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春樓, 四九城老字號八大樓、八大居中唯一僅存的碩果。 一進門就看到,精致的雕花隔斷上貼著一長條橫幅:發展生產、繁榮經濟、公私兼顧、勞資兩利。 王大炮和黃濤進了包廂,發現其他戰友正喝茶聊天。 王大炮看黃濤大家打鬧說笑,自己則憑著記憶對照認人。 白白胖胖,咧嘴一笑快成彌勒佛的李自然,二商局供銷科乾事。 身材高大魁梧,有點托塔李天王那味的劉偉星,現在糧油公司保衛科。 “大炮,狗日的見麵裝作不認識了。” 對了,說這話的戰友,原來的炊事班班長,朱愛農。 “是不敢相認,你這一身打扮,還有整個人都變得白嫩。想想以前你又黑又瘦的樣子。” 二商局的李自然接過話茬,“你也不想想,如今這位在外國技術人員招待所的大廚。那吃穿住用能和我們一樣嗎。” “外國技術人員招待所?”黃濤聽了趕緊擠上前來,“我聽說你們那可好了,有遊泳池、有西餐廳、衛生間還裝有熱水淋浴和抽水馬桶……” 王大炮看了在場的人,就自己和黃濤屬於混的最次。 別看都是戰友,一分配工作就能看出各人的背景能耐。 “都站著乾啥呢,坐啊!” “你這主角沒來,我們誰敢坐,這不都得候著迎接呢。” 都是戰友,感情深厚,說話也都隨意。 周傳斌,今天戰友聚會的主角。 來的路上黃濤才說今晚戰友聚會的主題,為周傳斌慶賀升職。 不過他也是才得知升職的消息。 眾人一陣謙讓,周傳斌坐在主位,李自然和朱愛農分別坐在他兩旁。劉偉星、黃濤和王大炮分別依次就坐。 “怎麼就我們幾個人?”王大炮怎悄聲問黃濤。他記得戰友將近三十個人。 “其他人在郊縣、農村,來不了。” 人齊上菜,紛紛舉杯恭賀周傳斌升中隊長。 王大炮這才知道周傳斌退伍後進入公安十局三處。 朱愛農看王大炮一臉不解的樣子,給他科普, “這十局,前身是鐵道卩公安局。後來公安卩成立第十局,也就是交通保衛……三處則是偵察保衛處。” 李自然看著大家說道,“周傳斌這回破獲一起密謀破壞鐵路的大案,將潛伏多年的敵特一網打盡。也是咱們戰友的榮耀。來一起舉杯祝賀。” “潛伏敵特?” “密謀破壞鐵路?” “一網打盡?” 周傳斌笑著謙虛的說,“這是師傅帶隊,我跑腿而已。” 黃濤有些失落地回他, “都是老師傅帶隊,怎麼你就這麼好能抓敵特。哪像我,唉!” “你有什麼不好,派出所片警。看看郊縣、農村,解甲種田的那些戰友。知足了吧你。” “你們不了解啊,”黃濤喝了口酒,說了起來。 “我這片警,成天麵對的都是家長裡短的破事。 尤其是我那師傅,一板一眼的,非得讓我把每戶人家的情況背下來。 家裡有幾口人,都乾些什麼活,有什麼親戚朋友, 有沒有和誰結仇,甚至什麼時候,為什麼結的仇, 親戚朋友都是哪些人,親友家人情況,親友又是乾什麼吃的…… 你想我這一片好幾條胡同,上百戶人家,祖宗三代都得記得一清二楚。 我容易嗎。 跟我師父巡邏,見對麵來一個人,就會問我,這人是誰啊,住哪,乾啥的,家中親友,父母情況等等。 煩都煩死了。” “還有啊……”黃濤繼續說道: “今天來的遲,就為了做一份筆錄。” 大家也不打岔,都靜靜地聽他講。 “在我轄區街道木器社的一個男木工,人長得機靈,能說會道還有一手好木匠活。 在木器社裡女人緣特好,三個女人經常和他打打鬧鬧。關鍵是三個女的都知道彼此和這男木匠有私情,四個人就這樣經常湊在一起嘿嘿……” “一男三女?” “這男的難不成長著一副驢大的行貨?” “別吵,聽黃濤繼續說。” “原本這一男三女的事也不會爆出來。 壞就壞在這男木匠對麵一戶人家,一家五口全靠男的在外掙錢,日子過得緊巴巴。 男木匠一家也是五口,夫妻二人,一兒兩女。也是男的掙錢,女的在家操持家務。 這人就怕對比,木匠經常把嶽母接過來住在他家,家務基本都是嶽母在做。他老婆養的白白嫩嫩的,穿著新衣服,吃著水果零食,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 而女鄰居整天忙這忙那的,尤其是大過年的時候,看到木匠一家子全都穿新衣服,買了不少糕點、花生、糖果。 而自己的孩子連一雙完好的鞋子都沒有,這一對比差點把自己給氣得病倒。 日積月累,女鄰居終於爆發,到我們所裡報案,說木匠的錢來路不明,懷疑通敵。” 黃濤喝了口湯,潤潤喉。 “我們把人帶回來一查,還真有問題,不過不是通敵,要是通敵,今天我也像周傳斌一樣升職了。” “少來,就你那熊樣還想抓敵特,遇到遊兵散勇的匪徒,你都得嚇尿了。” 黃濤沒接話茬繼續說道。 “這年頭,會門手藝還真吃香。這男木匠下班後經常在家偷偷給人打家具。一審訊全都供了出來。打一雙人床28元,大衣櫃一件35元,這林林總總下來,一年都有七八百的收入。” “完了,七八百這足以送去勞改農場。” “那一男三女又怎麼爆出來?” “大記憶恢復術,男的交代完經濟問題,原本也就到此為止。哪知審訊員忽然來了一句,你不老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有男女問題沒交代。 這原本隻是隨口詐他一句,哪知那人尿都嚇出來了,倒豆子般的一咕嚕全說了。 這案子無形當中就變大了,把三個女的也都提審。” “得,這回四個家庭散了。” “是啊,木匠一去農場,老婆孩子發回原籍,或者送回娘家。” “那三個女的也得去女勞改農場了。” “黃濤你那還叫不好,多少故事聽啊。你不知我有多慘。大字認識沒幾個,現在天天得學俄語,英語。” 朱愛農在外國技術人員招待所當廚師,日子過得好,心情爽到起飛,故意黃濤和王大炮麵前顯擺。 “去你的,老子這是在訴苦,你反倒是炫耀起來了。”黃濤拿起酒瓶給朱愛農滿滿地倒上一杯,“乾了,你狗日的。” 二人酒後嗓門大了些,口無遮攔。 周傳斌眉頭微蹙。 李自然見了馬上起身說道:“都是戰友,怎麼鬧都沒什麼,不過等等會有記者要來。到時候各位說話可得斯文些。” “記者來我們這?” 李自然有些小驕傲地說道,“記者先在隔壁采訪其他人,晚些時候會來采訪在座的戰友,詢問比如周傳斌以前部隊的生活情況,戰友感情,刻苦訓練等等。大家記得往好的方麵講就行了。” 王大炮聽明白了,這是塑造周傳斌的個人英雄形象。 自己肯定支持,當即說:“那是自然,我們戰友越有本事,我們越開心。” “不過,周傳斌你這抓敵特的案件能說嗎?” “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