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到警局時,暴雨已經停了。沈逸帶著周挽去休息室,紀良言則領著張晴晴去詢問室。 休息室裡,沈逸收拾沙發上的雜物和亂丟的衣物,讓周挽先坐下。他沒有問她為什麼要說謊,還記得周檬的叮囑,拿一次性杯子泡了紅糖薑茶給她,說:“你先在這休息會兒,等等我和姑姑,晚點我們回家。” 周挽點頭答應。 沈逸關上門出去了,周挽很清楚他們兩一時半會下不了班,輕車熟路的拿出物理習題開始寫,手邊的紅糖薑茶熱氣氤氳。 紀良言那邊吃驚不小,沒想到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女生,竟然有關鍵線索。 有人為嘩眾取寵虛報,也有熱心市民從平凡的生活中尋找蛛絲馬跡為破案獻力。紀良言在那家門頭掉漆的藥店見到是個未成年少女時並沒抱多大的希望,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期望她能懂什麼是犯罪? 張晴晴提供的是手機相冊裡的幾張照片,照片裡一個中年男人在漆黑的夜色中往漳江拋物,肩上扛著的依稀可以看出是搬家常用的編織打包袋,顏色不好辨認。 張晴晴說當時是淩晨三四點,此人確實有重大嫌疑。 遺憾的是張晴晴的手機是七八年前的老款手機,不僅卡頓,而且像素極低。她連拍了七八張,可以隱約看清嫌疑人的身形,夾雜著一張模糊的側臉。 這些照片給他們指了一條方向,雖然不一定正確。技術科需要拿張晴晴的手機拍照記錄留檔,把裡麵的照片拷貝出來。張晴晴謹慎的問手機會不會還給自己,得到再三保證,張晴晴才交出手機。 與此同時疑問也來了,張晴晴一個柔柔弱弱的女生,大半夜不睡覺在漳江乾什麼?更何況那個路段地勢崎嶇,多滑石,平時都拉著警戒線,鮮有人去,隻有偶爾的資深釣魚愛好者偷偷潛進去。 張晴晴不僅去了,還是在淩晨三四點一個人去,看到有可疑人物還敢尾隨拍照,當時不報警,直到這個時候才聯係警方。 紀良言的目光中帶著審視,張晴晴隻是個高中生根本不是對手,眼神躲閃。 氣氛太過嚴肅,旁邊的女警員於心不忍,小聲提醒:“言哥,她是證人,不是犯罪嫌疑人。” 紀良言對局促不安的女生低聲解釋道:“你不要太緊張,我隻是長得兇。你就當是平常聊聊天。” 張晴晴連連擺手,受寵若驚的表示沒關係,老老實實地說:“一個月前我們月考成績出來,我排名掉出了前十,壓力很大。晚上有道題做不出來,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就想出去走走或者跑跑,累了就能睡著,走著走著就到了那裡……我是順著江邊走過去的,不是闖警戒線!” 女警員專心記錄,紀良言點點頭,鼓勵她繼續說。在紀良言的引導下,張晴晴說出了完整的故事。 “那個時候天很晚了,月亮很圓很亮,天空是霧藍的,一路上沒遇到人,車也很少,江風輕輕的很舒服,我就找了個地方坐著吹風,聽嘩嘩的江水拍岸聲,突然有一陣不和諧的腳步聲傳來,很沉重的腳步聲,咚、咚、咚,由遠至近……” “那裡很安靜,連鳴笛都聽不見,我有點害怕就躲了起來,我沒想看的,但是他停在了我前麵,呼呼喘著粗氣。我趴在草地裡,透過灌木叢的縫隙看到他背著一個大袋子,行為怪異,我就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我以為他在處理什麼違禁物品,他走了我也沒敢上前看,等到天亮了,聽見人聲我才回家。今天我看見新聞說漳江,想起來照片可能有用,就趕緊給你們打了電話。” 張晴晴說完,舔了舔乾燥的唇,見狀紀良言出去給她接熱水,看見旁邊不知道誰放著的紅糖薑茶粉袋,順手拆了一包倒進去泡開。 張晴晴詫異地接過滾燙的紅糖薑茶,熱氣熏得她眼睛濕潤,她想一定是因為很少有人願意聽她說這麼多話。 技術科取完證把手機還給張晴晴,事情差不多結束,紀良言找了個年輕的警員送張晴晴回去。 張晴晴不願回去,祈求:“警察叔叔,我可以在這兒多待一會兒嗎?” 紀良言看著她沒說話,張晴晴沒辦法,待在這裡對她來說是現在最好的選擇,不用花錢,還能遮風擋雨。 她硬著頭皮繼續說:“我保證不會打擾你們工作。” 張晴晴坐在門口的休息椅上,手裡還握著空了的一次性紙杯。 紀良言朝她伸手,張晴晴不明所以的把喝過的杯子給他,紀良言把紙杯接滿水,又拿了一件外套一起給她。 她和周挽同樣的年紀,他屈膝蹲下看著她閃爍的眼睛說:“小姑娘,好好愛護自己,人生路還長。” 那雙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張晴晴低頭盯著水中淡紅色的液體小聲道謝。她說的話半真半假,假的那部分是她不願意剖白的真相。 紀良言乾了這麼多年,見過了各式各樣破碎的家庭和復雜的人性,他沒有為難她,站起身說:“要喝熱水就去那邊接,要回去就找剛剛那個哥哥,他今晚值班。” 張晴晴緊緊抓著兩樣給予她溫暖的東西,點頭答應。 晚上十點,周檬和沈逸一起下班,兩人都換上了便服。 周檬踢腿、伸懶腰舒展緊張的肌肉,沈逸在後麵給她捏肩,周檬拍掉他的手,說:“看看小挽去。” 周挽在休息室等到睡著,周檬把趴在桌上睡著女孩的短發別在耳後,露出半張英氣的小臉。 沈逸想把她叫醒,周檬拒絕了,輕聲說:“我背她吧。” 周挽已經長到和周檬差不多高,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沈逸心疼妻子,但周挽畢竟是大姑娘了,他不好抱。 周檬蹲下,反手拍肩道:“別婆婆媽媽的,把她放我背上就行,你去把車開出來。” 沈逸小心謹慎的去扶周挽,動作很輕,但幾乎是沈逸剛碰到她的肩膀,周挽就醒了。 周挽迷迷糊糊,還沒搞清楚狀況,揉揉迷瞪的雙眼,看背影認出是周檬,叫道:“姑姑…” 周檬站起來,氣得踢沈逸,“你不會輕點?” 沈逸有苦不言,舉起雙手,手裡是明晃晃的車鑰匙,說:“我去開車。” 周檬把散開的書和文具收進包裡,喝了一半的薑茶已經涼透,周檬一飲而盡把紙杯丟進垃圾桶,說:“走了,跟我去你爸家。” 周挽呆住,可憐兮兮地說:“姑姑,我不想去。” 周檬利落的把書包甩在肩上,不容她拒絕,“這個你隻有一個選擇,跟我走!” “唔,有件事有兩個選擇,我們現在是去外麵吃,還是回去吃?” 周挽選擇前者。 暴雨來得快去得快,雨後是涼爽的夜,唯有道路未乾的濕意證明下過雨。 三人去吃夜宵,周挽照舊吃的很少,周檬不許她節食,幸好有沈逸護著說下午吃多了才糊弄過去。 吃完飯,沈逸開車送她們兩去周父家。周父家在城東,新開區,商業樓林立,寸土寸金地段的獨棟別墅。 沈逸、周檬、周挽三人均住在城西,需要跨越大半個市區。沈逸明天還要上班,把她們送到門口就獨自開車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