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水和高蕓互相安慰片刻,正欲離去。就聽林中傳來嘩嘩之聲,聲音越來越近,遠處的樹枝晃動不止,似有野獸奔來。 張狂發足狂奔,再次去而復返。從樹林中探出身子,見兩人還在原地,頓感心中一鬆。 李長水臉色陰沉如水,眼中一片灰暗。明白張狂再次折返,已動殺心,絕不會留下活口。萬念俱灰道:“蕓妹,他怕我們走漏消息,回來滅口了。你快逃,我拖住他。” 高蕓並未離去,麵向張狂,後者黑色木劍盤旋頭頂,蓄勢待發。她淚眼婆娑地央求道:“張師兄,我們可以對天起誓,絕不會透露半個字。請你念在同門一場的份上,放過我們。”她心思單純,至今仍心存僥幸。 張狂冷笑著回答:“我聽說結拜過的,發誓長相廝守的那些人,最終因為金錢利益,喜新厭舊互相背叛。金錢利益下,手足都會自相殘殺,父子也能反目成仇。你們起誓的分量,可比得上他們?黃泉路上,你倆互相扶持吧。” 話落。黑色木劍渾身燃起火紅烈焰,烤的四周草木萎靡,樹葉枯黃。 它如利箭般劃破長空,留下一道黑色的尾焰,劍嘯聲刺破此處寂靜,直攝心神。 短短十丈距離,剎那便至。 飛劍之威,李長水心知肚明。以他修為,逃跑躲避都是徒勞,唯有硬接才有一線生機。他從懷中扯出一張有些發皺的黃色符紙,揚手拋出。隻覺體內法力瞬間少去三分之一,灌注在黃紙之上。 太浩門發給記名弟子唯一的大威力攻擊手段“火彈符”,每年隻發一張,被低階弟子們視若性命。 符紙飛翔於天,身化滾滾火球烈焰,冒陣陣黑煙,傳劈啪之響,如同乾柴烈火燒的正旺。 李長水祭出符紙,無奈閉上雙目。他明白實力懸殊,抵擋隻是徒勞,身死已成定局。 兩行熱淚順眼角滑落,一生經歷浮雲掠影般一一閃過心頭,兩畝薄田撐不住天阻甘霖,怨怒憤恨之情敵不過飛劍斬首。 高蕓沒有“火彈符”,今年發下來的那張早已換成靈石,買了幾件漂亮衣裳。她也清楚絕無身還可能,乾脆緊擁愛人,共赴未知之地。也許那裡沒有困苦,沒有拮據,更沒有張狂。是個好去處。 火球赤焰澎湃,攜帶濃濃黑煙,夾雜主人不甘憤怒之情,義無反顧撞向火紅飛劍。 轟然大響中,場中人耳中巨震。 “轟!”二者在半空中相撞,炸開滿天火光,火星如雨,激射遍地。燒的大地冒出青煙,溪水滋滋作響,蒸汽騰騰。 飛劍擊破火球,渾身氣勢大漲,烈焰升騰翻滾,麵積增大一圈。 它劃出完美弧線,將二人一齊穿透,勢頭不減,又將二人不遠處的一顆大樹攔腰斬斷。隨後化作一道紅光,耀武揚威般折返歸去。 飛劍上火焰消失,穩穩落在張狂手中,他麵有得色,心中大石終於落地。 邁步上前,確認兩人是否死透。 方在李長水的屍體旁站定,大樹樹乾傾倒砸在地麵,耳中傳來“轟”的一聲大響,地麵微微搖晃,片刻即止。 兩人已無半點聲息,死的不能在死。 手中白色珠子忽然發燙,他驚詫莫名地低頭看去,隻見原先通體翠白的珠子變得渾身漆黑,如同黑洞。 此時,一直默默無聞,像個老黃牛勤勤懇懇散發著靈力的珠子不再溢出靈氣。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摸不著頭腦,露出擔憂神色。若珠子不再溢出靈氣,自己真是白費功夫。 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又驚又喜。 李長水和高蕓的身體上飄出淡淡的如同雲霧般的白氣,這些都是純粹沒有一絲雜質的靈氣。它們受到莫名吸引,如雲霧般飄入全身漆黑的珠子內,轉眼間消失的一乾二凈。 張狂激動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修士死後,體內法力隨時間自然消散。來於乾坤,歸於天地。就算不溯本回源,因遺留主人氣息,也不能被他人利用。 神秘寶珠竟能強行抽取殘餘法力,更能剝離主人氣息,將法力重新轉化為精純靈氣。可謂逆天而行,讓不為變成可為。 此物之功效,遠勝世間所有寶物。 眼見珠子由黑轉白,精純靈氣復又漸漸溢出。他高興不已,張著大嘴笑個不停。對這珠子更加喜歡,忍不住放在嘴邊,親了一口。 “寶珠啊寶珠,想不到我張狂也有走狗屎運的一天。咦?你裡麵不會還住著人吧?” 他想起一本記載上古大能修士的書籍——《恐怖如斯》。 書中記載這名大能修士剛修煉的時候,天資極差,跟廢物一樣。偶然間得到一件寶物,裡麵住著一個十分厲害,慈眉善目,且好為人師的老爺爺。在寶物和老爺爺的幫助下,這名修士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成就大道,名震萬古。 一念及此,張狂激動萬分,狂熱地注視著寶珠恭敬地喊到:“晚輩張狂,拜見前輩。” 珠子一言不發,像個啞巴,隻一心一意散發靈氣。 張狂見久久無人應答,懷疑自己不夠誠心,無法感動裡麵的高人。於是將珠子放置在一塊巨石之上,他處下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晚輩張狂,懇請前輩現身一見。旦有吩咐,晚輩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任他如何呼喊,話語說的天花亂墜,珠子始終不見半點反應。如同死物一般。 喊了許久,頭磕了不少,珠子毫無反應。他總算氣餒,略有失望。將珠子小心翼翼地收起,貼身而藏,一邊吸收其靈氣,一邊做著盤算。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不願做笨鳥,也不願做蠢人。懷璧其罪的道理他剛剛見證了一個實例,斷然不會步二人後塵。 寶珠之事,決計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更不能讓旁人瞥見半眼。 寶珠在身,突破之日已近在眼前。他對於自身境界的焦慮,減去大半。 太浩門規矩。記名弟子一旦進入練氣期三層,無須做任何事,自動升入外門。突破之日,直接收拾行李,去外門報道即可。 既然突破有望,還費什麼心思去找碎葉針?這種植物對練氣期的修士來說,屁用沒有。記名弟子們得到碎葉針,上交門派,會得到一顆“淬靈丹”作為獎勵。練氣期二層修士服用此丹,修煉速度加快,對突破境界大有裨益。 成為記名弟子的人,大部分資質差勁,資質好的修士,根本不會卡在練氣期二層。他們這些差生修到練氣期二層已耗的心力交瘁,難以寸進。“淬靈丹”是他們唯一向上攀爬的捷徑。 因此,在這擁有古怪禁製,限製修士進入的星隕穀中。記名弟子們常常為了碎葉針大打出手,拚的你死我活。 張狂得到寶珠,有了底氣。自然不願冒著被殺的風險,去跟那些殺的眼睛血紅的修士爭奪。 他打定主意,找個偏僻隱秘的角落一窩,等待試煉結束。修仙修仙,活到最後的才能修仙,半路死了,那還修個屁。 十天一過,試煉結束。到時候所有人都必須離開這裡。屆時,星隕穀禁製將大發神威,誅殺此地所有修士。 萬年前,此地還是一片開闊的平地。某日夜晚,流星墜落,其光耀眼,輝映夜空如白晝。 流星隕落此地,鑿開堅硬大地,開辟百裡深穀。震動之聲,萬裡之外亦有所感。 當時引起了無數修士的好奇之心,紛紛趕來一探究竟。 奈何穀成之時,禁製同生。各大門派前前後後組織三次聯盟,欲砸碎禁製,闖入其內。不料禁製反攻之下,死傷慘重。最終三戰三敗。從那以後偃旗息鼓,再不敢戰。 三場毀禁大戰,讓那些參與的門派達成共識。古怪禁製以人間之力,難以破除,唯仙人下凡,方能以力破之。 後來,太浩門發現每過十年,禁製之力減弱,低階修士能夠進入。 各大門派紛紛派遣門中弟子,入內尋寶。這些弟子們踏足了星隕穀的每個角落,恨不得掘地三尺,挖出寶藏。除了發現對結丹期修士有用的碎葉針之外,再無任何所獲。 一批又一批各大門派的弟子們乘興而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敗興而歸。 一代又一代的探索下,星隕穀不再神秘,除了產出古怪禁製之外,再無特殊之處。 大門派們逐漸喪失興趣,再也不派人來了。隻有太浩門因為距離原因,近水樓臺先得月,還會派遣弟子采集碎葉針。 曾經太浩門一位閉關長老,已至渡劫期,可謂人間巔峰之力。出關之後,趁禁製虛弱之時降低修為進得其中。十日後仍不離去,放開修為,要看禁製能奈他何。 禁製降下無數火雨雷電,將他屍身反復洗禮,挫骨揚灰。 自那以後,太浩門嚴令弟子遵守禁製規矩,不容違背。有渡劫期長老大義在前,以身示錯。後輩子弟感激涕零,贊揚不斷,斷不會愚蠢地重蹈覆轍。 望著萬裡無雲的天空中,隱約有一層透明的薄幕。張狂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王長明(那位渡劫期長老的名字)那個蠢貨,各大門派死傷了那麼渡劫期修士,他還敢挑戰禁製!” 他已經決定,貓上幾天,時間一到,馬上離開。 “王長明長老盡管自信過頭,可他出任掌門時,力排眾議,設立雜物堂,廣收資質愚鈍的記名弟子。若沒有他老人家,咱們現在不知在哪個旮瘩縫裡茍活。”白袍少年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背後,對他的話提出不同看法。 “白師兄?你什麼時候來的?”張狂一臉訝色,吃驚地望著白雲。 兩人處同境界,無聲之間,高下已判。若不是白雲突然出聲,他恐怕還要許久才能察覺。 “李長水與高蕓,是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