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九倒抽了口涼氣,卻很快有了反應,咧著嘴道:“徐縣丞,我,我才從山上下來,供品我已經送給黃道爺了!” 言下之意,他就不上山了,而且說著,再次弓腰握刀,隻是因為太過緊張,沒將體內那股熱騰騰的勁氣把握精準,順著寒毛一發作,與周圍的寒氣一交替,整具身體頓時白霧飛騰! 趙寧九打了個寒顫,立刻收緊寒毛。 鬼都不知道趙寧九此時什麼心情,不過是來青陽山送趟供品,先是從供品裡發現一截女人的前小臂,又發覺李四娘是一隻狐妖,有可能還被殺了! 剛要下山去王屠戶家一探究竟,看李四娘是不是真的被殺了,自己娘親又身在何處,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竟又看到印象中一向溫文爾雅的徐縣丞,提著王屠戶的人頭走來! 出門沒看黃歷,撞邪了? 青年儒士似乎也沒想到,趙寧九的戒備心會這麼強,笑道:“不用怕,本官對你,並無惡意。” 趙寧九不相信,忽然將黃老道送他的那枚金錢取出,丟向青年儒士,道:“徐縣丞,這是黃道爺給的酬勞,金子,孝敬您了,我還要去找我娘,先走一步了!” 說完,他拔腿便要繞道躲開青年儒士,哪成想除了腳下的這條山道,兩邊仿佛皆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導致他就算想繞也繞不過去。 而隨著那枚金錢落在青年儒士的腳下,本是舉重若輕,氣質出塵的青年儒士,突然臉色大變,像是看到瘟神一樣,下意識地便向後躲出十餘丈,一副受驚的樣子。 場麵一度有些尷尬。 趙寧九驚疑陣陣,像見了鬼一樣看看山道左邊,又看看山道右邊,奇了怪,分明沒有任何阻礙,怎麼好像憑空多了兩麵透明的墻壁? 提著人頭的青年儒士,則不敢再向前逾越半步了。 他謹慎地看了眼那枚落在積雪中的金錢,沉默了一陣,才擠出一個笑:“既然這金錢是黃道長送你的,本官哪有奪人之美的道理?嗯,不如這樣……今日上巳,民間也有散財的習俗,散得越多,對自身也越有好處,你若實在不想要,扔了便是,今後被誰撿到,便是誰的!” 趙寧九卻仍然一副慌張之態,苦哈哈地道:“徐縣丞,我真不想再上山了,我……還得去找我娘!” 兩人說的好像不是一件事。 好像你說城門樓子,我說胯骨軸子。 青年儒士愣了愣,這才勉強冷靜了幾分,正了正臉色,道:“看來你已知曉了一些事,比如,李四娘是一隻狐妖,可本官以性命擔保,李四娘雖然已死,你娘卻並無大礙,所以,你不必擔憂,但上山,你還是要與本官再上一趟的,與本官去見一個人,而你若不去,本官……會很難做!” 趙寧九滿心古怪,這徐縣丞,到底怎麼回事?今天怎麼會這麼反常? 另外,他為什麼就篤定自己的娘親並無大礙? 他知道自己的娘親在哪裡? 可趙寧九剛要再問。 青年儒士又指了指積雪中的那枚金錢,道:“你還是先把這枚金錢收起來吧,或者扔向別處,本官見不得這黃白之物,而且有此物擋路,本官會更難做!” 趙寧九擰緊眉頭,短時間也不敢再去撿那枚金錢了。 可就在這時,那金錢仿佛有靈性一般,咻的一聲,忽然從積雪中閃出,飛回了趙寧九的口袋。 趙寧九一驚,擔心這金錢是什麼汙穢之物,急忙將其取出,扔出老遠,扔去的方向則是青年儒士的方向。 青年儒士嚇得一縮脖,且不知為何,眉心處竟還驀然隱現出一道紫氣,而那枚金錢隻是掠過他的頭頂,他眉間隱現出的那道紫氣便被吸入金錢之中! 青年儒士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暗暗叫苦,這一下,損了七八年的修行! 咻! 那枚金錢又折返而回,可回到趙寧九的口袋之前,又從青年儒士的頭頂掠過,青年儒士的眉心再次有一道紫氣隱現,同樣鬼使神差地被那金錢吸收了進去。 槽! 又損了七八年的修行! 青年儒士心裡都要炸鍋了,同時隻見他的鬢角發絲,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幾根。 趙寧九又要扔! 青年儒士急忙道:“不要扔了,這金錢你扔不掉,估計……暫時也對你無害,不要再對本官扔了!” 趙寧九滿心驚疑,可遲疑了一下,又將那枚金錢取出,謹慎地對青年儒士道:“徐縣丞,看來你知曉內情?李四娘,確實是一隻狐妖?也確實已經死了?” “……” 青年儒士感覺自己好像受到了威脅,卻又沒有證據,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保持風度,道: “這個事情,說來話長,而且本官知道你想問什麼,可本官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錯失了良機,對整個齊國來講,都是一場不可逆的災難! 何況,因為眼下的這場倒春寒,齊國已經凍死了五萬多人,五萬多人!不能再死了,再死,那就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趙寧九心頭又是一驚,卻道:“李四娘如果真的死了,我娘呢?我娘現在在什麼地方?是死是活?” 問這話時,少年很緊張,提著心,吊著膽,擔憂,害怕,如果娘親也死了,那他在這世上便再無至親之人了。 青年儒士眼角微微一抽,先是有些著急地看了一眼趙寧九身後,這才沉聲道:“活,活的比誰都好,而且你娘她……總之她還活著!寧九,懂點事,就當是為了齊國,好嗎? 而且你爹與本官也是老相識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死的壯烈,也是為了齊國,而你作為他的兒子,為齊國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就那麼難? 關鍵本官的要求也不高,現在,就現在,你隻需與本官上山,與一個人好好談談,你我皆大歡喜!” 趙寧九一愣,試探:“黃老道此前對我說,我今天有可能會死,又怎麼講?” 青年儒士終於忍不住罵了起來: “你踏馬已經下山了,還是從那人的眼前下的山,也就是說,你今天不會死了……可如果你再問下去……本官死在你麵前行不行?實在不行給你磕一個!就當本官求你了,要不你讓路,要不你與本官上山!真的沒時間了!” 趙寧九又沉默了。 青年儒士仿佛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咬了咬牙,將那王屠戶的人頭一扔,撩起衣袍,還真要給趙寧九磕一個! 可就在這時,趙寧九身後的山道右側,那道無形的屏障忽然如波紋般散開。 然後,隻見一隻高約十六丈的巨大冰狐,從那波紋裡緩緩暴露其輪廓,而在它頭頂上,還站著一位胖丫頭! 青年儒士愣在了當場,趙寧九則猛然轉身,抬頭一看,從頭麻到了腳。 冰狐居高臨下瞥了眼趙寧九,又看向了青年儒士,發出了一道低沉的女人的聲音:“公子徐,你提著王判的人頭來麵見老身,是要談什麼事情?” 被稱作公子徐的青年儒士剛要開口,站在冰狐腦袋上的胖丫頭,卻忽然拍了拍冰狐的耳朵,掐著腰沖著趙寧九嬉皮笑臉:“趙寧九,這是我姥姥,威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