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集合!” 在黑狐的號令下促和者們三三兩兩背靠著背聚在一起,掛在槍口上的紅外線毫無規律地在黑暗中扭動,活像一條紅蛇。雨觴舉起手,簡單地結了幾個手印後瞳孔變得金黃,在他的視野裡原本漆黑一片的樓層霎時變得明亮起來。 一道細長的影子在刺耳的尖嘯中朝他們撲來。 “在那!”雨觴端起槍來,對著聲源處果斷地扣下扳機,熾熱的火焰在剎那間照出了對方猙獰的麵容。其他人見到目標後立刻調轉槍口,齊齊地朝著怪物進行射擊。在震耳的槍炮聲中,怪物的身體上開出了一朵朵的血花,最後在哀嚎聲中再度躍進陰影。 “繼續跟進,別讓它跑了。” 黑狐將頭盔上的夜視儀放下,身先士卒地帶著幾名促和者對地點進行搜尋。雖然他隊伍裡的成員大都還處於促和者這個崗位,但黑狐作為普利森手下的老兵之一,帶過的隊伍裡可沒有哪個是怯懦之人,在他的號令下促和者們內心對黑暗的恐懼被轉換成振奮,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地向周圍看去。 “黑狐,總部這裡收到了逆生者的信號。”耳機裡普利森的聲音鏗鏘有力,“編號1024,代號為‘憎惡’,作戰時請務必小心。”“收到。”黑狐也以同樣的語氣回應,在掛掉通訊後從掛在腿上的袋子裡拿出一顆震爆彈,在第二聲尖嘯響起的瞬間將其丟出! 耀眼的白光在樓層裡如曇花一現般炸開,憎惡雙手護著眼睛,原本勢如破竹的撲殺也在震爆彈的影響下戛然而止,身形繃直地重重地摔在地上。“攻擊!”黑狐吼了一嗓子,在回音之中對著目標不停地傾斜著火力。其他人也跟著一起用火力將憎惡死死地釘在地麵,直到他們打空了自己的彈匣。 目標,死了嗎? 黑狐將空彈匣回收起來,重新裝彈後打開手電筒。逆生者對強光極為敏感,哪怕隻是手電筒的光都可能會引來他們的猛攻,因此隻有在確認目標生命體征的時候才能拿出來用於檢查目標。在燈光的照射下,那被射成馬蜂窩的軀殼靜靜地躺在那裡,大大小小的彈孔就像水龍頭一樣不斷地朝外湧出鮮血。若不是看到攤在地上的手掌和修長的指頭,很難看出這曾是一個人的模樣。 可黑狐心裡浮起一絲不安,因為等他上前撥撩屍體的時候,發現其背部就像被破開的蟲蛹一樣敞開著,腥臭的血管和組織裸露在外,就好像強行將自己的身上的皮扯下來了一樣令人作嘔。 金蟬脫殼,這是出現在他腦子裡唯一的答案。 “所有人,別放鬆警惕——”沒等他把話說完,隊伍裡的一個促和者便發出了慘叫。隻見渾身鮮血的憎惡靈活地避開了迎麵的子彈,縱身一躍跳到了他的身上後在用獠牙將其喉嚨咬斷,在對方斷氣之後又張開雙爪,把他的身體像撕紙張一樣蠻橫地扯成了兩段。黑狐“嘖”了一聲,剛端起槍準備射擊,對方便將手中的半截屍體像丟鉛球一樣朝黑狐砸去,黑狐躲閃不及,被勢大力沉的力道連同屍體一齊撞斷數張辦公桌,自背部散開的痛覺讓他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切成了兩半,而那個蛻皮成功的家夥則在眩暈之時不停地將他的隊友帶入死亡的深淵。 “喂?喂!” 白零葬不停地按著對講機想接通雨觴他們的頻道,但得到的回應一直都是信號不良的沙沙聲。自他步入這棟被黑暗吞噬的爛尾樓後就與大部隊失去了聯係,但更多的原因是最初的那個令他在意的信號。在沒有乾擾裝置的前提下,戰鬥人形的雷達是不會出哪怕一點差錯的。 那個訊號像放映機裡的劣質膠片一樣閃回,直到在這棟樓裡再度丟失。 “白零葬,這裡是普利森。”聽到普利森的聲音,白零葬懸著的心忽地放下了一點。他接通訊號,快速且清晰地將口中的字吐出:“總部,這裡發現了疑似逆生者的生物存在,可對方似乎在高速移動,雷達的偵測一直不能準確捕抓到對方的信息。” 他把手放到了軍刀的握柄上,瞳孔也切換成了熱成像的偵察模式。 “可黑狐他們正在和目標進行纏鬥啊,難道你沒有和他們在一起嗎?”普利森這一句話就像撒入水中的液氮一樣將他的心完全冷凍。他還未來得及詢問情況,身體就被某個影子重重地按進地裡。 樓層之間的斷裂聲此起彼伏,白零葬頂著身下混凝土帶來的沖擊拔出軍刀,反手握住砍在對方的腰腹上。吃痛的影子瞬間鬆開了手,也讓白零葬如同斷線的風箏摔落在堆積如山的廢舊家具裡。 “白零葬,白零葬!” “沒死呢。”他一巴掌甩開壓在身上的椅子,在煙塵裡咳嗽著站起身來,“那家夥力道還挺大,不過人至少沒啥問題。” “請堅持住,總部這就派支援過去。”普利森最後的通訊在低沉的咆哮聲中化為黑暗的一部分。白零葬摸了摸沾著些許鋼筋混凝土的腦袋,鄙夷地吐槽著:“上一次那麼跟我說的人還是蘭斯洛特呢……” 一道深邃的影子如同閃電一樣震開攔路的物體奔向白零葬,張開的血盆大口不停地在他的視野中放大。白零葬咧嘴一笑,淡淡地說著: “Sigma(西格瑪)。” 轟—— 銀白色的納米機械自背脊蔓延開來,在眨眼之間就將白零葬的身體包裹。雪白的蒸汽自關節處迸發,沒過一會整個樓層都充斥著甲胄帶來的氣息。 白零葬睜開眼,湛藍的視鏡在蒸汽中驟然亮起,他舉起右手,肩上的納米金屬便順著手臂在他手中化作一把短口霰彈槍。逆生者看著眼前長著獨角的機動甲胄,口中剛發出作為威懾的咆哮,就被白零葬手中的霰彈槍轟進墻裡,隨著散落的碎石摔在另一頭的房間。 “納米金屬,這是我能找到最好的材料了。”早在調試的時候,蘭斯洛特就在他的耳邊叨叨念,“將狂魘的自適應能力移植到金屬上後,甲胄上麵的金屬就可以無需命令就能擋下各種襲來的物理攻擊。當然你也可以把他們組裝成你想要的武器,隻是再想用新的就得將舊的給替換掉,相對而言麻煩一點。” “那你安裝了‘那個東西’了嗎?” “安了。”蘭斯洛特笑,“以你的性格我肯定會安裝。西格瑪在啟動的那一刻起就會給你的神經不間斷注入亢奮液體保證你的精神力高度集中,我想憑借你的作戰能力是可以駕馭得了的。” 回到現實,逆生者爬起身來,抬頭就看到白零葬那棱角分明的麵甲,白零葬抓起他的雙肩高高拋起,再握緊拳頭狠狠地砸在他的胸口。逆生者哀嚎一聲,雙爪鉗住白零葬的手臂就要撕扯,白零葬動了動無名指,手臂上的納米金屬便化作一把彎弧成月的利刃順勢滑入掌中,隻是稍稍一扯,鋒利的刀刃便像切菜一般將對方的手臂斬成兩段,腥臭的血液隨著逆生者的躲閃在空中劃出一道靚麗的線條,在觸及在白零葬身上時又驟然崩解。 “能撕開肉體,不代表你連鋼鐵都能撕開。”白零葬夾雜著電流聲的嗓音響起,同時右手已經握住強化過的軍刀。逆生者見狀立刻迅速跑開,可它的一舉一動在視鏡的和雷達的偵測中無所遁形。隻聽“鐺”的一聲,白零葬高舉軍刀擋下對方的爪擊,再順著勢頭繞了兩圈將逆生者的爪子死死卡在刀鐔上。逆生者咆哮一聲,舉起另一隻爪子就要拍下,白零葬低喝一聲將刀往前甩開,對方因重心不穩在地上連翻幾個跟頭,再次直起身子的時候白零葬已然將狙擊槍的槍口塞到了它的嘴裡。 “再見了。” 他扣下扳機,強勁的火力在零距離中將目標的頭顱炸成了碎片。看著無頭的屍體徑直倒下,白零葬將狙擊槍重新拆分成納米機械,右手按在放置於耳邊的通訊器:“這裡是白零葬,目標已經清除。” “……好的。”就算看不到臉,但還是能感覺得到那頭普利森的驚訝。白零葬握了握械化的手,說:“好懸,那家夥差點沒給我皮弄損壞。” “快去支援黑狐他們。”普利森說著,“一個地區居然有兩個逆生者,這已經是情報上的失誤了。” 與此同時,另一頭依然在黑暗中與野獸博鬥著,滿地的碎肉和損壞的槍械無不在闡述著戰鬥的慘烈。“上樓!”黑狐簡單地處理了下手臂上的抓傷,帶著剩下的隊員一齊朝著安全通道跑去,看到目標開始遠離自己的狩獵場地,憎惡發出刺耳的喊叫,四肢著地不停地朝他們奔去。 “關門!” 在隊伍最後的雨觴用盡全力將安全通道的門堵上,另一頭在發出了撞擊的巨響後一隻爪子便抓破大門的防禦。雨觴想也不想就徑直蹲下,銳利的爪子掠過他的腦袋,帶走幾根發絲的同時也抓爆了旁邊的消防栓,用於滅火的乾粉頓時灑得他滿身都是。 “跑,往上跑!” 黑狐的嗓音如同丟入黑暗的火把一樣支撐著雨觴從地上爬起來。他們沒命似的爬著樓梯,身後的撞擊聲和叫喊聲如同潛在黑暗中的惡鬼在朝著他們索命。到達樓頂的樓層時,黑狐看著門上生銹的鎖咒罵一聲,然後舉起步槍對著鎖頭扣下扳機。 那淒厲的叫聲愈發的接近,喊得所有人心裡發毛。 “走!”在破開最後的門鎖後,黑狐一個肩撞將門撞開,所有人一股腦地沖進房間內,各自找掩體躲了起來。 等憎惡闖進房間內,迎接它的是無邊際的死寂。它那無處安放的雙爪劃過辦公桌的隔間,刺耳得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身上爬。剩下的人都將自己的嘴巴捂了起來,原本十五人的小隊現在就隻剩下寥寥四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若在救援還未趕到之前就全軍覆沒,那一切的意義都沒了。 空氣中回蕩著的不止是憎惡利爪的摩擦聲,更多的是在它喉嚨裡翻滾著的聲響。它不停地四下環顧,像一隻覓食的狩獵者在尋找著獵物。 “別出聲,別出聲……”雨觴強忍著心頭的恐懼,捂嘴的手已將近麻痹。他頭一次感覺死亡是離自己如此之近,聽著逆生者的聲音從頭頂上掠過,就好像有把鋒利的斷頭刀緩緩地掃過一般。 鐺—— 一陣異樣的金屬聲打破了這股壓抑的寧靜。雨觴霎時屏住了呼吸,脖子像是灌了鉛一樣艱難地扭動著。隻見一個癟了的易拉罐正安靜地躺在地上,而在易拉罐旁邊的,是不小心踢到它的腳! “完了!” 憎惡像是尋到了寶藏的獵人一樣扒開雨觴躲藏的桌子,欣喜的咆哮震得他耳朵發麻。雨觴麵色慘白,抓起掛在身上的槍對準了它,卻在扣下扳機的時候發現已然打空所有的子彈。“雨觴!”黑狐也管不得其他,從掩體裡跑出來的同時捏著最後一顆震爆彈準備朝著目標丟去,但憎惡的爪子已經高高舉起,在破風聲中朝雨觴揮去—— “就這樣了嗎?” 時間忽然在這一刻完全靜止。雨觴有些錯愕地看著定格在咫尺的爪子,大腦裡一片空白。“看來你真的什麼都忘了。”一個渾身青銅色的影子走到他身邊,用絲線縫合著的嘴巴彎曲成一個詭異的笑容。雨觴被眼前這個形似稻草人的家夥嚇得尖叫連連,手腳並用地退到安全位置:“你,你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