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民謠—二十五.祿神的“貢品”(1 / 1)

一去不復回 霍眾 3382 字 2024-03-17

麵試通知最早發到了小玲兒學校收發室。老高作為班主任代為簽收。最初看到信封上第一醫院的印字他明顯一愣。他把正在寫同學錄的小玲兒叫到辦公室,一路上小玲兒莫名緊張。她開始瘋狂回想自己最近有沒有做了什麼出格或者惹惱班主任的事,搜腸刮肚半天也沒什麼頭緒。直到到了辦公桌旁,老高遞給她一個牛皮紙的信封,她稍微怔了一下才停止心虛。拆開信封展開讀後轉而莫名其妙起來。   老高看著臉皺成包子樣兒的小玲兒好奇起來。“給我看一下。”不等說完人已經在看了。   “你行啊,寶珠,老師對你刮目相看啊!什麼時候的事。保密工作做的不錯嘛~!”   “老師,我想打個電話。”這件事除了袁始沒有人能乾的出來。上一回以為他已經非常清楚了,看來他還是我行我素,任性依舊。他憑什麼插手別人的事。   “是該打個電話,給你父母說一下嘛~。”老高會錯了意,直接給王秀霞打了過去。“喂,寶珠同學家長麼,有個事給你說一下……對對對,好的好的,你們好好商量商量。嗯嗯嗯,對。”   “老師,我的三模成績已經可以上三本了,誌願我都填好了,這件事能不能我自己做主。”老高不太理解小玲兒為什麼明擺的捷徑不走,非要去走那個獨木橋。   老高起身輕拍小玲兒的肩膀示意她坐下。“寶珠同學,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再做決定,高考畢竟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大醫院管培生是好多人求之不得的機會哦!”抽開抽屜拿了塊糖遞給她。   小玲含著橘子味兒的糖,嘴裡卻微微有點發苦。手指搓揉著糖紙坐在辦公桌旁邊一言不發。一直到上課鈴響她都沒有吱聲。小玲兒隻是他的學生,畢竟不是自己家閨女,再上心也不能越俎代庖,替她做決定,看她這個態度,老高還是放她回班了。   上完今天的最後一節課,她的高中就正式結束了。學校一方麵為了給學生減壓,另一方麵方便布置考場,連著給高三學生放了三天假。夏天的餘暉裡,高三樓層的窗戶開始往外下“雪”。學生們撕書撕本往樓下扔。在這種比過年還熱鬧的背景下,小玲兒被爹媽親親熱熱的接回了家。   這三天過的平平無奇,苗老頭兒和王秀霞沒有提到和管培生麵試相關的半個字。假期最後一天的晚餐尤為豐盛,苗老頭特意做了一大盤的鍋包肉。小玲兒都做好了摔碗的準備,不過席間內容都是圍繞著家裡那兩晌地要不要租出去的話題。直到飯鍋見底兒,小玲兒的瓷碗仍安然無恙的端坐在桌上。   “你們沒啥想說的?”小玲兒倚著門框試探性的丟出一句話。   “你大嫂說夭夭要養成好好學習的習慣,也不想打擾你學習,夭夭以後不過年過節的就不來了。”王秀霞手裡刷著盤子,語氣裡既如釋重負又悵然若失。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可能爹媽根本就沒把管培生這件事放在心上。苗老頭劈劈啪啪的打蚊子,看電視裡麵的蚊香廣告嘟囔著城裡人真會享受雲雲。小玲兒又背了背《出師表》,王秀霞則拿著掉了齒的木梳,一下接著一下的幫小玲兒梳頭。“嘶~疼,媽,我還是自己來吧。”   “不差這一會兒了,趕緊睡吧。”王秀霞把木梳遞了過去,轉身鋪展開被褥。   鐘擺有節奏的“哢噠哢噠”,墻角一隻蛐蛐兒沒素質的跟著一起叫個不停。王秀霞呼嚕聲由小變大,漸漸屋裡除了苗老頭和王秀霞此起彼伏的鼾聲,別的也一律聽不見了。   小玲兒仰麵躺著,手底下炕席涼爽光滑,望著糊滿了報紙的頂棚,她毫無睡意,老天爺,希望她明天的考試一切順利吧。   許是睡的晚了,小玲兒再睜眼睛已經早上七點半了,九點考試,可是從家到學校也得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啊!你們怎麼不叫我!我今天高考!”   王秀霞聽見閨女的尖叫,拎著濕淋淋的抹布從外屋跑進來。“咋地啦?喊啥呀!這不尋思讓你多睡一會兒麼。別有點事就滋哇亂叫喚的,挺大個閨女,穩當著點。一會兒讓你爸送你,不會遲到的。”也是自己昨天晚上睡得晚理虧,小玲兒並沒有犟嘴,利索的開始洗漱收拾東西。準考證,文具,身份證,這些東西她反反復復檢查了好幾次,確定沒問題了,就讓王秀霞把文件袋放到拖拉機副駕駛座上。   “帶水不,讓你爸給你買瓶水帶著喝吧。”王秀霞朝正在大口灌粥的小玲兒吆喝道。小玲兒隔著玻璃舉了舉自己手裡的保溫杯,示意已經自己備好了。   王秀霞從廚房走進來,摸著女兒的頭發叮囑,“別吃太多,省著老上廁所耽誤事。這是你中午的飯,你帶著點,媽再給你二十塊錢,你有啥缺的中午再買。”   小玲兒接過老媽手裡的錢和東西,胃裡有點熱,眼底有點酸。心裡麵有點不是滋味。外麵拖拉機“突突突突”的叫著小玲兒趕緊的吧,再晚真進不去考場了。   “同學,請出示一下你的準考證和身份證。”   小玲兒從文件袋拿出一張準考證“誒?我身份證呢。明明放進去了!?”艷陽高掛,小玲兒後背卻冷汗岑岑。   門口的老師一邊安慰她,一邊讓她仔細回想是不是落在哪了。半個小時後考場門口就剩小玲兒一個人。苗老頭跑的呼哧帶喘,臉上的褶子裡都藏著汗。小玲兒拍著跑到乾嘔的老父,如在火上烤。負責的老師也遞了杯水給他。“孩子爸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找到了嗎?”苗老頭含了口水吐到花壇裡,佝僂著腰擺了擺手。   王秀霞遞給小玲兒一個白菜飯包,溫言軟語的求她吃一口。小玲兒抱著自己的膝蓋望著遠處夕陽下的一排白楊發呆。身邊的好幾個朋友都已經擺了學子宴邀請她參加。隔壁班的呂艷梅居然考了個商學院的本科,就連前趟胡同的曹誌斌也上了個大專。老高前幾天打電話來安慰她,跟她講大不了明年再來一次麼。半個月前值夜班的派出所民警把小玲兒送回的家。發現她時,她頂著一腿的蚊子包,一聲不吭的靠在派出所墻根兒底下哭。屁股邊兒散著一地缺胳膊斷腿的2B鉛筆。   “小姑娘兒,你先別哭,你叫什麼家住哪啊,這是咋地啦?”   小玲兒並不答搭理人,民警無奈隻好根據文件袋裡的準考證信息聯係了學校,從而找到了王秀霞老兩口。   “媽,你說我今年能考多少分,這通知書咋還不來,這郵局也太慢了!”   王秀霞動動嘴唇,想說什麼,想了想又算了。   立秋了,幾場雨後晚上明顯卸了燥熱,苗老頭也不搖著大蒲扇啪啪啪的扇涼。乾豆腐卷上幾根兒香菜和小蔥,蘸一下雞蛋醬一口小尖椒兒。   “老閨女,給你爹我倒點兒。”   小玲兒彎腰提起苗老頭裝白酒的塑料破桶,給他倒了一小杯。苗老頭吐掉飄在上麵串了味兒的紅棗。“你媽昨天也說了,麵試的事你到底咋想地呀。”王秀霞聞言並不言語,一邊扒拉飯一邊偷眼留意小玲兒的答復。   隻聽炕桌對麵沉默良久,然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