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你繼續說。”鄂飛提醒著佟盛。 “鄂節使賞識我,便一直帶著我,我在檢德衛的任務也在不斷變化,直到現在,我兼領檢德衛閣領之職,奉命監視三鎮節度使鄂飛,根據動向隨時準備殺掉他……” 鄂景洲嚇一跳。 “佟叔叔,我們是第一次聽到你說這些,謝謝你還願意坦白,但這些你是第一次說嗎?”鄂景洲問他。 “第一次。”佟盛說。 “節使,那這?”鄂景洲疑惑地看向鄂飛。 “你會很好奇,我為啥不殺了他,留著隱患在身邊很危險,對吧?” 鄂景洲點點頭。 鄂飛則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他是檢德衛的事,我早就知道,而且很巧,你佟叔叔一直跟著我,將近三十年了,這個中緣由,我不說,但是我想你不久以後就會明白。” “那……”鄂景洲本來還想問什麼,但是欲言又止。 鄂景洲轉向佟盛。 “我需要你借助你檢德衛的力量,幫我個忙。” 鄂節使要挖出身邊的暗探和臥底,無論是矢韋汗國的,還是陶林和雍都王的。 一切盤算完畢,鄂景洲便出了營帳。剛剛鄂飛將軍說到暗衛,讓鄂景洲思考了好久: “佟叔叔同時作為檢德衛閣領,他的暗衛力量分散在臚朐軍各營中。既然是秘密力量,那……” 他想著暗衛,想著想著忽然就想到了個人名: 李洪! 作為一個土匪的二當家的,他太不尋常了,目前能解釋他這一切不尋常,隻能和這個掛上勾。 他不敢找佟盛問,他明白所有做地下工作的暴露意味著什麼,佟盛說的那一番也是關起門來說暗話,鄂飛和他講這些也是當他自己人,相信他能保密。 而且也許,他也許也不認識李洪。 鄂景洲想有機會,找李洪當麵問問。畢竟侄子出事,做二伯的心裡肯定也不好受。現在比較要緊的李博彥的死活,還有臚朐軍的安危,顯然,有人企圖裡通外國要置臚朐三鎮於死地,好坐收漁利。臚朐三鎮十二萬五千將士作為這個國家最堅強而脆弱的鎧甲,可禁不起折騰了。 難怪鄂飛將軍還是進行內部清理了,這是打算孤注一擲了!鄂景洲這麼想。 被清理、糾察出的二三十號探子、暗樁、臥底,聽命、從屬於矢韋敵寇、陶林和雍都王的這些人被集中抓起來,鄂飛將軍突擊了兩天三夜審問他們,看得出來他心急如焚。 他必須要打一場決勝的仗,時間來不及了! …… 李博彥還被圈著,那時候不讓他帶著突擊隊去他不死心,他現在連死了心都有,他沒有光榮地死在戰場上,而是要屈辱地釘死在叛徒的恥辱柱上。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個機會砍下矢韋主將的頭顱,然後突圍出來,到朝廷麵前邀功,然後洗刷自己的汙名。 可是,被束縛在拴馬樁上的李博彥,顯然做不到。 矢韋人的營帳裡,燈火通明,一片歡聲笑語,琴聲笛聲鼓聲交錯,伴著歌手時而悠長時而渾厚的歌聲,好不熱鬧。 李博彥看著一整隻烤熟的的羊被幾個矢韋人抬入營帳,炙烤的香味已經飄到李博彥的鼻前。 在湖北縣,烤羊這個東西他也就吃兩回,小達賚湖水和這片草原喂養的羊肥美味鮮,而且沒有膻味,是羊中商品,曾經作為地方貢品進獻給皇帝。 那時的李博彥沒有在意過這羊,烤熟了,吃了就吃了,此刻的香味,沁入骨髓,他真的餓了。 這個香味越聞,李博彥越絕望。 有個孩子湊了過來,他掰下一塊胡餅,塞到了李博彥的嘴裡。 那個孩子,自打他被拴在馬樁上,他就總見,應該是一個負責喂馬的奴隸,渾身臟兮兮的,衣服也有幾處破舊,勉強用粗線和破布補上了。 “吃吧,我從夥房偷偷拿的。”那孩子用矢韋語和他講。 “感……謝。”李博彥用不太流利的矢韋話回敬他的好意。 “我看你好幾天了,我覺得,你不像壞人。” 李博彥好像聽懂了,但他隻是笑了笑。 “我放你走吧?不然你會更痛苦。”那孩子又說。 李博彥好像也聽明白了,但他仍用不太流利的矢韋語回答: “不。” “為什麼?” 李博彥想說,他想堂堂正正的走,但是不知道怎麼準確用矢韋語表達“堂堂正正”這個意思。在兵營,他學過幾句,在湖北縣,斯根和斯吉兄弟會矢韋語,他們是明安親王的歸化部眾,也教過李博彥一些,但是他們跟李博彥還是漢語交流得多,尤其斯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要考科舉。 他想到了一個詞,表達“光明”或者“光明正大”的意思。 “我想光明正大的離開。”這是李博彥想表達的。 但他說的那個詞,既有“光明”的意思,也有“光芒”“白天”的意思。於是那個孩子聽成了,“他想白天走。” 那個孩子臉上露出不解的表情,但不再問他,而是說: “我無法幫助你,白天有很多的守衛。” 李博彥明白他表達出了問題,但他隻是沖那個孩子笑了笑。 那個孩子也隻是笑了笑。 “你叫什麼名字?”李博彥問他。 “章古臺。”那個孩子回答。 李博彥記得這個詞有“苔蘚”的意思。 “博彥,李博彥。” 博彥這個名字,其實在矢韋語中也有意思個,是“富饒”。 一個守衛看到了湊的有點進的二人,立刻喊到: “畜生,上一邊去!” 章古臺又去默默地喂他的馬。 因為比較長時間的捆綁,李博彥的手腕有些酸痛,而且被繩套摩擦破了皮。他不懷疑自己的選擇,他不能做了叛徒的事,然後下輩子窩窩囊囊的過著“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日子。即使朝廷看不到,親人在看著,百姓在看著,臚朐的戰友們在看著,他不能低頭。就像大矢韋山中的每一棵鬆樹,隻有堅挺,才真有用。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月亮並沒有那麼明亮。一陣一陣的冷風吹著李博彥不太厚重的衣著裡的身軀,夜真冷。 這時候的,忽然感到又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