嘴邊，然後默默點燃。 　　李潤澤看著那縷緩緩升起的煙有些出神，找書苑 ｗww.zhaｏshｕyuan．com 回過神後用肩膀輕輕頂了頂栗本薰：“猶他州，是你家那邊？” 　　栗本薰顯然是被麗塔的話震驚到了，同樣在出神，被頂回神後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是一陣難受。要是大家早點團結起來，自己何至於家破人亡，不過能團結起來總是好的。 　　“那可太好了，我們都是乾傭兵的，搞槍不比你輕鬆？這樣吧，我這單免費幫你，然後你把我們的槍買走，咱們長期合作。”V開口提了個建議。 　　麗塔是有些高興的，要把煙盒遞給V，被V拒絕了。她擼起袖子展示了手臂上的一片膏藥一樣的東西：“尼古丁貼片，和煙差不多，但是沒有煙味，不容易被敵人察覺到。” 　　果然專業啊！麗塔對她又多了點敬佩。 　　蓋裡抱著雙臂思考了一會後說：“那我利用我在警局的身份留意一下雲頂吧，月末我們會有一個對雲頂的檢查。當然，走個形式而已。不過我可以替你們打掩護，再吸引一下注意力。V，你能不能用你的本事溜進深層去，檢查檢查？” 　　“沒問題。”V利落的答應下來。 　　“要不咱們啥時候跟著送貨人去一趟猶他州？”李潤澤對栗本薰輕輕的問了一句。 　　栗本薰握住一下他的手，“嗯”了一聲。 　　李潤澤問麗塔：“你那個送貨人的聯係方式有嗎？我們想跟著一起去一次猶他州。” 　　“好啊。她叫帕南，我把她的聯係方式給你。”麗塔眼睛一藍，已經把她的名片發給了兩人。 　　但兩人都沒去管那個名片。 　　帕南？帕南還在猶他州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