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疼地出了幻覺,饒是我從不信鬼神之說也不由得懷疑,這男子到底是人是鬼,怎偏生出現在這南國與瑉國交界之地,亦或是別的什麼荒野之地,這樣來到我的身邊,像是索命的無常。 雖這麼說諸多不妥,但那時我無心欣賞美色,的的確確是從尾椎骨上滋生出冷意,不寒而栗,屏住呼吸,牙關也忍不住輕顫。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悲傷了起來,原來為我遮風擋雨的阿父阿母是真的不在了,如今又不知自己究竟是死是活,命運被攥在他人手上的滋味近乎讓人發瘋。是頭上懸著不知何時落下的尖刀,也是暗中窺伺的餓狼。也是不管此人是何目的,此時的境況我都岌岌可危。 一想到這兒,我頓時卸了力,最終放了死撐下的一口氣,徹底昏死過去。最後一眼唯有他潔白的衣角和手上那把破舊的油紙傘留在我的腦海中。 人若如落葉飄零,定是自顧不暇的程度。已顧不了那麼多。所以任由著他為我清洗傷口,閉著眼睛在破舊的草屋沉默了一宿又一宿,所以醒來後仍是裝作失憶的樣子挨過他一次又一次的試探。甚至接受了他宋池榮的新婚妻子這般荒唐的身份,縱然不知這狗男人要我這名頭有何意義,隻感覺渾身被惡意裹挾,拚命想著逃跑。 隻可惜,我的願望沒能如願,到最終我也將自己弄的一身傷不說,也平白惹地宋狐貍懷疑。 但也更加說明此時並不是離開他的最好時機。 思緒不知怎地又飄遠了,看著那張溫和的臉也唯有沉默。既不知宋池榮上句說的什麼玩意兒,也不知要如何為自己的分神找何種借口,一時間又覺莫名恐慌起來。不遠不近的距離,能讓我清楚看清他眼底淡漠的神色,亦能感受他那不甚用心遮掩的輕蔑與疏離。握著我的手漸漸用上了幾分力氣,又到演戲的時候了麼。我估摸著時候便閉上眼睛,又長長嘆了口氣。 “子雲,我想起母親就是死於火災,我怕你像我一樣失去愛的人,”這人竟一怔,鬆了力氣,卻也不作聲,等待著我的下一步動作,似在斟酌我話裡的真假。我反握住他的手,卻虛虛托著,柔若無骨。“我怕你像我一樣對火留有陰影,一輩子活在懊悔當中。”說完我陡然睜了眼,醞釀好的兩行清淚便順勢而下,偽造出傷心欲絕的假象來。 那男人這才肉眼可見地慌了神,眼中略有歉意“清華,你放心,等下月到了京都,保準不會有火災,也不會有其他別的危險。” “我相信宋郎。”我接著他的戲繼續演,眼神也越發溫柔討好。隻要回了京都,看老娘會擱這跟你演呢。 他滿意地與我對視,像在端詳精美的藝術品,確保我身子虛弱,再無力氣逃跑了再撣撣衣角,把房門關上依舊落了鎖。像是重復了幾百遍那般自然。 我躺回床上,精神像被抽乾了。我不清楚他究竟相信我這浮誇的演技幾分,也不清楚他帶我回京的意圖。南國多的是皮肉生意,更遑論民風剽悍的瑉國。不知除了我還有別的什麼人。怕入京並不像他說的那般太平祥和,而是更居心叵測的龍潭虎穴在等著我。 眼睛因眼淚的刺激酸痛不已,我自小並不喜哭。旁人不知,阿母確是曉得,我是最怕痛的。我暗暗捏緊了拳頭。宋池榮,我總會要你記得,我阿母不是死於火災,而是死於你們瑉國的刀劍之下。 又過了半月有餘,我尚且恢復了點精力,宋池榮就帶我坐上了去京都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