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 雨落百穀生。 多少退了些寒的雨水伴著春雷淅瀝成珠成線,濕漉在錦城古老磚瓦的階前簷下。爐上清淺嫩綠的雨前二春茶沸溢出濃鬱的栗香。煮茶聽雨,倒不失一番暮春的愜意。 聽雨當然少不了琴聲,琴聲悠長,若一汪清碧中泛起層層漣漪,似汩汩山泉細流清冷沁鼻。如春風輕輕溫柔撩起浪人眸間的發,亦枯樹枝頭掛露後重發的芽。 曲罷,女子起壺便欲斟酒。楊文超輕微擺手,稍顯拘促道:“勞橋先生,還是喝茶吧”。 “喔?”。上方桌,莫城主眉間輕皺,略微好奇的打量著楊文超,語氣間帶些調侃:“堂堂楊刀,不喝酒?倒有些稀奇了”。 “咳,不喝酒”。楊文超掩手輕咳道:“我還是趁早把這迷糊湯給戒了吧,每次醉酒後都難受的緊”。 女子掩麵一笑,換沏爐上煮好的茶。 楊文超泯入了半口,咂了咂舌,跟著咽入一口口水作鎮定狀。 “如何?”。莫城主瞧著楊文超模樣,藏笑道。 “苦”。楊文超也不瞞著,咂舌道:“沒有酒好喝”。 女子噗呲一聲,道:“此乃前兩日文昌閣剛采下來的雨前茶。此茶一芽二葉,相較於春茶芽細色幽的輕柔鮮口,此茶確實味厚一些”。說完把壺欲換酒杯。 “苦也喝得,苦也喝得”。楊文超趕忙喚住。 “楊刀明明自己帶了酒,卻管叫茶喝,莫不是怕把你的酒喝了不成!”。女子笑了笑,瞧了眼站在楊文超身後的青年。青年正是羅博特,胸前抱著個壇子,封口隱約散發著陳年醬香。 “不瞞先生,這酒本就來予先生的,看先生對茶如此品究,隻怕這烈俗物讓先生瞧不上”。楊文超說話間,眼神留意著上方桌莫城主的表情。 “楊刀如今貴為錦城駐刀,小女子雖不善酒量,這一壇酒也未免太小氣了”。女子接話調侃道。 楊文超急忙起身,老臉一紅,彎腰恭敬:“那就謝先生了,前些日撿著便宜,得了百十壇酒。正不知如何是好,這便一並送來”。 女子見勢一愣,隨而看向城主,生出些俏意:“楊刀這是作何?這酒莫非燙嘴不成!倒像是攤我這了”。 楊文超愣在原地,臉紅到了脖子,直接屏住呼吸,目光也注向正在把玩茶杯的莫城主。 “好了,自己留著吧,橋先生可受不了那烈刀子勁”。莫城主放下茶杯,接著道:“不過機部的駐刀曾毅怕是愛得哭,楊刀肯舍得話,倒是可以送些去”。 “謝過城主,我這就帶人送去”。楊文超如釋重負的在衣角處擦了擦手。剛一番對話,手心竟微微出汗。 走出屋外的時候,雷聲息了,雨點似乎小了些。簷前的樹枝上幾隻鶯雀串鳴,卻始終不敢飛出樹叢。天邊處,一絲光亮漸漸延伸。取下板壁上掛著的鬥笠,兩道身影漸漸模糊在雨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