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燕國公朱啟天(1 / 1)

“都啞巴了?”   那家丁怒吼道:“說話!”   “我們也想不到大公子會給那赤菟馬一巴掌啊!”   “剛特娘的想過去提醒一下,結果大公子一巴掌,得,人家來勁了。”   “甭在這咋咋呼呼,奶奶的,你頂天挨頓罵,我們說不定要掉腦袋,擱這賣乖訓人呢?”   “左右是要挨罰了,說不定還得去先登營走一遭。諸位哥哥,我這裡有個乾凈絕妙的好主意呀!”   “甚麼好主意?”   “快快講來。”   “把韓老六揍一頓,剁了那群衙內,自騎馬匹,去河間跟韃子廝殺!”   “某看行!”   “算某一個!”   “你們要乾什麼?”   那家丁,也就是韓老六麵露警惕之色,他色厲內茬的再次喝問:“你們要乾什麼?”   “哥幾個!”   “有!”   “你們別過來!”   “並肩子乾他!”   “嘿!”   ……   德州,   這裡是濼邑都司的軍事核心,它在都司靠北處,好似突出的槍尖,惡狠狠的紮在北元河間路的南方。   燕國公府。   朱啟天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鼻青臉腫的韓柳,哭笑不得的問道:“這就是你的答案?”   “國公爺,標下這是被圍攻了,不然非得讓他們知道俺‘鐵拳’這個諢號是咋來的。”   “他們人呢?”   “北上去了,一路遇到設卡道的,直接號稱燕國公密令,加上您給的那個令字牌,卡哨直接放行了。”   “謔,護主不力,毆打同袍,矯國公令……”   朱啟天的胡子翹了起來,但他覺得他還能再忍耐一下。   “那群衙內呢?”   “讓他們拿刀鞘抽了一頓,不是斷腿就是斷手,唐衙內好像都斷了,而且被毆打吐血,應該是傷到了肺腑。”   “誰給他們的膽子?”   朱啟天氣極而笑,一巴掌將身前案幾拍碎,精美的茶具碎了一地,茶水呈潑灑狀散開,流淌不止。木塊彈到韓柳臉上,疼的他眼角抽搐了一下,連忙單膝跪地,戰戰俯首道:“國公息怒。”   “息怒?我最煩的就是這種滾刀肉!闖下禍,往戰場上跑,廝殺至死,特娘的,咱還得關照他們的妻兒爹娘。”   朱啟天咆哮如雷。   “用死來逃避罪責,很勇武嗎?這分明是懦弱之舉!”   韓柳改為了雙膝跪地,他從心的顫抖著,訥訥不敢言。   發泄了一下情緒,朱啟天冷靜了下來。   “承瑾的藥能湊齊嗎?”   “那群衙內被打斷手腳,但他們的父親在盡力搜集。”   “不是自家兒子,晾他們也不會太盡心。”   朱啟天冷哼一聲。   “國公府有的都拿去,家裡還有個大的白玉葫蘆,找根好木頭掛上送去。這些年搜集到的醫書,都抄錄一份,原本送過去,另派四十人,一明一暗,搬運醫書,護衛醫師。”   “唯!”   韓柳連忙應下。   “給那個柳大郎帶點資糧去,他爹給咱擋刀死了,他為救老大,拚了命,還差點把胳膊搭進去。”朱啟天說道:“羊毛都沒逮著一隻薅的道理,其父子忠勇義烈,奮不顧身,我豈忍負之?告訴他,我記住他了,若有才,保他官運亨通,若無才,亦可來我親衛,做個百戶,我教他領兵。”   “標下領命!”   “去吧。”   韓柳起身告退。   朱啟天坐回椅子上,地麵早已打掃乾凈,卓案也被換新,擺上了釉下彩瓷的茶具。   朱啟天對著茶壺嘴喝了一口,涼爽的溫度,軟糯的口感,回甘的味道,三者合一,讓他心中的不快好了一些,就是這劑量……   “來人。”   “郎君!”   兩個身披輕甲的昂藏壯漢走了進來。   “備點禮品,我抽出空來去齊河一趟,見見老章,他兒子救了咱兒子,必須登門拜訪,好好感謝一番。”   “唯。”   家丁扭頭就走。   “等等。”   “郎君。”   家丁轉過身來。   “茶水是夫人泡的?”   “回郎君的話,是娘子泡的,青衣姑娘端來,說要放涼了再送。”   “雲南普洱,價比黃金,熊娘們真敗家!”   朱啟天嘟囔了一句,嘴角卻微微上揚,噙著笑意,心情已是完全平復了。   “去,告知那幾個暗衛家屬,就說他們的兒子、丈夫,戰死沙場,餘生有我供養,無需擔憂,節哀順變。”   “唯!”   一個壯漢走了,另一個卻還站在原地。   朱啟天斜靠在椅子上,哼著小曲閉著眼,半壺茶進肚,才一瞪眼,“你個熊羆,咋還擱這杵著?”   “郎君不叫,咱也是要來的。”   “嗯?”   “二公子求見郎君,說要給您請安。”   “這不對吧,啥時候見老二有這孝心了?”   朱啟天眉頭一皺,放下茶壺,麵露警惕之色。   “這小死孩子怕不是又要作妖!”   “郎君料事如神,”家丁不著痕跡的奉上一句馬屁,接著毫無感情的說道:“二公子剛放出豪言,說要再去歷城,把那群衙內餘下的手腳都打斷,最好連帶著第三條腿。”   “嘶……”   朱啟天感覺有些牙疼,他揉著太陽穴,無奈說道:“讓老二拔腚,閑的骨頭癢就去操練。看住了他,過兩天再帶來見我。”   “唯。”   家丁抱拳退下。   片刻後。   “計綱。”   “小人在。”   一個麵色陰沉,皮膚白皙的高大男子,毒蛇也似,從暗處走了出來,沒有一絲聲響。   “暗衛需要精銳化。”   朱啟天看著眼前這個之前還是秀才的男人,“你明白嗎?”   “小人明白。”   計綱毫不猶豫的抱拳躬身。   “北乾的暗哨密諜如何?”   “我們的人盯得很緊,他們沒有參與到此事之中,不過想來有些人多少會得知一部分消息。”   “嗯,”朱啟天頷首,斬釘截鐵的下令道:“現在是戰時,無需顧忌,一有異動,立即鏟處。”   朱啟天的語氣不容置疑。   “小人領命!”   計綱隱入暗處。   朱啟天端起茶壺,又哼上了淮右小曲。   但閑適的時光注定是短暫的。   “郎君。”   “什麼事?”   “歷城衛指揮使唐昀,攜一眾將官負荊請罪。”   想了想,家丁補充道:“衙內們沒來。”   他們絲毫不敢借著自己兒子受傷的由頭,來給朱啟天施壓。   “他們說什麼了嗎?”   “沒有,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行賄都沒敢,咱一點外快沒撈著。”   家丁直搖頭。   “一群鐵公雞!”   朱啟天聞言,一語雙關的罵了句,眼皮都沒抬一下。   “讓他們滾蛋。”   “唯。”   ……   “國公爺讓你們滾蛋。”   家丁聲如洪鐘,說完就把側門關上了。   一眾袒胸露乳,背負荊棘,以唐昀為首的歷城衛將官你看我,我看你,麵麵相覷。   “國公爺這是麼意思?”   蒙人千戶火真一臉茫然,“嫌咱們誠意不夠?”   “走私的事不是國公家裡也在乾啊。”   “國公家裡隻賣茶,上好的雲南普洱、金陵雨前,洞庭碧螺春……換的好馬全部補做軍用,你敢說這是走私?”   唐昀無語的說道:“這不就是茶馬互市嗎?跟曹國公在西番搞的一樣。”   “也就國公爺能玩的轉了,北乾的韃子見了旗號,那都不敢黑吃黑。”   千戶孟良笑著說道。   “得得得,哥幾個都動動腦子。”   “成,集思廣益一下。”   “首先,大公子的事是別想了,家裡的小崽子最好都別出門,等大公子立下大功後再過去,趁著心情好,一笑而過。”   “你這不如讓他們去先登營拚命,活下來就算過去了。”   “到時候再說,現在是走私的問題。”   “咱們可沒那麼好的渠道威望,除了茶之外,鹽鐵可是都沾了。”   “一點粗鐵換戰馬軍情,是賺是虧都明白,沒賣鐵器就行,誰賣了自己私下滾去認罪去。”   “所以咱們的走私不算乾凈,或者說咱們的走私才是走私,是不和規矩的。平時也就罷了,這回查那匹馬來歷,拔出蘿卜帶出泥啊!”   “那國公為什麼讓咱們滾蛋,不懲罰,也不安撫?”   火真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太夠使了。   “怕不是時候不對。”   唐昀一拍腦袋,懊惱道:“平日也就罷了,喝罵一頓,出點血補貼軍用,可現在大將軍在打大名啊!”   “老唐你可別說胡話,大將軍一出東昌,我家的生意可就停了。”   千戶官邱濠眉頭微皺,緩緩退至眾人身後,正氣凜然道。   “是啊,聽說那匹赤菟是最近幾天收的?”   另一個千戶陳規幸災樂禍的嘲笑道:“等著秋後算賬吧你!哈哈哈哈。”   “屮了!這次走的遼東的路子,海運過來戰馬和一些軍情,剛達成交易,朝廷出兵了……”   唐昀欲哭無淚,怎麼就這麼巧呢?   交易就交易吧,不在明麵上反正,可……   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被查出來了啊!   “別喜了,老唐倒黴,咱們能好到哪去?”孫言一言打破同袍的嘲笑。   “那咋辦?”   “不知道。”   “這樣吧,咱們湊湊,把買到的軍情,沒補軍中的戰馬,全部拿出來。我那邊再慰問一下救大公子的柳升,”唐昀提議道:“看看國公爺買不買賬了。”   “國公爺屬貔貅的,向來隻進不出,一匹好馬數百上千貫錢,這麼多東西足夠貪官兩眼放光。奈何國公爺他把軍營當自己家,四萬餘將士,算上齊王那,攏共六七萬。京師平日還卡咱們脖子,湊起來的戰馬有一千匹嗎?這點還不夠馬軍塞牙縫的!”   “是啊,藏地河曲馬,走私來的遼東馬,草原上的匈奴騎,再加上本地百姓養的戰馬,可還是不夠啊!”   “國公爺力求一人三馬,全員騎兵。朝廷給的河曲馬四萬匹不到,還差八萬多,走私和現養能出來?扯淡呢!”   “你懂個屁!求上得中,求中得下的道理不明白?”陳規噴了他一句,接著洋洋得意擺事實的證明道:“國公爺要求一人三馬,可真正能跟北乾精銳過招的,就兩萬餘騎,他們已經一人雙馬了。   餘下兩萬,一人一馬,全部會騎,哪怕不能交戰,趕路也不成問題。哪天有了奔襲千裡的戰事,抽調這兩萬給精銳騎兵,不就一人三馬了嗎?就算正常作戰,會騎馬的步兵,也比純步行快得多!”   “……”   被噴的邱濠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陳規,“這跟我們拿出的戰馬不夠馬軍塞牙縫有什麼直接關係嗎?”   “不夠也得拿,實在不行,拉下臉來,去借,咱們的事發了,再查下去,他們也跑不了!”   唐昀果斷選擇拖人下水。   “對!軟硬兼施,不怕他們不拿。”   說到這裡,一群將官咬牙切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顧不上血流不止的脊背,當即各自上馬,向同袍“借”馬匹、軍情去了。   衙門查案有時要靠消息靈通,混跡市井的潑皮。這群滑頭將官,真不知道手裡有多少軍情捏著,就待戰事一起,好折現為功。   ……   接下來的幾日,歷城衛周圍的衛所將官們,體會到了被老戰友拉下水支配的恐懼。   而柳升人在家中坐,財從天上來,指揮使唐昀笑的跟鄰家大伯似的,又是送來禮品,又是出言慰問,又是說放一個月假期,平日不消點卯,隻需要在午時去旁聽將官領兵細則即可。   整的柳升受寵若驚。   唐昀更是提議免除鞭罰,柳升再三推辭,這才作罷,但因此,唐昀也真的開始欣賞起了柳升。   用他的話說就是——   “本來尋思著做做樣子給國公爺看,可你小子確實對俺滴胃口,”唐昀一拍大腿,遺憾道:“可惜了。”   “敢問大人,可惜什麼?”   躺在床上被唐昀勒令不準起身的柳升好奇的問道。   “可惜國公爺必然施恩與你,我是沒機會把你收為心腹嘍。”   唐昀帶著遺憾走了,柳升則是自去軍營領了鞭罰,那鞭子輕的,好似微風輕拂,讓柳升不禁懷疑章佐說的“疼”是真是假。   好吧,因為救下朱承瑾,人家貌似不敢下重手。   另外,幾日的靜養讓麵板恢復了,可惜這件事是柳升領罰歸家後發現的,根本沒來得及查看自家指揮使的命格命數。   不過這都小節,真正令柳升興奮的是,他可以領取獎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