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之上,升起一團昏黃的篝火,乾柴劈啪作響,人影隨火光搖晃。 張狂與肖長生麵對而坐,火光照耀在他們身上,透入幾分溫暖。火光映照之下,兩人手抱酒壇,對坐而飲。 肖長生不勝酒力,喝的滿麵通紅,舌頭打結,說話也吞吞吐吐起來。 張狂酒量極好,半壇子酒水下肚,臉上沒有半分紅暈。他眼神清明,見對飲之人已七八分醉意,不禁一臉得色。 奴仆莫忘身高一米八五,是個瘦巴巴的少年。一張扁平的長臉,五官不立,麵貌不揚。從二人喝酒之始,他時刻起身,握著長刀進入樹林砍下樹枝,為篝火添柴。 二人對話,不敢插上一句,也不敢直視二人眼神。 奴仆是這世界上最卑微的身份之一,比奴隸好上一點。奴隸要在臉上刻字,毫無自由,生死全憑主人一句話。奴仆則不同,大多被販賣或者自願賣給買主,約定為奴時間,時間一到,債務相抵,恢復自由。 莫忘自願賣給肖長生為奴三十載,換銀三十兩。十兩用於埋葬亡母,二十兩治療妹妹之病。 母親入土為安,妹妹久病痊愈。三十兩銀錢消耗一空,光陰已逝一年有餘。 為奴亦一年有餘。 莫忘經脈不通,無法修行。平日裡為肖長生做些雜活,照顧他生活起居。剛剛那個鹿腿,就是莫忘的手藝。 “大……大哥……實不相瞞,我是個可憐人啊。打心眼裡我不想燒死他們,隻是年幼無知,一時沖動。我燒了床鋪一角,隻想發泄一下。結果……火勢不可控製。我對不起他們,我該死啊!”許是酒意濃烈,肖長生抱頭訴苦,心中苦楚,唯自己明了。 “都過去了,別放心上。來,繼續喝。”張狂舉起酒壇,輕輕碰了一下後者的酒壇。 肖長生揉了揉漲紅的圓臉,醉意朦朧地指著莫忘說:“大哥你看……你看他。他也是可憐人。誕自修仙世家,生來口含金鑰匙。本應尊貴無比,踩在咱們頭頂上屙屎拉尿。結果老天爺看他不爽,玩弄他股掌之間。那個莫百黃練功出了岔子,急火攻心,神誌不清侮辱了丫鬟。丫鬟生了他……咳咳……莫忘走到這步田地,全是他親老子害的。” “比他可憐的大有人在。世界上這麼多人,有的人幸福,肯定有的人不幸。如果全都一樣,千篇一律,那還有什麼意思?還是老弟善良啊。我記得他在集市豎牌,賣身葬母。師兄弟們十幾個人,都不願意買一個累贅,隻有你大方。”張狂侃侃而談。 莫忘聽著他們的對話,眼神呆滯,臉色平靜,似乎他們談論的不是自己,而是一條不知名的野狗。 肖長生認為勝算不足,放棄偷襲張狂,心無他想所以坦然,喝了個爛醉。 酒精上頭,遂升自艾自憐之心,又道:“人人都說修仙好,長生好。擠破了頭,撞破了臉,要往上爬。先練氣,再築基。築基不夠,那就結丹。結丹?結丹又如何?在元嬰麵前還不是一個指頭斬殺的事?元嬰成,化神分,洞悉天地法則一角。再煉虛,追合體,到大乘。念頭通達,壽元萬載。不願死,踏天道,至渡劫。硬抗萬千天雷,逐那天界之門。羽化去,仙體生,還怕死,不願亡。” 他伸出手指著璀璨月空問道:“你們那裡,真的有極樂,沒煩惱痛苦嗎?” 月空不答不理,漫天星辰閃爍,燦爛銀河流入不知名處。 “哈哈~長生,你喝醉了。哈哈~”張狂輕笑著,覺得他的話很有意思,也很幼稚。 一直安靜地躺在口袋中的白色珠子,突然亮了一下,緊接著,一股磅礴的白色靈氣激射而出,穿透衣服,將三人的身體全數籠罩。 白光聖潔,照亮此地黑暗。三兩個呼吸,靈氣消散,珠子恢復如初。 “這……”肖長生立時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張狂的袖袍。剛才那些靈氣肆無忌憚地沖入他體內,融入丹田,壯大其法力。突然出現的變化,讓他的醉意立刻醒了三分。 “該死!”張狂暗罵一句,珠子靈氣爆發,若有修士在附近,一定被其吸引。 是否有人在附近他不清楚,肖長生可近在眼前。對天材地寶不動心的人,他還沒見過。 “大哥,你得到了什麼寶物,比靈石裡的靈氣還要精純,竟然能直接吸……”後麵的話,肖長生說不下去了。他心中警覺,升起一絲危機感。 “哼哼~”張狂緩緩站起,不再抓著酒壇,任由其砸在地上,“嘭”的一聲摔個四分五裂。他臉含冷意,眉毛微抬:“老弟。人知道的秘密太多,會死的很快。你既然看到了,就別怪哥哥手下無情。” 肖長生還未反應過來,視線中張狂的腰間飛出一樣黑乎乎的什物,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一轉,黑光一閃,木劍已經擱在自己的脖子上。 張狂身體前傾,一腳踏入燃燒的篝火中,火燒腳掌,仍若無其事,他上嘴唇抽搐了兩下,森然道:“肖長生,別怪我無情,隻怪寶物難求。見者無不起心動念,這樣的事太多了。”他心中猶存惋惜:我少有朋友,真是可惜。不過世上人這麼多,以後到處是朋友。 肖長生高舉雙手,做投降狀,哭喪著臉求饒:“大哥,你還不相信我?我嘴巴很嚴,別人用刀子撬都沒用。”劍意冰冷,澆的他醉意全無,心驚膽戰之餘,怒火滔天:“媽的!說翻臉就翻臉,我送你那麼多東西,幫你做那麼多事,你真是狗娘養的!” “哼!你連親哥親娘都殺?我這外人的命,在你眼裡算個屁啊!本來,我還想讓你幫我做事,日後多給你些好處。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你……”在他驚異的目光中,肖長生的脖子上隱隱升起一層金光,越漸明亮。 金光隔絕劍尖與肌膚相觸,如同刺在精鋼之上。 肖長生猛的雙手一抓,兩隻鍍了一層金光的肥手死死握住劍身。他圓圓的胖臉上烏雲密布,眼神兇厲死死瞪著木劍主人。 張狂心有所感,稍稍側頭,餘光中,莫忘瘦長臉頰蒼白如紙,渾身顫抖不停,似乎承受了極大的壓力,跌坐在地上。他手中的符紙已燒掉一多半,隻剩一丁點。 “金剛符!”張狂終於恍然大悟,堂堂修士為什麼願意收一個凡人奴仆。符咒之術,凡人一般不能使用,唯獨“金剛符”稍微特殊,意誌堅強的凡人,能夠驅使。 金剛金剛,作用在人身上,相當於套了一件龜殼,不懼刀砍,不畏斧鉞。 張狂手臂一抖,木劍巨震,傳出巨力彈開兩隻肥手。 肖長生渾身金光閃閃,像個彌勒佛一樣,可他眼神怨毒,伸手在腰間一抹,摸出兩張黃色符紙。一張畫了一個火球,是火彈符,另一張畫著一把剪刀。 剪刀符是他老爹退休時重金購得,威力品階超過火彈符。 “是你逼我的!起!”肖長生朝著頭頂揚手一扔,將兩張符紙全部甩到上空。符紙脫手,自行燃燒,待飛到頭頂,已成灰燼。 灰燼隨風散,原處留下一個燃燒著的火球,以及一把半米長的綠色剪刀。 烈焰舞動,散發高溫。刀泛綠芒,讓人寒意大起。 在不同光芒的照射下,肖長生左臉泛紅光,右臉顯綠光,看起來有些詭異。他怒視前方喝道:“去!” 火球剪刀同時領命,各自呼嘯一聲,於空中留下一紅一綠兩道軌跡,電射向前,誓斬敵首。 冷風吹動,篝火火焰大漲,風中亂舞。 張狂收腳後退三步,手掌一鬆,黑色飛劍化作一道烏光,“嗖”的一下射向火球。他從未見過釋放剪刀的符,害怕脆弱的飛劍不能抵擋,故而讓飛劍迎擊火球。 飛劍洞穿火球中心,穿身而去。火球炸的支離破碎,漫天火焰四處飛舞,落在地麵。 飛劍向前方飛馳十米左右,“轟”的一下全身爆起烈焰,照亮身下數米範圍。橫生的雜草葉子上布滿露水,大地有些濕漉。 它繞了個半圓,掉頭折返,筆直地沖向肖長生。 綠色剪刀沒有阻擋,剪腳大張,刃口寒光一閃而逝。 肖長生對金剛符充滿信心,不懼身後飛劍斬來,隻緊盯前方,看敵人如何應對。 張狂嘴巴緊閉,腮幫子鼓動了兩下,臉色肉眼可見的白了一絲。他腮幫微微鼓起,似乎含著一個東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練成了發劍訣!”肖長生見他狀態,猜到了他的手段。 太浩門低階功法《大元劍意》中的法術發劍訣,是大部分劍係功法的基本功。一旦練成,將體內法力轉為劍芒,可從全身各處發出。劍芒鋒銳無匹,開山碎石,不在話下。 張狂張開嘴巴,猛地呼出一口氣,順便呼出了一道白燦燦的劍光。 此劍一寸長,劍柄小且短,劍身寬而薄。其身光芒耀目,其刃鋒利無比。 劍光方顯,如離弦之箭般擊中剪刀。 一白一綠在空中碰撞,白光輕而易舉切開剪刀身體,去勢不停,斜斜地射向半空,不知所蹤。 綠色剪刀卻一分為二,一半墜地消散,一半繼續攻擊。 張狂練成發劍訣沒有多長世間,還不能做到收放自如,隻能指揮劍光射出直線,至於最終射到哪裡,得問老天。 麵對剪刀殘身挺近眼前,他暗暗叫苦。一道劍光,已使得體內麻繩一樣的靈胎黯淡了一半,他如果再吐劍芒,法力不足,必然得損耗精血。 精血一失,等同受傷,非得一年半載才能恢復。 但形式所迫,不得不發。 隻見他的丹田中央的靈胎,忽然光華盡失,一片黑暗。代表著法力全部催動,聚集口腔轉化成劍。 然法力缺少,劍光始終不能成型。一滴深紅發亮的血液來至口腔,融入初具模型的劍光中,方使它繼續成型。 此時,趁他全神貫注之際,莫忘雙手持長刀,高高舉起,瞄準他的後脖根。 “刷~”長刀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