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青青子衿,翩翩公子(1 / 1)

竹月行 歸光塵 3290 字 2024-03-17

“叨擾了各位,容我同這位姑娘捎個話。”   人群中一位青色長袍,年近弱冠的男子微微頷首,看向即將惱羞成怒的季若姝,麵色含笑,謙遜地走到她麵前。“這位姑娘方才在我店鋪內敷上的草藥費多給了幾文,替我家掌櫃傳話,喚您到店鋪內細細算過才是。”   “多給了幾文?這蠻橫的公主也會付我們老百姓錢?”   “管她是不是真的,穿的個收破爛樣,誰有多餘的心思管她!散嘍散嘍。”那三兩閑漢眼見人流散去,自知無趣,吹著口哨四下走遠。季若姝也隨著這名男子遠離街坊人流密集處,在一個小巷的轉角停下。   “多謝公子解圍,多有不便,在此謝過。”季若姝盯著男子狹長微微瞇起的雙眼,做了個揖:“今日之事,我季若姝已經記下,不知公子貴姓?”   “免貴姓林,名笙眠,字望川。”言罷,少年嘴角略微勾起,漾開一抹如水的溫潤。“姑娘方才是被那三兩閑漢所困?”   “確有此事,但不至於困惑。”   “為何?”   “若是他們尋釁滋事、不依不撓,修理一番也未嘗不可。”臨街的樓閣傳來絲竹之聲,流轉的燈籠照亮了少女漆黑如墨的眼眸。聽完此話,麵前的男子竟忍不住輕聲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垂著胸口。   “哈哈——”   “不知公子緣何而笑?”   “一個閑漢尚且能被打倒,兩個頂多湊合,可若是三個、四個一齊上陣,不知姑娘如何應對?”   “打不過,我還不會跑麼?”季若姝趁著此人打趣的空當上下打量,從頭飾到服飾麵料毫無奢華氣息,皆為尋常百姓的用料,不似皇家官家,瞧見這人談吐更是沒有半分傲慢之意。   “好一個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小巷外的吆喝叫賣聲由稀疏變得密集,輪子碾壓的骨碌聲在街道的四處響徹開來,竹平城的夜市就要開張了。   “不知公子藥鋪何在,改日我季若姝登門道謝。”   “登門道謝不必,劃傷、割傷小生倒是頗有研究,姑娘如有需要,移步熙寧街林家藥鋪便是。”林笙眠瞥見季若姝手上的包紮痕跡,頗有風度地偏了偏頭:“外傷易見,內傷難醫,尤其是傷筋動骨這等尤其需要上心。”他溫潤的眼眸又在季若姝眼眸停留:“竹平城雖民生富庶,可作奸犯科之人,自古便有,百代皆然。”   漸冷的秋風吹動少年的青色衣襟,摩挲著發絲,帶來一絲草藥的清苦味道。“與其與不必要的人爭辯,”少年不緊不慢地微啟朱唇:   “不如,”   聽他說的如此嚴肅,季若姝不由得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多來關照一下我的生意。”   瞧見他滔滔不絕的模樣以為他要將何等為人處世的大智慧講述出來,嘴裡吐露出何等驚天地泣鬼神的妙語連珠,講到最後圖窮匕見——   原來就是為了打廣告?   嗬嗬。   “公子言之有理,受教——”   剛要作揖告辭,身後一支冷箭朝著季若姝後背射來。不等箭矢擦身而過,她反手就抓著林笙眠的胳膊將他一齊撂翻,擺在巷子裡的商販租借的竹簍竹桶瞬間砸的個七零八落。一支寒光四射的破甲箭頭嵌入墻麵,直直紮入了粉墻。然而這支箭幾乎是擦身而過,細看之下,還有倒鉤似的結構。   “有盜賊搶掠錢財!”   竹平城內的百姓本就忌憚觀月臺的羌銻異族入侵,這下可好,盜賊竟然入市搶劫!   聽到季若姝這麼一吼,沿邊的商販費了好一會兒才整理擺放好的零嘴、配飾一瞬間又被聞訊亂竄的人磕碰得稀亂,場麵更加混亂起來。   “總有些阿貓阿狗——”季若姝剛從地下爬起來,另外幾箭擦額而過。眼看沒能得逞,幾米外的閣樓上貓著腰踩著瓦片的黑衣細作迅速隱沒在暗夜裡。   “方才多有冒犯,請公子不要介意。”   “姑娘好臂力,承蒙姑娘擋箭,小生實在慚愧。”劫後餘生的林笙眠一手扶著墻壁,一手拿著骨扇在胸前微微扇動。暗沉的折扇輕舞,此間少年明眸皓齒,氣質如穀中幽蘭,卻是半分驚慌也無。   險些中箭還能如此淡定?這人對自己的醫術真真是自信。但無暇顧及這半道而出的醫師,季若姝收拾好四散在地的竹簍竹筐,拔下墻上的箭頭,又撿起掉落在地的部分,細細端詳才發覺:真是殺雞焉用宰牛刀。   軍用的破甲箭頭輔之以倒鉤刺,若是人中箭沒能一擊斃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光拔除箭頭要受的血肉之苦、剝皮之痛就足夠殺人誅心了!真是其心可誅。掂量著手裡的幾隻箭,其中一隻竹製箭桿的箭矢明顯不同於餘下的破甲箭。難道說——不隻一群人作案嗎?還有其他人參雜其中?   “沒想到姑娘對箭頭頗有研究?”林笙眠收起了骨扇,半靠著墻壁偏頭看著蹲在地上的人,眼裡蕩漾著一絲說不明白的趣味。   這醫師怎麼還賴著不走了?莫非是看她險些受傷好做個順手的生意?   “今日遇襲,我本無意讓公子置於險境,可如今——”   “無妨,小生也不過是一介平民,無意叨擾,告辭。”   “告辭。”   林笙眠看罷,轉頭便走出小巷,悠然而去,隨風而起的衣帶與係在頭上的青絲係帶,飄飄然的背影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倒是映襯了一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好一個談吐文雅、處世圓融的一介平民。季若姝杏眼一轉,抬手摸了摸發髻,尋思著天色已晚,典當幾個簪子飾品怎麼也有幾兩銀子找個通鋪歇歇?可空空如也的發絲讓她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糟糕。   她今天被陳元趕出來時是故意披頭散發,好讓那囂張跋扈的管家放下戒心的。可不巧,為了僅存的顏麵與一身傲骨又拒絕了兄長的麻布包裹。現在當真是無處可去了。你說,走就走,非要那一點麵子乾什麼呢?   正當她走出小巷,記憶之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小巷前顯現。   “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那人喘著氣,扶著粉墻如此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