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錦城二三裡江麵,浩漾清波,紋浪將日光裂成星瀚。橈破星河,兩支木舟漾影前後。 楊文超奮顧追舟,水花飛濺成珠,染濕蓬葦沾漉一片。“嗖”一聲,羽破青空。楊文超撤手放橈,本能側身後仰,一支箭矢穿斷橈繩釘進船板。橈子打落入水。 丈隔十五六,素衣人舟立長弓,羽箭搭弦。腰拍獸金箭囊,雕翎七八。 楊文超暗自發苦,此怕中了賊計。長空問話:“閣下好箭道。在下眼拙,瞧不似故人,何故引我至此?”。 “弒師之徒。棄義枉道,悖倫理綱常,人皆誅之,何須理由?”。 楊文超無話。不信邊境世道,生如草芥,命如牲畜,竟還興道護之義。素衣人大概是師父張平舊識,思此便消了打殺之意,盤算如何脫身。十八一直跟著師父,興許能知一二,得空問問。 “你使刀,陸上近身或有餘地,此境必輸。”。素衣人見楊文超不回話,揚言道:“”我使八支箭,你若能避,暫留你性命”。 楊文超立在船頭,皺眉無奈的摸著鼻子。日頭正盛,江麵不見一絲風痕,刺眼的光剔透著頜下的汗珠,搖曳在胡梢,遠透出素衣人曲臂彎弓。 素衣人滿弓出箭,接連兩支如流星劃過。楊文超剛一個起身躲開第一支羽箭,躍上蓬頭還沒定住身形,又一支已近麵門,緊接翻身進入艙內。本以為避開素衣人視線能稍緩片刻,誰知“嗖”“嗖”“嗖”三支箭同時射來,兩支封死左右,一支直逼身前。危急瞬間,楊文超刀破頂蓬,身體滾石般彈落至船尾。船身劇烈晃動,楊文超躺在船板上全身狼狽,卯盡全力蹬住隔板兩側才堪穩住。 素衣人並沒有打止,又聽弦鳴,飛羽若息。楊文超見勢不及,抱起索錨翻身滾落水裡,同時有一支箭入水瞬間穿來。因為錨鐵的重量,楊文超快速的沉入水底,嘴裡還叼著入水時的那支羽箭。稍偏絲毫,這支箭便穿了腦袋。 素衣人見沒了動靜,餘下一支箭收回箭囊,起橈撥水,身影慢慢模糊在江麵。 羅博特得信趕來的時候,楊文超正躺在船板上,濕透的衣服已乾了一半,手頭把玩著一支雕翎箭。小船在江麵上輕波微蕩,霞天將江麵幻成霓虹。 “以前倒是聽師父提過一個舊識。”。聽罷楊文超描述,羅博特思索道:“八石弓劉文峰。據說此人能開八石重弓,雖是妄虛,卻也顯其箭道所成”。 “倒是,若非留手,在膳房我就成死人了。”。楊文超收起羽箭道:“他還有一箭未發,想來不想淹死我”。 “或許是想光明正大的讓九哥死在箭下”。 “不能盼點好?”。 羅博特輕咳以飾尷尬,悻悻道:“此人久居渝內,多年未與師父聯係,怎會突然於此引伏於你?”。 “不想讓我活著的人並不少。”。望著遠近雲流,楊文超語氣愴然。錦城孤籬,水流過孤城,葬著未亡人,斑駁的城墻似墓碑刻滿了無數人的命運。 “十八的刀始終為九哥出鞘”。 “回吧”。楊文超回神一笑。 江畔別院,泠泠稀音。橋先生手如柔夷,指如青蔥,輕揉慢撚間琴鳴如幻。一曲罷,同莫城主一道斂笑瞧著楊文超。楊文超一臉鬱悶,呆滯的眼神顯出他正心思別處。 “楊刀莫不是在錦江水底跑了魂。”。橋先生先開口。 “讓八石弓劉文峰給嚇丟了魂。”。莫城主接話。 楊文超無話,獨自端起眼前茶盞。常出入此別院,漸漸稍適應了茶湯苦甘。 “據說劉文峰箭可穿石,看來楊刀碰著真麻煩了。”。橋先生似乎並不打算放過話題。 莫城主一笑,跟和道:“畢竟是弒師的大罪。”。 “噗”。楊文超一口茶湯噴出,表情更加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