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異：“我看了一下，那三位大夫是按照孟慰心途徑順序死亡的，也就是說，孟慰心帶女兒看病之後，大概率就會死亡一名大夫。” 　　秦桑羅越來越覺得驚訝，孟慰心與聽人描述的並不一樣，她似乎很願意將自己的經歷講述給別人聽，以此博得同情，而且與男子的交往…… 　　不過大安風氣開放，女子是可以對男子表達喜愛的，就連私定終身這種事，朝廷律法也是認可的，雖比不得三媒六聘正式，但也並非不能接受，孟慰心不過三十幾歲，又有些姿色，再婚也不是不行…… 　　想到這裡秦桑羅問道：“孟慰心這一路可有過從甚密的男子？我是說，呃，除了幫助她之外的那種……來往……” 　　餘朝安：“秦郎君是說，孟慰心有無相好？” 　　秦桑羅點頭，她剛剛沒想起這個詞。 　　餘朝安：“目前沒發現，即便有，這種事也不會有人大張旗鼓的說。” 　　秦桑羅自言自語道：“麻誌成說孟慰心隻是身體略發福，姿色不錯，那麼年輕之時孟慰心應當更美，怎會被丈夫厭棄呢？” 　　李玄異：“男子又不是隻看中女子相貌。” 　　秦桑羅：“可是麻誌成說，孟慰心對男子……有些手段，說明孟慰心與夫君至少曾經感情甚好，從女兒出生之後才變差的。” 　　李玄異冷哼一聲：“也可能是她交往男子過多，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還喜歡在人前裝完美母親，怎可能隻對麻誌成示好？” 　　秦桑羅不願將孟慰心想成過於放浪的女子，但是她的所作所為和衣櫃裡的訶子又在昭示著：孟慰心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以母親身份自重。 　　如果她隻是想再次嫁人，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來往，但是她與人私下見麵，還在提及婚嫁之前就與人發展曖昧關係，種種跡象都說明，她在男女道德方麵是很隨意的。 　　“那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她來往男子多，其中一個因妒生恨，所以殺害了三位大夫，最後才下狠手殺害了她？” 　　餘朝安：“因妒生恨的事情也不是沒有，之前京都就發生過，一名男子無法接受心上人要嫁給別人，遂將兩人都殺害了。” 　　秦桑羅：“可是兇手為甚麼殺了三名大夫和孟慰心，沒有對麻誌成下手呢？他不是妒忌嗎？” 　　餘朝安：“麻誌成是這個女子的相好？” 　　秦桑羅：“是啊，而且來往一年多了，兇手連三名大夫都不放過，不殺麻誌成，卻等一年才下手殺害孟慰心，這是何種心理？餘……餘大人你說呢？” 　　餘朝安遲疑了一下道：“大人不敢當，我……未娶妻，這種事都是聽來的，並沒有經驗。” 　　秦桑羅試著揣摩兇手的心態，孟慰心身中十七刀，這種怨恨是非常刻骨的，既然能生出這麼深的恨意來，那麼曾經也應該是非常愛慕的，既然那麼愛慕，為甚麼沒有談及婚嫁？ 　　秦桑羅將疑問道了出來。 　　李玄異：“這麼在意竟然沒有娶她，這麼妒恨卻隻能殺女子，控製不了事態也控製不了自己，當是廢物一個。” 　　秦桑羅：“可能是甚麼原因造成他娶不了她。” 　　李玄異：“甚麼原因？父母阻礙？自立門戶便是。女子不想嫁？那是他誠意不足。” 　　秦桑羅心想：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身份尊貴，手握權柄，相貌又是頂尖，完全不需擔心哪家娘子不願嫁。 　　這世上有許多人無法滿足心願，因而才滋生出各種惡念。 　　餘朝安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情，更加知道當今聖上對他是甚麼態度，他會有這種想法是很正常的，這世上就沒幾件他做不到的事情，隻有他不想。如果哪一天他看中哪家娘子，直接請聖上賜婚便是，自然體會不到愛而不得。 　　秦桑羅試著讓李大人體會普通人的難處：“李大人，這世上不是誰都有你這麼好的條件，許多事情是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是控製不了的。人難免產生許多欲望，不要說滿足欲望，有的人單說拒絕自己不想要的東西都要拚盡全力了。” 　　李玄異沉默的看了她一會道：“你離開京都是要去哪裡？” 　　秦桑羅知道自己說多了，使他想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她不能露餡啊！如果李大人不小心泄露她的行蹤，那她就麻煩了！ 　　她躬身道：“我隻是想換個地方生活而已，李大人不必在意，等解決了孟氏母女案我才會走。” 　　餘朝安馬上有眼色的插嘴：“還需要繼續追查孟氏的人際關係嗎？” 　　李玄異：“繼續查。” 　　他看了看秦桑羅又道：“如果你想留在京中，也不必有甚麼顧忌。” 　　秦桑羅心道：可是她得罪的可是尚書左丞啊，而且那個人還背靠左仆射，李大人你不知道水的深淺！可能你也想不到我這種小角色會得罪地位那麼高的官員吧。 　　秦桑羅隻好岔開話題：“李大人，我想去親自見一見被捕的兇手，就是殺害了第三個大夫的那位。” 　　李玄異：“可以，我與你同去。” 　　秦桑羅略顯驚訝：“李大人不需要處理華陰縣的事情嗎？”你可是巡按使啊！ 　　李玄異：“這些事讓劉伶查就可以了，我本來還想治他失察之罪，現在給他機會戴罪立功。目前孟氏母女案是最受關注的，早日查到兇手，追回孟夭夭才是要緊。” 　　秦桑羅回想劉縣令上次堂審時戰戰兢兢的樣子，想是知道自己有失察之過的，這個事情，可大可小，完全是憑巡按使的意思。 　　“李大人說的是，那我們明日動身？” 　　李玄異：“明日動身吧，今日你……休整一下，免得明日又在車上打瞌睡。” 　　秦桑羅：“……” 　　李玄異繼續道：“餘朝安，你先回去，與林朝禧一起深挖孟慰心的異性關係，尤其是錢財往來，在芮城縣多留些人。” 　　餘朝安：“是。” 　　------------------------------------- 　　從潼關到風陵渡，近在咫尺，然隔著天水這道天塹，這就是阻擋敵人入侵的天然防線。 　　中條山、華山在此集結，天水及其最大支流渭河、洛水在這裡匯聚，廣袤的西北黃土高原俯沖至此，並越過天水與秦嶺相接。眼前高峻的秦嶺和滔滔的天水，有一種雄壯的美感。 　　秦桑羅看著河道裡水陸交錯，水色凝重浩淼，沉穩平和，仿佛蘊蓄著巨大的能量，想起了那首歌——“一條大河，波浪寬，風水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地號子，看慣了船，上地白帆。” 　　她眼眶有些濕潤，想到她的民族是怎樣一步步走向獨立、走向現代化的，唉，她真的想念兔子①了。 　　到了晉陜豫交界的風陵渡，風從西北高原吹來，夾雜著黃土的細碎和乾燥，叢林在風中蕭瑟作響。 　　渡口旁的土道，越過緩坡，沖向高原，隱沒在一片林地。周邊的草木，一片深深淺淺的綠色，一溝一岔兀自生長，一層一層將黃土大地塗抹。渡口下麵，起伏的波浪馱著落日餘暉，緩緩流向青黑的山巒。 　　據說這裡是黃帝的賢臣風後所葬之地，所以叫風陵，又有一說是女媧所葬之地，女媧姓風，所以叫風陵。不論是哪種，這裡都凝聚著厚重的歷史氣息。 　　在《神雕俠侶》裡，郭襄夜宿風陵渡口，宴請江湖群豪，聽聞了神雕大俠的事跡，在後來遇到他時看到他麵具下的臉龐就愛上了他，然後他為她點亮了一夜星空，從此這段感情刻骨銘心，伴她終身。 　　風陵渡真是一個充滿故事的地方。 　　李玄異見她全程不說話，但是情緒似乎很激動便問道：“第一次看見天水？” 　　秦桑羅：“嗯，母親河嘛，而且潼關也很出名，一直很想看看。”其實她本來最想看風陵渡口，因為楊過。 　　李玄異：“潼關是一個重要關口，乃兵家必爭之地，曾經發生過渭南之戰，曹操在這裡擊破韓遂、馬超等關中聯軍。解縣下麵的函穀關也是，易守難攻，五國伐秦，秦據函穀關天險挫敗五國軍隊，後來齊、魏、韓聯合攻三年，又有趙、宋的加入，才一路大敗秦軍。” 　　秦桑羅對軍事一竅不通，但是聽別人科普還是可以的，李大人應該屬於朝廷培養的精英，跟他多學習一下很長見識。 　　“哦……受教了，李大人懂的東西很多。” 　　李玄異：“……” 　　“李大人從小受到的教導是怎樣的？”秦桑羅好奇古代的精英教育，找書苑 wｗw.zhaoｓhuyuan.com 看李大人文武都不錯的樣子，應當是從小沒少受苦。 　　李玄異：“兄長很是嚴格，文科武科都要學，又經常出題考試，但也會教導我需自己上進——教之而不受，雖強告之無益。譬之以水投石，必不納也，今夫石田雖水潤沃，其乾可立待者，以其不納故也。如果自己不想學，別人怎麼教也無用。” 　　秦桑羅真誠的道：“嗯，令兄很明智，李大人自己也奮發圖強，所以現如今如此優秀。” 　　這句話李玄異很受用，眼角眉梢居然帶上了一絲愉悅。 　　青雲見到自家主人的神情，挺訝異的。從小到大李玄異的朋友並不多，他身份過於尊貴，輩分還比別人大，同齡者皆敬畏之情多於其他，隻有越王李放和中書令家的蕭暕跟他親近些，如此這般平等的閑聊，記憶裡沒有過。 　　青雲捅捅憑風：“瞧著王爺是不是心情不錯？” 　　憑風白了他一眼：“一向如此。” 　　青雲：“哪有一向如此？這三年的巡查，王爺多麼繁忙，何時放鬆過？” 　　憑風：“王爺一向喜歡公務。” 　　青雲：“你當王爺是你，哪有人隻喜歡公務的？那個秦郎君做事態度很得王爺賞識，不如帶回去。” 　　憑風斜眼看他，青雲挑眉道：“我說的不對？既然王爺喜歡與他閑聊，他又能幫到王爺，帶回去做個侍從不是很好？” 　　憑風：“不適合。” 　　青雲：“為甚麼不適合？” 　　憑風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