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戰了然宮,再現青鸞劍(1 / 1)

殘衣蠱 希希小柚 4231 字 2024-03-17

李燼的寢室、書房皆在與無盡崖相接的空餘峰峰頂。此時月影已散,霞光自東方萬丈流金,李燼憑窗遠眺,正迎上璀璨金光,不由得瞇了瞇眼睛。   床榻上忽傳來細微聲響,是殘衣左肩傷重,她醒轉之時不免吃痛,雖咬緊牙關,但身子一縮,連帶著織錦的衾被一皺,發出了極細的摩擦聲。   “你莫亂動。”   “你將浮圖掌的火毒之力壓下去了?”   “隻是壓下去,要治,還要你自己用飲冰訣內力來慢慢化解。”   李殘衣慘白著臉笑了笑:“阿兄果然厲害。”   “你也太無所顧忌,若這飲冰訣的內力我使不出來,你待如何?你一次傷重也罷,怎麼此番又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鄺寒你若實在打不過,多帶些人也就罷了。”   李燼急而生怒,卻是少有的麵露慍色,但他還是,萬般情緒在他眉睫之間,總是一閃而過。   殘衣一時內疚,可眸光流轉,難掩得意。   “你有什麼瞞我?”   “也沒什麼。”殘衣低眉道,“與鄺寒初戰之時,就覺得他劍法不過爾爾,一掌浮圖卻著實厲害,且他的掌法是火性,與阿兄內力相合,便想著……”   “你糊塗!你?!”李燼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是盛怒,卻又是滿腔的柔情、滿腔的快意,他想近、近不得,隻一甩長袖、轉過身去。   “你便想著引他多使幾招,好學來給我?”   “是,誰料還是低估了他掌法的勁力,果真是糊塗,平白險死了兩回,好在……”   “你不要學蘇若那般恣情放肆。”   “我不許你說蘇姑姑。”她斷然道。   李燼轉過身來、走近她,而後俯下身去,他在她眉間輕點,見她雙目緊閉,是動氣也是體弱,柔聲道:“下不為例。”   殘衣乜斜著眼,譏誚道:“你學了才知他掌法有多好,你學了,這天下再霸道的掌法也傷你不得。你要……有所獎勵,而不是過分責怪,還胡亂詆毀蘇姑姑。不然蘇姑姑在天上做著梅山仙人,也一碗茶潑過來,叫你滿臉紅斑。”   “你話也似她一般多了。”   李燼本是玩笑語,然而談蘇若,或是談和尚稍談的多了,她總會無邊落寞。她果然不願再搭腔了,他也任由她去。   一晃月餘,殘衣總算養好了身子。她要三戰鄺寒,臨行前向李燼擔保,隻要鄺寒再出三招浮圖掌,她就不再等。她必完完整整、活蹦亂跳的回來。李燼應允,目送她去。   南斷山下三十裡外有一座胥城,城墻雄偉壯觀,一曲昭河繞城而過,又一支清溪引入城中,溪岸遍植旱柳,樹乾高大,粗壯的樹枝斜而向上,又垂千絲萬絳於地,隻深秋時節,柳葉枯黃、凋落,溪上流水帶落葉東去,半指長的枯葉小船連結成綿延幾裡的浩蕩船隊,默默爭流。   溪岸柳林深處,有一樓閣,自大路上鱗次櫛比的房舍裡奪路而出一般,低低盤踞於此。樓閣隻兩層高,占地也不廣,卻是胥城最負盛名的酒樓——鯨川樓,樓名取自杜工部一句“飲如長鯨吸百川”,樓前隻一張布招作旗,黑底勾金天青筆,畫一隻惟妙惟肖的海中大魚,正張著巨口、翹起大尾,吞無量海水一如九天銀河飛落黃泉。   鯨川二層樓上,向西大開著一排雕花窗戶,在其中一扇窗扉後獨坐飲酒的青衣人,正是了然宮宮主鄺寒。   天色白的發亮,酒樓還不到喧鬧的時候。二層樓上隻零星幾桌坐了客人,鄺寒正覺太靜,忽聽得一陣悠悠揚揚的笛聲。初聽尚不以為意,再聽時,當陽穴一陣發痛,又如重槌擊於其上、嗡嗡發顫,他立即屏息運功,心下恨道:“好容易偷一回閑,又給你攪了。李殘衣,你來得倒快。”   笛聲漸近漸幽咽,又漸而不可聞。鄺寒拍案而起之時,李殘衣正飛身而上。二人於空中各出一掌,掌風淩厲,一如驚濤拍兩岸,卷起屋上三重瓦。瓦碎於地,殘衣與鄺寒亦落地對峙。   鄺寒道:“你這廝怎這般難纏!”   殘衣不語,隻目光銳利,似鷹顧狼視。   “我不願與你再打,你速速離去罷。”   殘衣輕笑一聲,自背後拔出破命刀。鄺寒看罷已知逃不過,目中兇光頓盛,亦提劍在手,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話音未落,腳下風生,一柄定光古劍,一招長驅直入。殘衣先是不動,待劍尖離身不過一掌之距,身形向左一閃,斜刀砍劍,用了十成獄級心法的內力。鄺寒料不到她如此沉心靜氣,更料不到她無論是輕功還是內力都比他以為的高出數倍。震驚之餘,抽劍回身,想刺她左臂,卻見她兀自巋然不動,可下一瞬,破命刀刀峰直下,壓得他長劍動彈不得。他左手出掌,意在劈她麵門,用的亦是浮圖掌第七層無量佛殺技。殘衣見他出掌,不敢大意,身形既向後退,長刀橫陳,刀光閃處,狡黠的目光微閃,她似溜滑的水蛇一般,自刀下遊過,隨即乍現於鄺寒右側,且已改左手持刀。刀鋒立刻逼近鄺寒掌心,殘衣又以掌為刀,揮右臂力斷其劍。隻聽嗆啷一聲,古劍既斷,他的左掌掌心亦被劃開一道極細的血痕。   “還有一招。”殘衣淡淡說道。   鄺寒手握斷劍,慌的退出一丈開外。他目視殘衣,隻覺匪夷所思。   “原來江湖傳言是真!可你兩次隱藏實力,為何?!”他目眥欲裂,見李殘衣從始至終隻一副成竹在胸的冷淡,不免歇斯底裡的問道:“五百兩黃金於你早已唾手可得,卻為何如此戲耍於我?!你們無涯渡,果真盡是一幫不知何為江湖俠義、隻知殺人取樂的劊子手麼?!”   殘衣被他言辭激怒,擲地有聲道:“憑你,也敢說什麼江湖俠義?難道你不知那五百兩賞金是誰出的?!”   “何人不曾作惡?你之作惡,江湖百年,難得一見!”   “你……”殘衣知他所指,固北山和蒹葭城的血債她畢生都無法償還,可那個嗜血、狠辣的濫殺之人不是她,她隻是一時走火入魔——她甚至一絲一毫都不記得自己究竟做了什麼。況且……殘衣無數次如此安慰自己:況且李燼說過,當時的落鬼宗因前一任宗主遁世而門下蕭條,彼時楚雲山掌權,李殘衣登門想要回破命刀,是他執意不肯起了殺心又召門下弟子圍攻他二人,若非她拚盡全力,他們如今早已身首異處;至於蒹葭城,李燼說當時洪水過境,蒹葭城幾乎全城被淹,城中幸存之人處境日益艱難,可官府坐視不理,人們無以為繼竟至易子而食,她當時隻是想出刀阻止他們,卻不曾想又一次迷失了心智。但在這之後,在她完全掌握了飲冰訣心法之後,她再也沒有走火入魔過了。她不是惡人。   “你不知全貌,怎……”   “你又如何知我全貌?!死於你刀下的那些人又是什麼麵貌?惡貫滿盈?罪惡滔天?李殘衣,你才是,憑你,也敢趾高氣昂的與人論什麼江湖俠義!真是可笑!”   鄺寒聲如洪鐘,雖是有意激她,卻也句句發自肺腑。殘衣被他說的呆住了。這一靜,方察覺周遭人聲鼎沸,原來不知不覺之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鯨川樓內外已聚了諸多看客。   殘衣隻覺他們探究的目光齊齊射來,她忽而感到渺小,更感到恥辱,恨不能即刻消失。她就要丟盔棄甲似的逃了,卻聽鄺寒又道:   “不管你是戲耍取樂還是別有用意,我始終贏了你兩次,也饒了你兩次,你可知我為何饒你性命?”鄺寒揚聲道:“一分不屑、三分惜才,餘下都是厭惡。聽聞你是無涯渡的第三剎,叫什麼無盡魂,哼,你有什麼心魂?你不過是個任李燼玩弄、利用的傀儡,是他縱橫江湖的一柄利刃。今日見你出招,料想江湖所言非虛,玉孤山的蘇前輩果真悟出了青鸞雙劍,也傳給了你。可要使出青鸞雙劍,非得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不可。你有嗎?這就是你為什麼遲遲不能用雙劍的原因罷。   李殘衣,你師承公孫轍和蘇若兩位有著至高心性的江湖前輩,卻將他們的臉都丟盡了!”   話音已落,人聲、鳥鳴聲都不可聞,隻畫著長鯨的黑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殘衣扯下遮麵的黑巾,她要他看清她的臉,看清她眼角、眉梢、鼻鋒、唇邊,甚至是她切齒之時微紅的臉頰上、寫滿的恨意。黑巾被冷冷秋風裹挾著向上飛旋而去,下一瞬,鄺寒的定光古劍還未來得及動分毫,隻見殘衣長刀淩空,眾人所見也不過刀光一晃,隻見驚鴻之人收刀入鞘,鄺寒的整個身子自左肩斜向下至右膝,被齊齊整整的切成了兩半。   驚叫聲,桌椅碰撞、碗碟破碎之聲,叫好聲、咒罵聲此起彼伏,無人聽見,殘衣事了拂衣而去之時,低聲道:“青鸞雙劍第一式,斜風入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