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除妖師(1 / 1)

男人的手指順勢覆上她的臉頰,吃足了豆腐。分明是探索一般的觸摸,他掌心木頭和冰塊一般的觸感卻紮的她微微後退。   他像是不知世間的男女大防,毫不避諱地想從她的肌膚上尋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的手像屍體一樣冰冷,修長的指縫和寬闊的掌心上布滿了厚繭,這一切無一不昭示著他是一名優秀的劍客。然而這真是一雙讓人很難喜歡起來的手,就像他的人一樣。   他剛才是如何殺死那兩個人的,真像夢一樣。   劍客問:“那是什麼?”   “那是……一件讓我死無葬身之地的東西,也是一件會讓你後悔的東西。”寧折川盯著他的臉,有些發抖地說道。   離得很近,她幾乎可見他臉上的絨毛。   她的目光兇狠、赤裸幾乎可以說是有些肆無忌憚了,但他永遠也不會知道。   因為他是一個瞎子,還是個漂亮的瞎子。   那一頭青絲下蒼白的容顏,在月光血色頓失。好看的眉目嵌著無神的雙眸,鼻梁高挺,就是嘴唇太薄了,反而失了些人情味。   寧折川聽人說過,嘴唇薄的人大都性情涼薄,是薄情之人。可是現在,她卻希望這種說法是錯的,這個人該多生出些七情六欲,多生出些悲天憫人之情,然後慈悲地放她一馬。或者平靜地把她當做一個屁,放掉就好了。   但他偏不,偏偏要細細地把玩自己的獵物,一次又一次在她的底線上挑逗。就像捉到老鼠的貓,並不輕易吃掉,而是反復玩弄至死方休。   劍客固執地說:“我不會後悔。”   “那是因為你還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形,等你看清了一切,就會……”   “我不會後悔。”   劍客順著她的麵龐向上摸索,他掌心的溫度寧折川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卻是在將觸及眉眼之時,有水滴落在他手背上,一點兩點,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嘩啦啦往下掉,伴隨著女孩子隱忍的抽泣聲。   劍客微愣。他很好奇一個女孩子怎麼能流出這麼多眼淚,難不成真是水做的不成?比起那被丟得老遠的證物,他顯然更關心這個,低聲問她:“為什麼哭?”   他大概不知道無論怎樣關心別人,說出的話語總是冷漠的,像在拷問犯人。   寧折川說:“因為…你的劍,剛才殺了人,我怕它把我也殺了。”   “我不會殺你。”劍客放開她。   “你能保證嗎?”   劍客想起她的眼淚,說:“我不想殺你。”   “那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因為這兩個人是誰,或許明天早上你就知道自己惹上了什麼樣的禍事,到時候……”   劍客不理解,為什麼自己救了人反而會被責怪。他奇怪地想:“女人都是這麼復雜嗎?”   他不介意保證,但他的身份不允許他牽扯過多的契約。   而且,即使保證了,他想毀約她又能怎樣呢?   他皺眉說:“我沒必要向你保證,我殺你輕而易舉,現在我不殺你就該感恩戴德了。而且我的劍救了你,你不該害怕。”   “救我的不是它,”寧折川咬著牙:“是它主人的一無所知和眼盲,啊——”   後來每當寧折川回想起這一天她說過的話,無一次不在佩服於自己當年的無知無畏和口不擇言。這些話句句不要命了似的往他傷口上戳,生怕自己死得太慢。   她明明惜命到了極點,怎麼有膽子去挑釁他呢?   回來回想起來才發現,說到底,竟是因為害怕了。   他越是平淡、漫不經心,越是毫不在意,她便越發害怕。她不懂一個連人命都不放在心上的人,還有什麼能讓他在意的?   寧折川知道,自己一定觸怒他了。   劍客蹙眉,一把抓住她的領子,將她提起來。   寧折川隻覺得呼吸一窒,緊接著雙腳離地,自己竟像小雞崽一樣被他輕而易舉地拎起來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撞上了他寬闊的胸口。她心跳漏了半拍,因為她看見那人高高舉起了劍,目光冷漠。   劍鋒如雪,隻有劍刃被鮮血沾染,就像數九寒天裡一朵看殺百花的紅梅,太過凜冽。   “不要——”她怕了,她不該激怒他的,這個男人分明比鬼還可怕。   剎——   長劍劃破黑夜,光華所及之處,黑暗退散,寧折川清晰地感覺劍從她頭頂飛過,刺中什麼東西,接著便是一陣尖細的叫聲,像嬰兒的哭聲。   可下一刻,那處隻餘下一縷紫煙,灰飛煙滅,就像變戲法時幻化出的煙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她知道這不是戲法。   “那是什麼?”寧折川顫抖著問。   “血妖。”   他是一個除妖師?寧折川大吃一驚。   她對除妖師的身份並不陌生,但真正見到這一幕還是感到震驚。   隻見劍客低聲念咒,劍若有靈一般飛回他的劍鞘,劍麵連一絲血跡也沒有。寧折川悚然。   劍客將劍背於身後,彎腰在草叢裡摸索,像在找什麼東西。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他卻已尋著記憶,從草堆裡撿起一根竹竿。竹竿兩指粗,半人高,兩端削的平整,儼然是他的手杖了。   他就是靠著這東西走到這兒的嗎?寧折川心裡咯噔一聲。   看著男人手持手杖,一點點探索前路的樣子,她突然愧由心生,看著那即將遠去的背影,攥緊了拳頭。   “喂……”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隻能生硬地說:“這周圍有人守著,我出不去……”   該死,這時候應該說些感謝的話才對。   她有些懊惱,卻聽那人低聲說:“朝這個方向一直走,我保證沒人會傷害你。”   寧折川追上去:“等等,我叫寧折川,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停住,想了一下,認真地回答:“夢弦歸。”   寧折川沒有再追過去,隻是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   他剛才明明冷得嚇人,可是說出那個名字時卻莫名地溫柔了幾分。寧折川突然回想起剛才撞在他懷裡的情形,臉有些燙。   這樣一個冷冰冰的人,連手指都是冷冰冰的,可是胸口的溫度竟然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