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江繞城三十裡。城因其得名。此段水勢平緩,麵不見流勢。對岸青山,大小石縫落插水底,水壁多生河螺。 青魚好螺。 人好青魚。 十幾斤的野生烏青,去鱗剁塊,秘料醃足兩個時辰,豬油煎後下臘五花肉入鍋輕燉,料入子薑、藤椒、剁椒、醬果……其味勾舌,當真至極。 官莊在城西南處,機部設在那裡。駐刀叫曾毅,是個光頭,外號禿鷹。除了那把刀外,最大的本事就是吃喝。吃喝最要本事!懂吃喝的人才會吃喝,會吃喝的人才能吃喝,能吃喝的人命才保得久。同是前城主的駐刀人,有的死了,有的廢了,至少禿鷹目前能吃能喝。 初晴晚晨,正是過早時分。禿鷹此時正瞄準鍋裡的魚泡一筷子夾起來吹了吹送入嘴裡,囫圇間揩一把胡茬子上的油忙不停道:“吃得了,吃得了”。 都知道第一筷子試菜絕對是禿鷹來,禿鷹的第一筷子絕對是魚泡。都知道跟禿鷹吃魚絕對不能拿筷子翻,本來新鮮的河魚翻幾下就成一鍋渣了。 廳堂內,眾人正欲開吃,便聞到了酒香。禿鷹嗅了嗅看向門口,嘻哈道:“來了來了,大夥兒都去搭把手,再添些碗來”。門口處,楊文超帶著十幾條刀手,每人抱了壇酒朝廳堂這邊來,跟在楊文超邊上的正是羅博特。 “哈哈,早知道楊刀要來,菜都備好了,就等你的酒了”。曾毅起身過來拉著楊文超邊走邊說到。 “早知道曾刀備了菜,特意帶了酒來。”。楊文超在禿鷹的拉迎下入堂落席。 “那日柳絮飄落,風傳張刀自斃,便想著有酒喝了”。禿鷹拆開壇子倒酒一碗而盡,舒著酒氣道:“果然好酒”。 “早前一直想找張刀討些酒喝,他偏就不肯。”。禿鷹說著又自顧自又下一碗,拍了拍楊文超道:“還是楊刀仗義。來來來,吃魚,這魚頭給你”。 看著碗裡的魚頭,楊文超淡淡一笑,隨口道:“這青魚有種叫法“索命魚”,也不知道它可真要人命?”。 “唰啦啦”一陣,羅博特在列十幾人齊刷刷圍過來,怒目對峙著機部幾十名刀客。一來看似熱情和諧的場麵一下子變成了僵峙,架勢拔刀,隨時火拚。 “誤會,誤會”。禿鷹見勢收場道:“楊刀莫生氣,這青魚力大刺多,才被民坊謠傳,恰是這魚頭無刺,最是絕口”。 “曾刀果真智慧,安排至微”。說罷,示意羅博特眾人退下,楊文超接著道:“開場走過了,接下來的話還是敞開著說吧,這好酒菜才吃得痛快”。 “好!楊刀爽快,那我們就直接點吧”。禿鷹說著,又一碗酒下去,摸了把腦袋道:“說實話,兄弟你來之前,我是又怕又盼”。 “怎麼說?”。 “你現在是莫城主的刀。你來了,帶著刀來,我便得跟著張刀去。張刀以死保住舊人,那是莫塵念你師徒之情。我可不一定。”。緩口酒勁,禿鷹接著道:“活了半輩子,孑然一身,倒也不是真的怕死,隻是我機部這幾十口兄弟”。說話間,禿鷹眼神露出憂慮:“出生入死,刀口舔血那麼多年,他們也想活著。”。 “想活著確實從來都是件難事”。 “你來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帶著酒來,按算是莫城主沒有起那麼大殺心”。禿鷹轉笑,起碗對楊文超敬道:“你我舊識一場,自然能得楊刀周旋”。 “曾刀多慮了,城主隻示意我領羅刀送些酒來”。喝下碗酒,楊文超喚羅博特上前。道:“日前羅刀是跟我一起去見過莫城主的”。 禿鷹打量著眼前這位羅刀,身形魁梧,臂膀結實,眉宇間一股英氣。思索片刻後恍然大悟道:“失敬了,失敬了。羅刀快請坐”。 日漸晌午,席近尾聲。禿鷹一臉醉態搭在楊文超肩上,胸口摸出一塊寸長古樸刀狀血玉,玉麵鑲金一片羽毛,背後雕有“機”字。看著羅博特,粗舌道:“我,我觀羅兄弟氣宇軒昂,非尋常人等,初,初次見麵,一份心意,當結識禮”。說完放在桌上。 羅博特一怔。他沒喝醉,他認得這是機部駐刀令,遲遲不敢伸手。 在禿鷹眼裡,能換機部數十條命的,怕也隻有這把刀。越是平靜的水麵,暗流越是洶湧。能活到這個歲數,這點道他最是清楚。 楊文超自顧喝酒。 “哈哈,老了,酒量不行了”。禿鷹起身搖搖頭,踉蹌朝大門口走去。接著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哇啦”吐了起來。 這邊起身過去幾人照理。吐會兒後,禿鷹朝楊文超這邊賠了個禮,歪著脖子道:“倒是沒醉,隻不小心從胃裡溜了出來”。然後對旁人交待:“你們回去繼續,我去滋個水”。說完搖搖晃晃出了門朝外麵晃去。 “收著吧,他不會回來了”。楊文超看著桌上的血玉刀,對羅博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