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委托(1 / 1)

“再過五分鐘我們就打烊了,若是想在這小酌一杯還請前往別處。”步罹心冷冰冰地和男人解釋著。男人不怒反笑,走到吧臺前輕聲說:   “願你能在陰影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光明。”   聽聞此言的步罹心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那是屬於影中光的交接暗號,一般知道的人都是帶著委托目標前來找中間人的。男人似乎看到了步罹心眼中的驚訝,將帽子輕輕地扣在桌上說:“看來我找對地方了。”   “自我介紹下,我的名字是潛亞·倫提斯,目前是哥倫比亞自由反抗軍的一員。”男人從懷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步罹心,“早聽聞影中光清掃眾議院的行跡,自由反抗軍們都十分尊崇其作為。但我們終歸是民兵組織,實力無法和影中光與和平之翼比擬,所以特地前來委托一件事。”   “什麼事?”   “清肅哥倫比亞的掌權治安官——普利森。”潛亞的語氣十分堅定,帶著一股淡淡的威壓,“他的存在影響到了我們在哥倫比亞的一切活動,無論是遊行還是爭取在當地的自治權,他都給予了最冷酷的回絕,並以軍隊的火力來還擊。既然影中光有著能從他眼皮底下抹殺議員的能力,那麼抹殺掉他應該也不成問題。”   他拿出了一張支票,上麵的價格足以讓一個外鄉人三代不愁吃喝。“這是定金,事成之後還會有補款。”   “成交。”步罹心很爽快地答應了他的委托,並將支票收到櫃臺底下。眼見交易達成,潛亞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明朗,拿起帽子對步罹心鄭重地鞠了一躬:“那我就等你們的消息了。”   待他離開後,酒吧再一次歸於死寂。   “殺掉當地的治安官?”白零葬起身往外看了看,確認沒人後才開口吐槽,“那家夥沒毛病吧?先不說能不能乾掉,治安官所在的地方可是和平之翼總部,要爬上去見他可比在大街上跟著遊行隊伍嚷嚷要難。”步罹心清點著今日份的收入,目光遊離在翻動的紙張上:“有委托,我們就乾,這是大集會定下來的規矩。”   “你又不用跑腿,說得肯定簡單。”白零葬幽幽地瞪了他一眼,走到旁邊的沙發前一屁股跌坐下來。見他滿臉的怨氣,步罹心停下手頭的對賬,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卡片放在桌子上。“你要的機動甲胄我已經叫蘭斯洛特做好了,如果你現在有時間的話,可以去他那裡更新一下。”   “哦?”白零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步罹心。步罹心別過頭,與他的視線交叉而過:“不用你給錢,算是這次任務完成的獎勵。”   “欸嘿嘿,老步你對我最好了。”白零葬一改先前的幽怨,像個拿到新玩具的小男孩閃到步罹心麵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步罹心一把將他推開,拿起一塊白布擦著手臂:“你一個大老爺們,別整那麼肉麻。”   “那我去找他了!”相比步罹心的嫌棄,滿臉欣喜的白零葬根本沒在意他的話,拿起桌上的卡片就揚長而去。看著重新關上的門,步罹心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重新拿起被弄亂的賬本說:“情緒變化跟翻書一樣,說變就變。”   在林克街26號有一家修理店,小到修理家電,大到製作機動裝置,隻要和金屬類有關的這家店都能處理。每每夜幕降臨,萬家燈火熄滅之時,它那微弱的燈光就如同海麵上的燈塔一樣,默默無聞地照映著這條街。   蘭斯洛特擦了擦麵甲上麵的機油,拿過身側的發動機給車裝上。在擰緊最後一顆螺絲後他坐了上去,試探性地踩了踩油門。   “嗚——”摩托車發出了沉重的轟鳴,仿佛巨獸的喉嚨在翻滾。   “好了。”他拍了拍手從車上下來,“新的發動機,這段日子都不可以騎著它進行長途旅行,不然容易過熱。同時記得定時保養,去其他店鋪裡上點油或者祛除裡麵的雜質都可以。”   “好嘞,謝謝師傅。”興高采烈的車主付了錢後騎上車,像一個鑒賞家一樣品鑒著摩托帶給他的低鳴,“以後有什麼事我都來光顧。”   “好的,慢走。”   在送走今天最後一名顧客後,蘭斯洛特走到外邊,靜靜地看著天空中流動的星星。他已經在哥倫比亞的中層區工作了將近一年,雖然每個月的收入都不足夠給他買新的部件,但作為改造人的他卻有了更多的時間去鉆研與機械有關的學問上。   在那之前,他也是和其他外鄉人一樣,是被驅逐的目標之一。   “五區!五區!請回答!”   “快跑,他們已經——”   通訊兵最後的言語化作了嗞啦作響的電流聲。蘭斯洛特倒吸一口涼氣,丟掉耳機拿起通訊器大聲喊著:“隊長,你們全體從萊茵河過境,五區的隊伍已經不能和我們會合了。”“你呢?你怎麼辦?”那一頭的聲音斷斷續續,但依稀能聽出是個厚重的男聲。   “我給你們爭取時間。”他說完這句話後便掛斷了通訊,拿起信號槍便往天上扣下扳機。   漆黑的雨夜,天穹之上的一抹艷紅著實惹人矚目,僅是一會的功夫和平之翼的軍隊便來到眼前。蘭斯洛特解開披在身上的雨衣,將掛在背後的雙鏈刃卸了下來:“阿蓮娜,謝謝你教會我如何編織衣物;伊弗羅多,謝謝你教會我如何修理機械;諾娃,謝謝你教會我如何烹飪,感謝你們在這段時間的教導。作為回報,就讓我為你們從和平之翼手中搶奪更多的時間吧。”   “開火!”   子彈出膛的火舌貪婪地向蘭斯洛特伸去。蘭斯洛特雙手一震將鏈刃震成直劍,爾後右手高舉指向天空:“天啟!”   一道淒厲的閃電如重錘般砸向大地,所及之處皆被碾成粉末。滾滾的雷雲在連成幕布的落雨中交織在一起,不時的雷光在蘭斯洛特老舊無比的機動甲胄上翻騰,一舉一動間頻頻迸發出銳耳的爆裂聲。   “喝啊!”他大喝著朝和平之翼的軍隊奔去,雙手上下翻飛砍向迎麵而來的子彈,有著高頻的雷電加持,那些子彈連刀刃都未觸及就已經變成了粉末。   他就像一道凜冽的雷光,在沉悶的天響中斬出一條鮮血淋漓的路,哪怕老舊的關節已經崩裂,哪怕身上的裝甲已經千瘡百孔。   在斬殺掉一個機槍手後,他左手一振灑去劍上的血,回身翻轉手腕柄擊試圖偷襲的士兵,再一劍將其釘死在地。“破!”伴隨他的低語,那名保衛軍的屍體霎時充斥了劈啪作響的電流,還沒等其他人有所反應,蘭斯洛特就以劍刃為中心將這股高壓電波盡數釋放。弧形的電流像一道銀色的圓刃,乾凈利落地將範圍內的所有人一分為二,那些家夥甚至連慘叫都未出口,就被電流燒成了粉末。   雨在高壓的電流散去後又重新下了,即使輕柔無比,點在蘭斯洛特的身上也猶如重石,將他壓得單膝跪地,將他壓得鮮血淋漓。   “不愧是最後的天啟騎士。”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蘭斯洛特疲憊的神經再次繃緊。他沒有猶豫,忍著關節帶來的酸痛扭頭揮劍,在電流的反射下,他看清了那人的麵貌:一個打著油紙傘的九州貴公子。   九州人?   沒等蘭斯洛特繼續思考,那人抬起右手,化為掌狀擋在身側。一陣強烈的斥力從他的掌心迸射而出,如同一麵巨盾擋在了他的劍刃前,強大的反作用力將他的手臂粗暴地震得碎裂,手中的鏈刃也因為失去操控朝地麵墜落。   那人彎腰接住他那失主的鏈刃,細細地端詳著上麵的古文。“是把好劍,就像他的主人一樣鋒利無比。”   “你不是那些家夥的一員?”蘭斯洛特有些不解。   “你叫蘭斯洛特對吧,曾經的天啟騎士,現在在七區當工程師。”九州人走到他身後,將鏈刃放回他的劍槽裡,“你對工程的理解和改裝能力是目前所有外來者裡最高的,我看中了你這個能力,不知道你有無興趣與我們隨行。”   “為你們賣命嗎?”蘭斯洛特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語氣也逐漸不耐煩,“如果是讓我做出那些殺害外鄉難民的東西的話,那你現在就可以殺死我了。”   “這樣啊……”   身旁的九州人呢喃了幾句,然後忽然抬手朝他麵前一揚。劇烈的風嘯夾雜著被撕碎的雨滴無情地刮過蘭斯洛特的麵容,他將鏈刃切進地麵,單膝跪地才勉強穩住腳跟。   身後的建築碎裂聲和慘叫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待到風嘯停止的時候,回過頭看到的盡是高樓的殘垣斷壁和壓在其中的士兵,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粗魯地掃過麵前的一切一樣,讓他瞠目結舌。   “蘭斯洛特,我們已經過河了!”通訊器裡熟悉的男聲再次傳來,“剛剛我看到和平之翼的大營被颶風給刮得七零八落了,那裡可是有五萬士兵在那駐紮,都是你一個人將他們掃除的嗎?”   “不,其實是——”   “蘭斯洛特,你還好嗎?”這次對麵傳來的是一個女性聲音,“現在已經沒有和平之翼的人來追殺我們了,你快回到我們身邊,我們等著你回來。”   “是就這樣一走了之,還是像這樣掃除弊端,由君選擇。”九州人轉了轉手中的傘,期待著他的回答。   “阿蓮娜……”短暫的思考後蘭斯洛特接起了通訊器,語氣中充滿了疲憊,“謝謝你們,我不過去了。”   “為什麼?你被困住了嗎?”那頭的阿蓮娜焦急地問道。   “我找到了可以繼續抗爭下去的理由,”蘭斯洛特看向九州人,“你們離開後,找一個沒有戰亂的地方重新生活,畢竟你們的時間還有很多很多。”   說完,他就將通訊器給捏碎了。   “在下步罹心,很高興認識你。”他微笑著將傘遞了過去。   “蘭斯洛特。”   ……   “老蘭!”   白零葬一腳踹開了店鋪的門,蠻橫的力道震得貨櫃上的零件叮當作響。蘭斯洛特隻手捂臉,頗為無奈地警告著:“你下次再這樣我就攆你走了。”   “你攆我走我就在你店門口耍賴。”看白零葬嬉皮笑臉的樣子,想必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了,“我直接化身長舌婦在周邊鄰裡唱衰你,說你待客態度奇差。”   “你夠了……”   “好了,不跟你皮了。”白零葬重新給貨櫃上的零件擺放好後將話鋒一轉,“老步說你已經給我準備好了新的機動甲胄,什麼時候給我拿來?”   “在裡麵。”   蘭斯洛特走到一個陳列櫃前,用手挪動了下藏在裡麵的按鈕,沒一會身後便出現一個與手術室大差不差的房間,精密的儀器、貼滿墻的手寫文獻、整潔的手術臺和擺放整齊的嶄新零件,無一不在透露著科技與肉體的奇妙氣息。   “‘西格瑪’型號機動甲胄,我最新研發出來的。”關上門後蘭斯洛特拿起掛在門邊的毛巾擦了擦臉,“根據老板提供的有關‘魘鎧’的文獻加以改造。和普通的外穿甲胄不同,西格瑪是內嵌神經型,植入後通過指令從內而外進行組裝,在加強功能性的同時也能讓使用者在戰鬥和日常間來回切換。”   他打開桌上的存放箱,裡麵躺著的銀色鐵脊像造型奇特的劍刃,拿起時又如初醒的遊龍輕輕地擺動著尾部。白零葬脫掉上衣,背朝天地躺在手術臺上問:“植入的時候會不會很痛啊,這東西看著跟人的脊梁骨差不多。”   “不會。”蘭斯洛特將西格瑪放到手術臺上,同時搬來一臺隨身電腦,“我會在手術的時候給你的驅動更新,你隻會感覺自己在數據海裡遊了一圈,除此之外什麼感覺也不會有。”   說著,他把連在電腦上的數據線插入白零葬的連接口上,處於他腦袋側方的插口隻要撥開頭發就能找到。接上之後看著屏幕裡的數據趨於穩定時,他便可以開始動刀了。   “你說,老板這個時候會在乾什麼?”手術臨前,白零葬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   ……   夜深,議員黎白的宅邸前來了一個披著黑鬥篷的不速之客。“喂,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滾。”站在門口的保鏢不耐煩地對著他喝著,可那人就好像沒聽到一樣,如雕像一樣佇立在原地。   “你這個家夥,是沒聽到嗎——”眼見喝不走那人,保鏢咒罵著拔出腰間的甩棍朝對方的腦袋砸去。忽然那人轉過身來,徒手擋開保鏢的棍子後往前肘擊,同時右手往下順勢拔出藏在腰間的太刀向後揮去,那個準備偷襲的保鏢隻看清了在月光下閃著寒光的刀,還未來得及哀嚎就連人帶棍一同被斜斬成兩半。   這沾血的舉動像是進攻的號角,在尖銳的哨聲中催促著大宅內所有的保鏢前來阻擊。蘭塵殤抹去刀上的血,淡然地問著那個被他肘擊到門上的保鏢:“黎白在這裡對吧?”   “你想乾什麼?”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蘭塵殤的話,隻是惡狠狠地瞪著他。蘭塵殤倒也不怒,嘴角微微上揚:“看來我找對地方了。”   大門被聲勢浩大的保鏢們破開。蘭塵殤脫去身上的鬥篷,箭步上前將太刀一橫,最前麵的幾個保鏢便被攔腰斬斷,鮮紅的血從斷口處如鮮花般綻放,蘭塵殤振血納刀,先是矮身躲開迎麵撞來的砍刀,接著側身抬腿,一腳重重地踩在刺來的長槍上,借勢縱身躍起拔刀。太刀在月光之下劈開擋路者的頭顱,隨著蘭塵殤的落地畫出一抹艷麗的血弧。   “我隻是單純找黎白。”蘭塵殤扭過頭掃視著剩下的人,那冰冷的目光就跟他手上的刀一樣鋒利,“但如果你們礙事,我也不會遷就你們。”   碰!   蘭塵殤剛把話說完,遠處的狙擊手就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高速旋轉的子彈快速穿過他的喉嚨,霎時炸開了一朵血花。蘭塵殤抬起手摸了摸喉嚨上粘稠的血液,他的言語和呼吸都在汩汩流出的血液中慢慢流逝。而看到他負傷的保鏢們也將腦中的顧慮一掃而空,高舉武器快步地朝著他沖鋒:“上啊!”   “回應我吧……”蘭塵殤自然地垂下手,一滴血液自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平靜的血液在觸及地麵後像熱油一樣沸騰起來,隨著沒由來的熱浪將圍上來的保鏢們吹倒在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紫紅色的骨甲在沸騰的血液中爬上蘭塵殤的身體,銳利的手爪,修長且銳利的尾刃以及暴突在關節外的弧形骨刀,仿佛有一個來自地獄的魔鬼將他作為人類的特征一點點地吞沒,刀上的龍頭的刀鐔在接觸到骨甲時也張開了自己的嘴,好似要將麵前的一切活物都生吞活剝。   “那,那是……”一個保鏢看著從蒸汽裡走出來的蘭塵殤,臉色難看得像是一張白紙,“那是魘,那家夥居然是魘!這種東西明明應該隨著那場戰爭消失殆盡才對的!”   他說的是僅存在於遙遠國都“帝陵”的古老種族之一——嗜戰成癮的“狂魘”。傳說這個種族天生就是為了戰鬥而生,身體硬度比常人高數倍不說,隻要神形不滅,那他們就可以適應一切作用於身上的物理傷害,並且他們還會在某些條件下進入“狂化”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他們的速度和力量都會在短時間內迅速提升,目標甚至還來不及看清模樣,就已經被他們撕成碎片了。   而現在,他們的眼前就站著一個這樣的家夥。   蘭塵殤咬斷從顎骨裡傳出來的蒸汽,身形一閃便斬殺眼前的一個保鏢。他彎下腰拾起掉落在血泊中的長矛,矛頭調轉看也不看就朝著身後的狙擊手丟去,那沉重的矛頭在他的氣力下絲毫不亞於方才射出的子彈,沒等對方棄槍閃避,長矛便洞穿他的胸口,將他死死地釘在了墻上。   他再次掃視眼前的眾人,喉間發出的聲音猶如悶雷翻滾。既然所有人都要置他於死地,那麼他也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