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事則靜，慌慌張張成何體統”，韓元峰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最近教中諸多事務都需要韓元峰親力親為，不知道為何，昔日成熟穩重的韓元峰最近愈發不安，當初未曾放在心上的傳言在他的心上一直縈繞不去。 　　“副主教，滄河決堤了”，王溫沉聲道。 　　“什麼”，韓元峰突然從木椅上站起來，問道，“何時發生的事情”。 　　“三日前，晌午三分，洪水一泄，黃曲十餘縣頃刻化為河海，百萬田畝毀於一旦，所幸災勢尚未蔓延到平山城”，王溫回答道。 　　“唉，天降災禍，人奈其何，滄河決堤，兩岸州郡有誰能逃離劫數呢，平山城遲早也要被殃及”，韓元峰哀嘆道，逢此世道，災民遍地，縱使有通天本事，也無力回天，接下來恐怕布衣教的處境要兇險異常了。 　　突然，外麵傳來喊叫聲，韓元峰皺起眉頭道，“為何屋外如此吵鬧，速速將人打發去”。 　　聞言，王溫有些為難，“屋外都是些與您交好的民夫頭領，平日裡雖都不管事，但在漕運民夫裡頗有威望，如今眾人都亂了手腳，大家都想問問副主教有何辦法”。 　　韓元峰無言，隻得讓王峰將民夫頭領召集起來一起商討對策。 　　眾人進入教殿內各自分坐，其中為首一人站起來拱手道，“好教副教主知道，我等皆是不入流的醃臢，隻會乾些苦力活，平日裡老實做工，都也是為了討口飯吃，每年逢上官盤剝也就罷了，我等咬咬牙多做幾輪工計卻也能勉強對付過去，不曾有什得罪過老天的事，可如今這世道，當真是不讓我等草民活了”。說話這趟功夫間，他就略微有些氣喘。 　　“李鐵牛大哥說的正是這個理”，接著走出一位寬臂粗腰的壯漢，大聲說道“俺們一介粗人，不懂甚大道理，以往俺們這些小民一逢災遭難的時候，韓大哥總是對我等草民多有照拂，俺們才能照著時計過活”。 　　“對，現在那些狗甚老子官加稅都到了猴年馬月，巴不得把我等草民身上一層皮都給扒下充公，如今滄河都泄了，應糧甚等也沒了，俺們都商量好了，等那那些狗官下回再來催糧時，一並把他們宰了，奪了糧倉，叫上手下千把民夫，占了這城與弟兄快活一二”，一個子有些矮的老頭唐合說到，邊說眼睛邊冒精光。 　　聽的此話，韓元峰聲音有些顫抖道，“汝等可是要造反”。 　　“正是此意，望副教擔量一二”，眾人皆應道。 　　韓元峰接著勸道，“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汝等放著好好的工活不做，非要乾這滅門的勾當嗎？” 　　“副教主說話好生輕鬆，如今光是貪官汙吏就要了我等半條命，現這滄河堤一泄，我等活路全無，不造反就得餓死在和灘邊上”，其中一人應聲答到。 　　“正是正是，朝廷不管我們這些賤民的死活，那也就休怪草民們占城為王了”。 　　到此，韓元峰也看出來這些人是鐵了心造反了，打算先穩住他們，再尋它計，於是正聲說到，“這等大事，為何不私下與我商議，若是泄露出去，官兵即至，我等皆難逃一死”。 　　聞得此言，李鐵牛似笑非笑道，“副教主何必故意誆我等草民，早知副教主不肯輕易從了我等，也應說罷緣由，好教副教主安心，早前已有人已經打點過上下，武庫並無多少人把守，隻要時辰一到，我等隨副教主振臂一呼，城州四麵即刻燃起大火，裹挾眾民夫輕而易舉，隻要我等不攻擊府衙處，官兵就不會追殺。” 　　“屆時我等兄弟奪完糧倉，再開倉放糧，匯集數萬漕糧義軍兄弟就可趁勢奪下平山城，到那時，副主教您可就是天下義軍之首，振臂一呼，靈州百姓定然雲集而從，說不得能奪了皇帝鳥位，教我等弟兄也嘗嘗京城雲燕滋味”，唐合激動道，仿佛這景象就出現在他眼前。 　　韓元峰看著眼前心思各異的眾人，心裡五味陳雜，事到如今，他若還猜不出事情始末，就白活了四十有七，也隻好拿出先前的紙封，打開後，發現裡麵和紙封外的字跡幾乎一般無二。“河中有道，石人一眼”，再讀此話，韓元峰的心境與之前早已是天差地別。 　　扔下手中紙信，韓元峰隻得苦笑道，“你們可真是害苦了我呀”。 　　“請副主教順應天時，救濟苦民。”眾人齊聲道，韓元峰看了一眼旁邊的一臉淡然的王溫，突然發覺自己有些看不透昔日恭順的手下，哪裡還看不出自己早早被擺了一道，隻見王溫緩緩低下頭，撿起韓元峰扔掉的紙封，丟進一側的火堆，說到，“事不宜遲，還請副教主前往滄河一趟”。 　　“事關重大，吾還應稟過教主，準備妥當，再隨弟兄們共襄義舉”，韓元峰還打算掙紮一二。 　　聞言，王溫麵作悲傷色，“教主前夜不幸仙逝，望副教主節哀順變”。 　　韓元峰徹底絕望，這幫人真是不下手則已，一下手招招致命，非要逼自己造反，於是無奈說到“既然如此，也隻好聽從各位兄弟們，去滄河走一遭了”。 　　不知何時起，滄河中截出一條溝道，溝道中間浮現出一座石人，有人說這是河神老爺顯靈，也有人說這是妖鬼作祟，作亂人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起數個月前流傳甚廣的傳言。 　　“天道有變，紫薇更迭”，這句話在平常看來最多不過給人徒增幾句笑談，可在如今身處絕境的民夫看來卻是充滿了致命的誘惑，每個人心中所想大致相同，但沒人敢主動站出來捅破這層窗戶紙，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打破現狀的天命之子的人出現，並帶者他們砸爛這充滿貪官汙吏的該死的鬼世道。 　　“終於到了麼，百事至於此地，亦非吾之所願，關南世家，端的是好手段啊”，韓元峰無奈道。 　　等眾人簇擁韓元峰至滄河石人邊，隨著一陣陣推搡喝罵聲傳開，所有民夫目光都投向這邊。 　　等大夥準備妥當，李鐵牛聳聳壯碩的身子，站出來走到高臺上對眾人大聲說道，“弟兄們，狗日的官府不管我們的死活，硬是要把我們餓死在這醃臢地上，就在今早半晌，娘養的的狗官派狗腿子來說要收什攤派餉，老子看不慣，一刀剁了那幫狗雜種”。 　　“好，就該殺了這幫狗官汙吏”，眾人應聲喝彩，“李哥兒，莫不是要翻做都天王，占了這城糧裡”，有人突然問道。 　　“正是這個理，朝為良家民，暮作寨山王”，李鐵牛笑道。 　　“敢問是哪位哥哥做了莊主，敢叫弟兄們付了一身剮”，有人大聲喊道，“是極是極，總要有個服眾的人當家，好讓我等跟隨”，眾人起哄道。 　　“自然不讓弟兄們疑慮，好教諸位知曉，我等高舉義旗，是為替天行道，斬貪官除汙吏，義軍頭領自然是及時雨副教主韓大哥”，唐合隨之應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