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秦淮茹悄悄過來，裹挾著冷風鉆進王大炮懷裡。 　　人的習慣很容易養成，不知覺已根深蒂固、輕車熟路。 　　王大炮對自己這段時間深入淺出的教導感到滿意。 　　這才是自己下裡巴人的生活。 　　野豬哪品得了細糠。 　　“明天開始，你幫我暗中盯著聾老太和她房間裡的人。”黑暗中，王大炮眼眸閃亮。 　　“聾老太？” 　　秦淮茹心頭閃過一絲疑問，但很快“嗯”了一聲，笑嘻嘻道：“是不是發現什麼了？敵特？一貫道？還是潛伏……。” 　　王大炮被她的敏感惹笑，“別瞎猜，不要暴露自己，悄悄盯著。事成了給你請功。” 　　“哼，現在街道天天講提高警惕，我們思想覺悟都高著呢。”秦淮茹嘚瑟著。 　　“怎麼樣，我現在跟的上你的腳步了吧。是不是配合默契啊？”秦淮茹緊貼著王大炮，得意說道。 　　豈止配合默契，簡直就是嚴絲合縫的存在。 　　秦淮茹就像勤勞的外賣媛，悄悄地來，又悄悄的離去。 　　天剛亮， 　　王大炮匆匆到鐵子他們院子。 　　喊了鐵子和毛毛仔細交代，暗中跟蹤聾老太的事情。 　　“大炮哥，”毛毛拿著王大炮硬塞給他的錢，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鐵子推了他一把，說：“走吧，我們都先回家一趟，不能耽誤大炮哥的事情。” 　　王大炮給他倆手上塞了幾塊錢。 　　跟蹤聾老太沒錢可不行。 　　這老太婆出門肯定坐車，況且不知她要去哪裡和誰接頭。 　　軋鋼廠內，供銷科。 　　吃完肉包的錢國忠泡著高沫，抽著香煙，悠閑自在。 　　“今天你帶王大炮去百貨供應站，參加瑕疵品內部處理，看到什麼好東西記得給我帶一份。”魯科長在辦公室裡收拾辦公桌： 　　“要不是沒時間，我也都想去一趟。”這幾天接待頻繁，他走不開。 　　錢國忠放下茶缸，開玩笑道：“我幫你采購，可是要抽水。” 　　魯科長微微一笑，“行啊，沒問題。” 　　王大炮依約前來辦公室，聽到他們開玩笑，“這也得算我一份，我負責自行車駝回來賺點運費。” 　　“大炮，今天依舊三桌宴席。另外後天跟我去給區委領導做菜。你啊，現在名聲在外，大家都想嘗嘗你的手藝。”魯科長笑著，扔一根香煙給王大炮。 　　王大炮回到後廚將中午的大鍋菜交給薛師傅，並交代廖繼榮給薛師傅打下手。 　　錢國忠帶他去百貨供應站，順路去見賣燕窩的胡建老板。 　　辦完事回來正好做晚上的宴席和大鍋菜。 　　…… 　　“這皮鞋也是瑕疵品？”王大炮不可置信地看著皮鞋。 　　“是，你看這位置。” 　　王大跑仔細看錢國忠的指出的位置正好在鞋後跟，根本看不出來。 　　這瑕疵的位置恰到好處，完美！ 　　錢國忠看他劉姥姥進大觀園，東瞧瞧西看看，每樣東西都得拿在手上仔細端詳好久。 　　“我頭一回來，也是這樣。”錢國忠違心地說道。 　　還是太年輕，見得市麵少啊。 　　“這也是瑕疵品？” 　　“你不要大驚小怪。”錢國忠悄聲吩咐到，“你個榆木腦袋，哪有那麼多的瑕疵品。” 　　早期一些商品生產或者運輸等各種環節出現破損，不好進行銷售，就在內部處理。 　　結果，供不應求。 　　後來，工廠總會有一些瑕疵品流出，專門供應內部處理。 　　王大炮聽了點點頭，明白剛才皮鞋的瑕疵為何在鞋後跟的位置。 　　難怪這些票隻在領導們手中交流。 　　采購供應站其實就是一個大型倉庫，各種商品分門別類進行擺放。 　　“這裡解放前就是做百貨批發，資本家外逃，咱們重新整改。”供應站經理得知是王大炮，特地陪著他逛了一圈。 　　庫房內商品種類眾多，琳瑯滿目。 　　不愧是譽為天下首善之城。 　　早上魯科長又塞給他幾張票，現在有錢有票，何況東西還便宜，不買白不買。 　　給自己挑了兩雙皮鞋，兩套衣服。 　　給秦淮茹的則是一雙皮鞋，滬海的百花牌護膚品。 　　其他雜七雜八地挑選了一些。 　　錢國忠早已買好，和幾個衣著鮮亮的女人坐在一旁閑聊。 　　“二商局說現在燕窩這些緊張，我都好幾個月沒吃燕窩了。老錢啊，你回頭記得幫我找找看。” 　　“我等會要去閩粵海產乾貨商行，問下老陳最近有沒貨。” 　　“順便問問別的滋補品。” 　　“沒問題。” 　　王大炮等他們談話告一段落，才走上前。 　　“這是商業局長林夫人，這位是設計院的……” 　　錢國忠挨個介紹，王大炮標準地露出八顆牙齒，微笑著說：“幸會幸會。” 　　當得知他就是聲名鵲起的水煮活魚發明者，個個婉轉鶯啼：“老錢，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都不邀請我們去品嘗王師傅的廚藝。” 　　“老陳的廚藝也是一絕。” 　　離開百貨公司采購供應站，路上錢國忠給他介紹即將會麵的，閩粵海產乾貨商行陳老板。 　　長期從事海產乾貨的人，廚藝通常差不到哪裡去。 　　每種乾貨都是居家、酒樓必備的食材，無論蝦仁、乾貝、魷魚乾……還是海參、魚翅、魚唇等等。 　　這些乾貨如何泡發，烹飪都需要豐富的專業知識和經驗積累。 　　剛到商行，就聞到一股香味。 　　“老陳，又親自下廚了。”錢國忠帶著王大炮循著味到廚房。 　　“這是陳老板，這王大炮上回和你說的廚師。” 　　“王師傅，幸會幸會。”陳總口中說著，拿著筷子在湯煲裡輕輕撥動。 　　“金錢膠？”王大炮看桌上泡發好的花膠。 　　“識貨，好料來的。”陳總一口濃鬱閩地沿海的胡普，王大炮瞬間覺得親切。 　　錢國忠聞著香味，饞道：“老陳，可以吃了沒？” 　　“可以，可以，火候剛好。” 　　王大炮看碗裡的金錢膠，肉質肥厚，膠質濃鬱，老母雞和排骨熬製的高湯混合著羊肚菌的鮮甜。 　　太奢侈了，大致估算了金額。 　　笑和錢國忠說，“我們這一口都得好幾塊。” 　　“不會吧，有這麼誇張？” 　　“差不多，”陳總笑著豎起三根手指頭。 　　“哇，老陳你沒說我還真不知道。”錢國忠不好意思的說道。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n.com 　　這些年經常過來陳總這裡，每次都毫不客氣的蹭吃，頭一回知道這麼奢侈。 　　“老陳，上回問燕窩就是他，王師傅。”錢國忠不忘來的目的。 　　老陳和王大炮說，“燕窩現在沒貨，接下來雨季，是燕窩出產的季節。等到我們這裡也得六月份過後了。” 　　“老陳你燕窩產地來自哪裡？千島國、暹羅、安南？” 　　“主要是千島國，但價格也比較貴。現在一斤都得這個數。”說著張開手指比劃。 　　“八百？”錢國忠吃驚地喊道，“你這不是比黃金還貴。” 　　“肯定的，貴好幾倍，而且還不一定有貨。” 　　“老陳，看不出你這小店的東西這麼值錢。回頭我偷偷順一點，也就發財了，哈哈哈。”錢國忠打趣到。 　　“以前水路暢通，現在都得走私，從南到北這一路過來風險太大。” 　　王大炮和錢國忠點頭，這風險不是錢的問題，全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老陳看王大炮識貨，有共同語言，帶著他看自己的貨品，最主要是欣賞他得意的藏品。 　　十幾年的鰵魚膠，蜘蛛膠，大鮑魚……全都是傳家之寶。 　　錢國忠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才知道看似不起眼的東西竟然這麼貴重。 　　“老陳，你們現在不是公私合營了嗎？”王大炮好奇他的店鋪。 　　“公私合營？還沒開始公私合營的時候，我的店鋪早已經營不善倒閉關門了。這裡是我家，沒賣完的貨放在家裡，不賣的。”陳總說著，眼裡閃過一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