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沃頓區了吧。” 黎明的初陽剛剛升起時,蘭塵殤便早早來到了哥倫比亞的中層自治區。這裡的街道十分乾凈,不像下層區的那樣汙濁不堪。負責清掃的工作人員將昨天的垃圾裝進垃圾車內,在警衛人員的換班的吆喝聲中揚長而去。等那些垃圾車真正消失在視野裡的時候,換好班的警衛抬手關掉開了一晚上的長明燈,不情願地坐在辦公桌前看著市民們陸陸續續地去趕集。 他拉了拉未扣扣子的風衣,紮起辮子與市民們一同走向集市。在大多都是深色頭發的人群裡,一頭白發的他就像頭混入黑羊群中的白羊,走在路上的時候難免招來很多好奇的目光。 “時隔多年,這種目光又回來了呢。”他抬起頭,朝著一個正在注視著他的小販微笑,和那帶著猜測的眼光相比,蘭塵殤純潔無暇的笑容就像一縷照進漆黑房間的陽光一樣,讓那個小販在對上目光後有些不知所措,最後窘迫地挪開了目光。 “隻是出於好奇而已,沒什麼問題的。” 來到放置於集市中心的告示板前,除了噴塗在上麵的逆生教會標識和良莠不齊的廣告以外,最能吸引他注意的是貼在上麵的通緝令。上麵用黑墨清清楚楚地寫著: “今哥倫比亞有代號為‘龍’的外來者,此人極為危險,以各種手段將議會的所有議員盡數殺害並遁走,若有知情的市民知道其下落,務必第一時間向最近的警衛亭報案,和平之翼會在第一時間趕來進行處理。” 批注是普利森。 雖然通緝令,但上麵畫的肖像令蘭塵殤有些忍俊不禁。那是自己魘化時的麵容,頭上的一對長角不說,光是那暴突出來的上顎牙在咧嘴的表情襯托下顯得咄咄逼人,仿佛下一秒就會從畫裡跑出來啃人似的。 “我的魘鎧不就是沒有嘴唇遮住獠牙嘛,這表情小孩看了晚上都會做噩夢吧……”蘭塵殤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悄悄地看了下周圍和他一起看告示板的人,隻要是看到通緝令,第一表情無一例外都是皺起眉頭,畢竟如果真的遇到了這種麵容的人,先不說報案,連動一步都難如登天的吧。“不過好在他們隻知道我的魘化樣貌,不然我連出門都得爬樓頂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右手腕,將頭埋低後快步離開,“不過現在還是找個地方吃飯吧,這種人多的地方還是不多待為好。” “炒板栗!剛出鍋的炒板栗耶!” “糍粑,熱乎的糍粑嘞!” 七點的太陽掛於晴空時,小吃街就已經響起小販們的吆喝聲。他們熱情地招待著早早就排在門口的工人們,將夾雜著熱情洋溢的笑容的早飯遞到他們的手中,拿到早飯的工人也以憨厚老實的笑容回應著他們,飄蕩著香氣的街道上互相道謝的聲音此起彼伏。 “就像我們那時候一起趕集那樣。”蘭塵殤的聲音低如蚊吶,脖子上的項鏈也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暖和的光芒,“你拉著我的手,一邊問早飯吃什麼一邊奔跳著,就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一樣。” 可我們現在的距離已經咫尺天涯了…… 他來到了一間古色古香的早茶店,這家店和其他的店鋪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來到這裡吃飯的人的穿著都是整潔華麗的,和外邊那些外衣上沾著汙漬的工人有著天壤之別。但其中吃飯的人也有工人,他們的時間比這些在桌上談笑風生的客人要短得多,大部分都是在早飯盛上來後胡亂扒拉幾口就匆匆離開。“歡迎客人到來。”見到有一個穿著大風衣的男子到來,還在打算盤的店小二立即滿臉堆笑地迎上來,“想吃點什麼嗎?” “我先看看……”蘭塵殤尷尬地乾笑兩聲。不知為何他對這種熱情洋溢的人有一股奇怪的抗拒心,在他印象裡隻要有人對著他喜笑顏開,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會湧上一陣羞恥感。店小二倒也不見怪,雙手抱拳說著:“客人一看就是新來到沃頓區的吧,人生地不熟的。” “嗯,是。” “我一眼就看出來了。”見蘭塵殤如此直白,店小二更加的欣喜了,“那客人若是不急於上班,不妨嘗一下我們這裡的雲吞,這來自九州的小吃不僅麵皮筋道肉質飽滿,師傅特別調製的高湯更能讓你掃去初醒時大腦的疲憊。” “不會很貴吧?”蘭塵殤有些顧忌地問道,“我一個人出門,錢不是帶得很多。” “不貴,一碗就五由迦幣。我們做生意的不會坑客人的。” “那來一碗吧。” “好嘞。” 店小二點了點頭,轉身朝著後廚大聲地報完菜名後就回到了櫃臺前數賬。蘭塵殤搓了搓手,閉上眼睛輕聲問道: “你要點一份嗎?” 四周的環境隨著他的意識與吐出的言語一同墜入了黑暗,短暫的風息過後,他站在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看著眼前那個龐大無比的影子。那個影子大得嚇人,隻是趴在那裡就幾乎占據了大半個空間,與之相比蘭塵殤的體型就像一隻渺小的螞蟻一樣,隻要那個影子願意,抬起爪子就能將他拍成爛泥。 “本座嗎,現在還是免了吧。”低沉如洪鐘的聲音將水麵激出一陣漣漪,匿於陰影中的紅黑色巨龍挪了挪嵌著鐵鏈的身軀,緩緩地睜開殷紅的豎瞳。蘭塵殤環抱雙手,疑惑地說著:“沒想到堂堂古龍韻風也會有厭食的一天,這一點都不像你。” 古龍,作為世界之初便存在的不朽存在,舉手投足都足以讓大陸崩毀,海浪翻湧。它們與那些兩足的飛龍不同,不朽古龍並不需要攝入營養,若是疲倦隻需在一個相對舒適的地方進行休憩便可,同時它們那足以抵禦一切傷害的外殼能確保它們在休息時不被打攪,就算因某些不可抗力而身死,隻要魂魄不滅,它們便可再次獲得生命。因此在神明時代之前,它們便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在神明戰爭時,在破碎軀殼中重獲新生的韻風在硝煙之中被名為“八顱”的暗魘收養。這個暗魘將其帶回帝陵後,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傳授知識和武藝,而韻風的天賦也很異稟,不僅精通各類武器,還飽覽詩書,古往今來的詩詞論理都能倒背如流,甚至在其他暗魘的指導下學會了化形,早早擺脫了因龐大身軀所帶來的困擾。在被暗算前,它用秘法將自己的龍軀打造成了一把有著龍頭刀鐔的闊背大劍,並將其命名為“修羅罪”。那是世間僅存的幾件魂印兵器之一,以使用者對殺戮的渴求來釋放來自罪孽的業火,隻要握住這把刀,就等同於將不朽古龍的力量掌握在手中,就算是一陣悲憤的怒吼,都足以讓大地崩裂出熾熱的炎柱。 之後,它在血與淚中結識了蘭塵殤,這個白發的孩子承受住了它被囚禁時的憎惡,在波濤洶湧的執念中相互締結了血契,在那視人命如草芥的角鬥場裡,蘭塵殤握住了幾百年來從未有人真正得到的修羅罪,他的魘鎧因此而改變,手中的修羅罪也在新主人的中獲得了太刀的形態。你中有我,我中亦有你,因為都有著同樣的憎恨目標,他們掙脫了帝陵的束縛,在風雨中砥礪前行。 他們是相互尊敬的師徒,也是一同遮風擋雨的朋友。 “因為靈魂剝離的原因嗎?”他坐在韻風的身邊,背靠著它那粗糙無比的表皮,“這四年來,你比以往都安靜很多呢。” “本座也老了。”韻風靜靜地望著前方,語氣中透露著一股老陳的疲憊,“自那場戰爭後,本座的精力和活力已經大不如前,能做的事情也少了很多。” “不過看到汝現在獨當一麵的樣子,本座倒是很欣慰。”韻風把視線挪到蘭塵殤身上,釋然地笑了一聲,“畢竟本座不像父親那樣能說會道,很多東西都不能給汝麵麵俱到。” “你這個老家夥總喜歡叨叨念,我都把你說的東西背得滾瓜爛熟了。”蘭塵殤也笑。 “臭小子,現在反過來說師父了是吧?” 一人一龍的笑聲在偌大的空間裡回蕩,就像兩個闊別重逢的故人敘舊一樣。沒過一會蘭塵殤扶著它的身軀起身,拍了拍手說:“既然你要休息的話,我也不打攪你了。” “好好享用汝的早飯吧。”韻風閉上眼,“在本座的印象裡,汝已經好些年沒正經吃過早飯了。” 回到現實時,桌上熱氣騰騰的雲吞用香味肆意地撥弄蘭塵殤的嗅覺。蘭塵殤拿起放在旁邊的勺子,輕輕舀了舀雲吞,在他的攪拌下那些雲吞就像一朵朵帶著紅暈的雲朵一樣在湯汁裡翻騰,蘊含在裡麵的香氣也更為濃鬱。 他舀起一塊雲吞,輕輕地送入嘴中。裹成球的豬肉餡帶著微鹹的湯汁在他的口中彌漫開來,正如店小二說的那樣,味蕾觸及的那一刻他的精神就連同咽下肚的雲吞一齊在腦海的深處煥然一新,仿佛真的有一塊看不見的布替他掃除了初到沃頓區的疲憊和倦怠。 “真好吃。”蘭塵殤暗暗贊嘆著,“很久沒吃到這樣的早飯了。” 將碗裡的早飯一掃而空後,蘭塵殤謝過店小二,大步地朝著外邊走去。“根據地圖上的標注,隻要經過前麵的交通樞紐道,一直往西走就能到達凡瑯史特的關卡口。”蘭塵殤看著釘在路邊的指示牌,若有所思著,“不過現在那條樞紐道路被擋住了,得考慮一下換條道走。如果真要換路,那預計到達的時間又得重新算了……” 不合時宜的喧鬧聲像一柄銳利的短劍刺入了蘭塵殤的耳朵。原本還在營業的各個店鋪在這時都不約而同地關門歇業,路上的行人也神色慌張地往著反方向跑去,似乎有什麼可怖的存在驅使著他們躲避。“那個——”蘭塵殤剛想問一個路人緣由,身後傳來的槍聲便將早晨的寧靜撕裂開來。隻見不遠處襲來的紅衣信徒迅速地將這片區域圍攏起來,他們有的堵在街角巷口,有的站在樓頂嚴陣以待,但他們無一例外手中都拿著咄咄逼人的武器,有幾個市民上一秒還在抗議他們的圍堵行為,下一秒就在冷酷的槍聲中倒下。人們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同伴,驚嚇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逆生教會。”蘭塵殤皺起眉頭。 “對教會大逆不道之人,必將受到神之代言人的製裁。”一個衣著華麗的主教在信徒們的簇擁下現身於大眾視野,他坐著鑲著華貴飾品的椅子,手中拿著一根形狀奇特的權杖在空中有規律地比劃著,“現今的中轉站已經被無知的和平之翼所荼毒,他們頒布嚴苛的律法,強行將外來者們驅逐出境,使民眾處於水深火熱,苦不堪言。” “可我們!我們是神的代言者,一言一行都是遠在天際的神祇所指示。”主教聲情並茂地宣揚著,蒼老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久久回蕩著,“教會於鐵律中誕生,就如同諾亞方舟誕生於大洪水裡,隻要順從代理人的指示,中轉站的大家才會迎來光明。” “一言不合就槍殺普通人,你們又算什麼?”一個女人氣憤地指著主教的鼻子罵著,“你們口口聲聲說給予自由,然而你們的遊行和起義全部都是建立在我們的生活之上。這樣的自由,又算什麼?” 幾個手持武器的信徒走了上來,將女人架到一旁。 “神罰,難免會有人犧牲。”主教對女人的言辭不屑一顧,用力地將手中的權杖往地上杵了杵,“神隻會選擇歸順他的信徒,若是有逆者上了方舟,其下場無異於該隱殺死亞伯。” “殺了她。” 在主教冷酷的發令下,處在一棟樓上的信徒毫不猶豫地對著女人的腦袋扣下了扳機。蘭塵殤看著那個女人直直地倒在地上,一雙久久不肯閉上的眼睛仿佛深淵一樣將他的目光吸引過去,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女人發自內心的不甘,即便血流如注,依舊用那雙逐漸渙散的瞳孔吶喊著。 接二連三的死亡像一團擲入木柴堆中的星火,將沉默的人群驟然點燃。成年男子們拚死地往持槍的信徒身上撞,用自己的身軀將對方的槍口硬生生地偏轉過去,女人們則拚盡全力地朝著遠處吶喊,直到聲音嘶啞也毫不在意。或許是對這些手無寸鐵的家夥們的反抗,圍堵的人墻中已然有些許信徒怯怯地往後退,上一秒還對他們有所顧忌,下一秒就已經開始和他們叫板了。 嘈雜聲中再度響起了槍響,但這一次已經沒有人沉默,那些倒下的人就像豎起的反抗旗幟,不斷地激勵著他們沖出這個包圍圈。 “你們憑什麼要求我們加入你們?” “以強迫的方式要求加入的教會,還談什麼自由?” 抗議的聲音此起彼伏,形成的聲浪一遍遍的沖擊著蘭塵殤的耳膜。他默默地站在兩方正在互相角力的勢力之中,依舊看著那個躺在地上的女人的瞳孔。他說不上心底裡的這份感覺,冷寂如冰卻又燥如業火,不停地撕扯著他心底的牢籠,仿佛要將他的身軀徹底焚毀,將周圍的一切全部燒掉! “借著神祇為借口去行使自己的私欲?”藏於他左臂的罪獵悄悄地張開了弓臂,“無論對錯,都不能以他人的生命作為代價。” 一名信徒似乎是發現了不對,端起槍械就朝著站在原地的蘭塵殤走去。忽然蘭塵殤的右手張開,紫色的霧氣自他的袖口湧出,化作了一支銳利的箭簇。 他迅速地將箭矢搭在弓上,毫不猶豫地朝著信徒的麵門射去。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裡,那嵌入信徒腦袋連同箭矢一齊像花朵一樣綻放開,緊接著一同炸開的還有他的身軀和四肢,隻是眨眼的功夫,那個信徒就化作了骨粉。 “荒蕪”,這是蘭塵殤出生以來就擁有的特殊術式,它就像流淌在體內的血液一樣,既能維持蘭塵殤的生體機能,也可以在需要時以氣體的方式出現,並在必要時化作他的護衛武器。隻要有生物觸碰到這陣霧氣或是其擬態成的器械,那麼隻要主人願意,荒蕪就會無休止地破壞生物的軀殼,每一寸肌膚,每一份器官,隻要目標沒有完全死去,荒蕪的破壞就不會停止,直到對方身上沒有可以破壞的地方為止。 現在,它化作了蘭塵殤的箭矢。 信徒和人群都因這超脫常理的死亡方式而震驚,蘭塵殤則趁著對方還未發動攻擊的空檔利用荒蕪再凝聚了三根箭,分別對著幾個站在高處的信徒拉下弓弦。三聲爆破聲之後,人群的驚呼聲才姍姍來遲,求生的欲望使他們不顧一切地沖破信徒所組成的包圍圈,踩踏聲、喊叫聲、槍聲此起彼伏。 “將那個逆反的黑山羊拿下!”主教拿起權杖指著蘭塵殤,怒目圓睜的表情似乎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樣。收到命令的信徒們立刻進入戒備狀態,不顧人群的湧動朝著蘭塵殤扣下扳機,沒有槍械的則拿起自己特製的近戰刀具在槍林彈雨中奔向蘭塵殤。 蘭塵殤將新的箭矢搭在弓上,如同一隻遊龍一樣在市民和信徒組成的浪潮中奔走。他側過身子躲開襲來的子彈,一個下蹲穩住身形後對著遠處的狙擊手放開弓弦,勢如破竹的箭矢割裂空氣,在洞穿目標之後就將其碾成了粉末。處理掉遠處的目標,他後腿發力,身體後仰躲過迎麵掃來的刀刃後一躍而起,劈空的信徒看到他在半空旋轉了半周,再次碰麵時弓弦之上已然搭了三支箭矢。 “嘣”的一聲,三支箭矢齊刷刷地射向信徒,將他們化作一朵朵血軀之花。蘭塵殤站穩腳跟,揮動弓臂撞開一個正要撲上來的信徒,右手握住箭矢後往對方的心臟上一紮,反手拔出來後搭在弓弦上,頭也不回地射向背後準備扣下扳機的信徒。 看著自己的同伴化成隨風飄散的骨粉,信徒們全都忌憚地往後退,眼前這個白發少年的無論戰鬥力還是意誌力完全和他們不是一個檔次,但更重要的是他那些箭矢,憑空變出來不說,隻要觸碰到就變成一灘血花,完全就沒有抗衡的地步。“為何要選擇與神對立?”眼見武力不行,主教試圖選擇和蘭塵殤進行交涉,“在這不可救藥的中轉站,追隨神祇才是唯一的出路。可你在這災厄之中拒絕了我們的恩惠,這又是為何?” “追隨?我可沒那個興致。”蘭塵殤淡淡地說,“你們怎麼宣揚自己的理念,我不在乎。但是打著虛無縹緲的名號肆意踐踏他人的生活,一句話就讓無關緊要的人失去生命。明明你們也對驅逐外來者的和平之翼不滿,但你們的作為,又何嘗不是另一種鐵律的體現呢?” 他說話的時候,身後有一個信徒從長袍裡拿出一管針劑,悄無聲息地對著脖頸注射。 “朝聖之路,不可被質疑。”眼見道理說不了,主教不打算和眼前的家夥再費口舌,“既然與我們的信條不合,那就帶著你的愚昧歸於寂靜吧。” 利刃破空的聲音在蘭塵殤的身後炸開,那個注入針劑的信徒已然變成了逆生者,在清一色的紅袍中揮動肘刀砍向蘭塵殤的脖子。蘭塵殤連忙回避,但右眼還是被刀刃給劃到,鮮血順著痛感在腦子裡炸開,險些讓他重心不穩摔在地上。 襲擊? 他果斷收起罪獵,在對方進行第二次突襲時抬手喚出修羅罪,在握住刀柄的瞬間抬刀格擋住對方的臂刃,再順勢將手腕內翻偏轉刀刃,猛地一推將其推入喉嚨。“咯”的一聲,逆生者的腦袋就隨著蘭塵殤的抽刀摔落在地上,蘭塵殤慢慢地抬起頭,冷峻中帶著一絲怨恨的表情在被鮮血染紅了半邊的麵容如同典獄司一樣,令主教心裡浮出了一陣恐懼。 他就像一個剛從地獄裡殺出來的惡鬼。 “所有人,包圍現場!”姍姍來遲的和平之翼帶著全副武裝的促和者將在場的信徒們製服,有些不願意就範的拿起武器就和促和者們扭打在一起,場麵再度陷入喧鬧的混亂中。 蘭塵殤悄悄地收起修羅罪,趁著兩方勢力正在互相對峙時快速離開。他能感覺得到從右眼流出的血液漸漸從溫熱變得冰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屬於那塊區域的知覺也麻木起來。 “感知……在消失。” 人們看到一個半邊臉都是血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在街上走著,無一例外都躲得遠遠的。一個剛從戰亂區跑出來的人,就算他手無寸鐵,光是臉上掛的彩就足夠讓人避而遠之了。看著眼前那些驚恐的目光,蘭塵殤的心裡泛起一陣惡寒,他的記憶仿佛回到了過去,那段被人視作異類的日子。 “……這是個魘啊,得離他遠點。” “呀!不要吃我……” “你這個不合群的家夥,趕緊給我滾開……” 哪怕我誠心相待,大家的眼光還是沒變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等蘭塵殤回過神的時候,他走到了一間福利院門前。門口正在掃地的老男人一見到他,就立刻丟下掃把上前攙扶:“不要緊吧?趕緊去治療一下。” …… 看著鏡子中腦袋纏著繃帶的樣子,蘭塵殤覺得有些好笑。雖然他身體的自適應可以讓他身上的傷口自動愈合,但他畢竟是混血,非暗魘狀態下的自愈速度會相對緩慢得多,因此那些年他都是咬著牙讓傷口愈合,感受著傷口從流血到結痂的過程。“這樣應該會讓你好很多。”男人將桌子上的醫療器具挪到一旁,抬手擦了擦布滿汗滴的額頭,“想必你是剛剛從逆生教會手裡逃出來的吧,真辛苦。” “多謝了。”蘭塵殤微微點頭向他致謝,“現在我所在的地方是哪裡?” “這裡是歌黎福利院,是綠燈區裡的燈塔。”男人微笑著說,“而我,就是這裡的院長,薩裡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