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念天堂(1 / 1)

竹月行 歸光塵 3976 字 2024-03-17

“北望,你可知你為何得名如此?”   “回阿娘,北望不知。”   五年前的立春,京都內城,季府最高閣樓內,一對母子憑欄遠望。女子名曰舒華。而身旁十四歲的少年,便是季府的少主。從閣樓向北望去,是帝都皇城,層層城墻,一如道道森嚴的宮規,鎖住了人們的視線。   少年望向北方,若有所思,隨後眼神雀躍,咧嘴一笑。   “我知道了,阿娘!”   少年看向女子,澄澈的雙眼裡泛著晶瑩的光亮。“北望若是長大了,就要像父翁那般,守衛家國,不論身在何處,向北望去,都記得要衷心守望著我們的都城!”   “北望好樣的。”   眼前的女子麵容消瘦,凈白的肌膚顯露著不與年齡相符的病態。失血乾癟的嘴唇不時微抿,但仍然是滿眼含笑地撫摸著少年額前輕軟的發絲。   “阿娘,你怎的笑起來都那般勞累啊。”   少年的小臉耷拉下來,關切地看向女子。   “阿娘隻是沒有休息好,北望不要多想,知道嗎?”麵前的女子呼吸忽然急促起來,捂著嘴,強忍著喉部的乾癢。“北望,皇城的北邊,還有我們的故鄉,那裡才是先輩們代代思念的故土。”   “代代思念的故土?我們原來不住在這裡嗎?”   “皇城北麵,有一條大河,名曰黃河。那裡,才是我們的根。”言即此處,女子失神了片刻,隨即又緩過神來。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難以想象這是一副清瘦身體能表達的分量。   “北望,這才是你名字的由來,記住了——”   “——咳!咳……”   一陣急促而劇烈的咳嗽聲傳來,瞥見女子素色袖口一團暗紅的血跡,少年的臉上頓時布滿了驚恐的神色。   “阿娘!”   少年瞪大雙眼,撲向女子。   “阿娘你怎麼了!”   顫抖的手,攙扶著虛弱到幾近暈倒的女子。年幼的季北望強壓著哆嗦的嗓音,壓低聲線朝樓下的侍女吩咐道:   “大夫!快傳大夫!舒華夫人暈倒了——”   回憶散去,往事如煙。   就連兒時憑欄望月的閣樓庭院,如今也都隨故人消散在歲月的塵埃裡,隨著一次次遙望,化作聲聲嘆惋。   正午的陽光遊走在精雕細琢的漆木房門,透過細膩的紙張,將整個書房映襯地通透明亮。   季北望迎著陽光,心情卻似沉入了湖底。   半晌,他推開了書房門,看向恭敬等候的夜鴞。“讓管家撬開季若姝房門。”低沉而平穩的嗓音徐徐開口,像是在引起遠處家丁的注意。“收拾好季若姝的所有衣物,逐出季府。”不等後者反應,季北望便迎著刺眼的陽光,假裝大步向前走去。   一刻後。   季若姝房門前。   “我說季大小姐。”   緊閉的漆木房門外,個子矮小精壯,麵部渾圓,身後跟隨著一乾侍女的女人正是季府的陳管事,陳元。   “噢。不對,哪兒來的小姐。傳老爺的命令,現在這個屋子,算上整個季府,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所了。”   陳管事饒有興趣地站在門前,假裝彎腰敲門,剛碰到雕花木門,粗壯的指關節隨即停頓下來。隻見她俯下身貼著門,惡狠狠地低聲說到:“聽不明白話麼?老爺要你滾出去!”   “狗仗人勢的賤婢!你但凡動我一根指頭,都不得好死!”細小但清晰的話語從緊閉的房門傳出。   “哼。你也就這時才能逞逞威風了。”   陳元用絲絹擦了擦手,隨即指揮身後的眾人:   “給我把門撞開!今天,就是生拖硬拽,都得給我把這個賤蹄子拖出來!”   “真是心比天高,”   陳元五官隨著侮辱的言語而扭曲變形,盡顯落井下石的市儈之人姿態。   “命,”   “比紙薄啊!”   眾人一同抬著撞木,有序撞擊著麵前精美雕刻的門,不一會兒,門應聲而開,堵在門口的桌椅瞬間砸到地上。刺眼的陽光照亮了陰暗的屋子。   “把窗簾全拉開,窗戶全打開!這屋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你敢!你這是以下犯上!”   陳元肆意發泄著心中的惡意,看見頭發淩亂的季若姝,放肆地大笑:   “以下犯上?!”   陳元像是聽見了什麼驚世駭俗的笑話一般,五官不受控製地扭曲在自己的惡意裡,似乎十分享受這等居高臨下,壓迫殘害對方所帶來的快感。   “哈哈哈,你以為,你是誰?你現在滾出去,和窯子裡那些賣的有什麼區別?”   “亂嚼舌根的臟東西!我看誰敢亂動?!亂動我一下東西,你們都得死!”   眼看季若姝怒目圓睜誓死抵抗的模樣,眾人嚇得停住了腳步,紛紛望向作威作福的陳元。   “看著我看什麼?!還不快給我搜乾凈!”   一聲令下,眾人開始沖進房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翻箱倒櫃。   “你們瘋了嗎?!”季若姝攔著侍女,沒想到被陳元粗壯的胳膊一把掀開。   這一掀,季若姝順勢倒在了地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絲綢窗簾被粗暴拉開,薄紗床簾,錦繡被單,床單一並掀開。望向衣櫃,蠶絲衣服悉數揉皺,棄之委地。忽然,一件鵝黃鑲邊的披肩被一名侍女隨意丟開,季若姝不由分說地爬起來撲過去搶。   誰知,被陳元一把奪過。她拿起一看。隨即冷笑道:   “喲,我以為是什麼稀罕的東西,原來就是一塊抹布。”陳元一麵說著,一麵對著季若姝,一點,一點地撕爛手中的絲布。隨即又轉身一拋。   季若姝趁著陳元撕衣之際,立馬奪過雕花漆木桌上的琉璃盞,摔碎在地,隨即拾起最鋒利的一片,側身接近,反身勒住陳元脖子。   直抵喉嚨口的鋒利琉璃碎片閃著致命的寒光。   “你再撕一下,小心我割斷你的脖子。”   季若姝壓低聲音,在陳元耳邊沉吟到。   “你?!”   驚魂未定的陳元一臉錯愕,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一時間說不出話。見狀,眾人停下了動作,麵麵相覷。   “你以為就憑你的力氣,能扳倒我?”   “你不是——”   “兩天不曾用膳?少賣弄你那不值一文的智商!”   季若姝冷笑到。   “對付你們,我尚且沒有把握;可對付你,卻是綽綽有餘。”   “都給我滾出去,別讓我說第二次。”   季若姝手執琉璃碎片,眼神狠厲地向眾人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