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嘒彼小星,維參與昴,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寔命不猶~”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一旁的小狼崽也沖著月亮嗷嗚嗚地嚎叫著 “潦,你這唱的是什麼詩歌啊?可真好聽” 而新的人群中的張建偉也有了新的名字——‘潦’,就是水窪的意思,代表著他是在水窪邊被眾人發現,並且帶回部落的 潦看著天邊的明亮清澈的星空,聲音悠悠的回答說 “這些詩歌的名字,喚作命運弄人” 在這清冷的夜裡,和潦交談的小孩隻感覺到一絲從未感受過的時空廣闊和對虛幻命運的悵惘無奈,一時間也望著滿天的星河,沉默下來 自從那日在水邊遭遇眾人,時間已將過去將近一年多了 這一年多來,他終於接受了自己已經穿越這個離奇的現實,後來他曾回到那個河灘,半點穿越的痕跡和回去的線索都沒找到。 他收攏那位‘散落一地’的穿越者同伴屍體,在蘆葦蕩深處,為他立起一個小小的墳頭。將身上的衣物和身上所有來自現代社會的痕跡,都放進墳墓裡,和那位倒黴的穿越者埋葬在了一起 張建偉以自然事物為抓手,重新規劃語言思維鏈路,對齊‘參’部落的生活節奏,積極同頻底層邏輯,布局狩獵領域,推出新打法,迭代新思路! 最終來自二十一世界的張建偉,不但學會了部落拗口的語言,迅速融入到部落之中,還成為了部落裡漁獵方麵的能手,變成了‘參’部落中威望僅次於眼前小孩哥的人,並且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叫做‘潦’! “潦大哥,你的故鄉離這裡很遠吧” 小孩約莫著十六七歲的模樣,潦看見這個孩子就想起練體育時,那些每天累死累活的黑皮同學,一樣的精瘦且健壯 泛著古銅色的瑩光的皮膚,寬肩、長臂、闊胸、蜂腰、螳螂腿,修長的骨架上根根拉絲的肌肉緊緊附著其上 唯一的缺點便是在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潦麵前,顯得有些低矮了 看到這具完美的身形,潦忽然明白為什麼這世間的猛獸這麼多,為什麼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卻是人類這種沒毛的小瘦猴子 因為人類的身體,就是整個自然界中最為精美且鋒銳的獠牙 “駺,我的故鄉是很遙遠”,潦望向那條永不停息的河水笑了起來,用手指著那條河對著叫做駺的小孩說道 “若是像這條河一樣晝夜不停地走下去,估計要走幾千年吧” “潦,你們那兒也有掌管命運的神嗎”一道蒼老粗糲的聲音問道 駺身後的夜色裡,一雙衰老混濁的眸子亮起,川流不息的河映在著星輝,也映著老人說話間漏風的豁牙 他叫‘參’ 之前叫什麼名字已經久到沒有人知曉了,自從他繼承了部落的族長的位子,也同樣繼承了那個隻屬於族長的名字 駺是他的兒子,駺的含義是白尾巴的馬,這小子出生時屁股上帶了一塊淡色的胎記,巫師說駺是在幽壤黃泉中的祖先們,賜下的一隻白尾巴天馬,於是有了這個名字 可是在不遠的將來,在他死後,駺也會繼承他的名字,成為‘參’部落中,新的族長‘參’ 他看著兒子駺,想著以後的新族長參,仿佛看著自己生命的長河,沿著時間的岸堤,在向前晝夜不息的奔流延伸著 潦並沒有說話,穿上草鞋趟入河中 長河奔流不息,不知將去往何方,但此時叫做‘潦’的張建偉,在這長河源頭矗立著,在這華夏文明的源頭快樂的摸魚 在他養腿傷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在部落裡天天白吃白拿的,很不好意思,於是在男人們出去狩獵的時候,帶領沒辦法出去狩獵的人類幼崽們,在這條不寬也不窄的河裡,利用鵝卵石壘起了一道道水壩 水壩根據水勢和水流修建,引導上遊的魚兒匯集到那些壘砌的水塘裡,稍微大一些的魚兒都被截在水壩裡 部落裡的人對他的方法很是驚奇,認為他是個通曉神鬼的‘覡’,是能夠司掌魚群的命運的‘司命’ 巫,是人群匯集的部落之中能夠溝通神鬼先祖的人。其中男巫被稱作‘覡’,女巫被稱作‘巫’。由男人構成的覡,十分罕見,更常見的是由部落裡年長的老嫗構成的‘巫’ 根據職責不同又分為兩種,其中能夠溝通天地神鬼的巫覡被稱作‘司命’,專職祭祀先祖,解答祖先的魂靈低語的人,被稱作‘祭司’ 他懶得和這些愚昧的野人解釋,雖然他被這些樸素的參部落從生死邊緣解救回來,但是潛意識中,身為現代人的他在骨子裡卻帶著漫不經心的傲慢 他隻說這種‘困魚水壩’是對大家善良的回報而已,大家也深信不疑,漸漸地這個水邊救回來的‘潦’,在部落裡受到越來越多人的尊敬 不僅僅是因為他能夠司掌魚群的命運,還有他身上散發出的太陽一般的自信與熾熱,那種截然不同的氣質魅力,吸引著包括族長參和小族長駺在內的許多人 自從這些兒戲一般的神奇水壩建成以後,參部落的人捕魚,就像撿拾東西一樣簡單。潦隔三差五就領著部落裡的人,來這裡撿拾這些肥碩的魚兒 沒有潦的帶領,他們竟然不敢染指這份大自然的饋贈 “我老家有沒有掌控命運的神,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我就是掌控這群魚兒命運的神!”潦開心地驅趕著魚群,他很享受這種有些發泄苦悶的行為 確認他再也回不去了以後,他的精神狀態十分堪憂,此時他大聲對著天地胡言亂語道: “我將這魚群永遠賜予參部落的所有人,即便我死了,你們也可以任意饗食這些肥嫩的魚肉,但是魚苗除外”! 少年駺聞言興奮地跳下河,趟著沒到膝蓋的河水,沿著石壩驅趕魚群,肆意的揮灑著少年朝氣 看著將魚群驅趕到水塘裡的兩個青年,老族長參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意來,深深的褶子裡沉澱著歲月帶給他的智慧 ‘再過幾日,住在宮殿裡的商部落國人們來時,就讓這孩子去侍奉祖先和神靈吧’。老族長暗暗決定要給為潦一個小小的驚喜 “我說命運吶~...啊~啊~..生存吶....~~”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的潦哼唱著荒誕的曲調 少年駺也快活的唱起歌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 二人相視一眼,暢快的大笑起來,開朗的笑聲中,有著跨越時空的惺惺相惜和贊賞 ‘日後這兩個孩子一個帶領部民,一個侍奉祖先神靈,我參部落日後一定可以風調雨順’! 蹲坐在河岸上的老族長,如是想到 ............. 一尾僥幸逃脫的魚兒,沿著那一條寬淺的河順流而下,在遊弋了數百裡以後,它不幸地撞進了一張漁網中 漁網網眼粗大,但肥碩的魚剛好被網住,網線纖細,卻在它奮力掙紮之時,死死纏繞它的鱗片,它再也脫身不得。 直至一雙大手將它從水拎出來,一路顛簸,它的視野中璀璨的金光大作。它和鋒利的金刃一起,被送入河畔的一座宮殿之中 一個婀娜高挑的人影出現,映在那蒼白魚目中,重新賦予它的雙瞳絢麗的神采 人影伸出一根手指,那手指便如垂天之柱,遮住了魚眼。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響起,如同清冷的水流敲擊河岸堅硬巉巖,泠泠作響 “魚兒告訴我,上遊的參部落發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兒”? 可緊隨而來的雄渾男聲,沒有感到絲毫的愉悅,反而語調虛顫,隻能用洪亮的聲音掩飾著什麼 “參部落嗎?我隻聽聞大河送來了一位落魄的野人,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一柄鋒利的金色刀刃,沒有絲毫停頓,順滑地斜斜向下,劃開了魚的腰尾,它陷入了清醒的淩遲 “是嗎”? 撲通一聲,王恭敬地俯首在地上,將整個脊背袒露在那金刃之下 “大祭司,參商兩部,永不相見!自從您命令先王,將他們這些瀆神的家夥放逐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聽聞那群罪人的消息了”! 大祭司挑起一片粉白的魚生,電信號仍然刺激著魚肉中的神經元,那粉白的薄薄魚生輕微的顫動 “那你是怎麼知道~,被放逐的參部落裡,來了個野人”? 那條魚就這樣安靜的躺在刀俎之上,目送自己粉白的腰尾片肉被割下,然後那朱唇皓齒輕輕咬住,似乎是在品味魚肉的鮮甜,然後滿意的整片含入口中 柔軟的舌翻轉,潔白的齒廝磨。伴隨著魚肉被吞入腹中的,還有一聲略顯壓抑的愉悅 王以頭觸地,淋淋汗水從他脖頸上沿著兩鬢,將地上弄濕一大片。他渾身驚恐的顫栗,幾次想要張口,但最終也沒有出言狡辯什麼 這一刻,這個人間的王,猶如刀俎下的魚肉,靈魂上被恐懼的鋒刃緩慢地切割著 “算了,說起來那老參,還是你大宗的兄長呢~” 聽聞此言,王死命的叩首,敲得地板咚咚作響,那悅耳清脆的女聲絲毫未停,繼續說道 “魚兒告訴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野人是一位能夠執掌魚兒命運的司命,我猜他是來自不可知之地的逐覡。你幫我,將他接過來看一看,看看我這次有沒有猜對”? 不知聽聞到了什麼,商王眼中精光一閃,旋即癡愣地迷茫抬頭,望向大祭司,兩道細細的血痕從他磕破的腦袋上啪嗒滴落 “若是如我所想,那人是一位司命!那就是參部落僭越了,被放逐的戴罪之人還敢妄用神命,是要給神明和祖先一個交代的;若是~” 大祭司可以拖了長腔 戲謔的目光如天光垂落 籠罩住這個滿臉鮮血、一臉天真的人間商王 “若是你覺得我想岔了,那個野人不是司命,就開春戊申大祭的時候,用那個逐覡的頭!來祭祀神鬼吧” 說罷,大祭司輕輕放下手中的金刃,起身離去 乾燥的魚鰓蓋忽然劇烈地上下翻動三兩下,但離開水的魚終究會被溺死在了空氣中 長長的斑斕裙擺從假裝發愣的商王身邊逶迤拖過,商王眉頭緊鎖,細細思量著其中的深意 悠悠聲音又從身後傳來 “那魚,賞給你了~” 聞言,一絲血色漫上商王眼底,他如同死裡逃生的餓殍,像狗一樣貪婪著享用著神明的獎賞 一雙大手粗暴的掐住即將死去的魚,將整個魚頭都塞進嘴裡,然後便是野獸般的撕咬和吞咽! 魚刺刺破商王的牙齦,為粉白的魚屍染上一模殷紅 一顆染血的魚目滾落,散發著詭異的眸光 商王品嘗到了生魚肉的鮮甜,還有流到嘴裡的血淚,腥膩又苦澀!
第五章荒腔走板,司命參潦(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