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守心方覺恍悟道,窺管猶知世全貌(1 / 1)

同生太平天 離陽殘血 3311 字 2024-03-17

從固河城到全恒縣的路說長也不算太長,隻不過是時間在其中慢慢流過,對於無事可做的有心人看說,這何嘗不是一種心理上的煎熬呢。   劉長青在獨自忍受著,幾個守期兵士也在沒有頭緒地煎熬著。   兩者關心的事情雖然不同,但其實殊途同歸,都是在迷迷茫茫的空洞人生中掙紮著前行,特別是麵對未知的事情,即便一個人平日裡再怎麼理智,也很難安下心來。   對此,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無法言說的體味。   劉長青看了看前麵的路,仍是有些坑窪不平,滴滴答答的水麵有些浮動,淺淺倒映出清冷的圓月和參差不齊的樹葉光影,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馬驢相間的嘶鳴喑啞和踩踏地麵的噠噠蹄聲。   如果隻是獨自待在這裡,人很難不會產生“秋影波碎,離斷人腸”的哀傷情感。   似乎這般情景和劉長青此時的境遇很像,水麵上的倒影雖然是虛像,但仍然能反照出人最真實的欲望和想法,看得見,摸不著,讓人心裡癢癢。   這其實也並不算什麼,在役樓磨練了數年,見慣了人情世故和生離死別,再多麼躁動的心也會漸漸冷靜下來。   別的人可能會因為生存變得極度自私和圓滑奉迎,而劉長青更多的是在意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不一樣的事情。   這當然不是出於某種聖母的特殊情結,隻是劉長青在前世是一個無人知曉、生死亦無人在意的社畜,到了異世界也隻能做做一個下等的賤民,換做是誰都會感到失落和無奈。   劉長青心想,即便是做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縱然是最後被人背後一刀捅死,也總比這樣窩囊被人算計死去要好,不然不就在這異世界上白走了一遭嗎。   從某種意義上講,劉長青歸根到底還是保持著現代人的基礎道德思維觀念。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這是每一個接受過現代係統化教育的人的普遍理想追求。   隻不過大多數人迫於生活的無奈,放下了身段,把這些人生理想藏在心裡,但這並不意味著理想不復存在。   當然並不是說劉長青要做什麼愚蠢的行為,他也並非要和這森嚴的封建等級製度做脫離實際的鬥爭,也不是從他開始就有著扭曲的心理,非要鬧得最後死很多人。   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僅僅隻是想在這個世界有一個自己的耕田,能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娶妻生子,了此殘生,劉長青覺得這沒有什麼好丟臉的。   隻可惜在這樣人命猶如草芥的時代,在高高在上的世家權貴的眼裡,每一個人可能都隻是待宰的羔羊而已,作為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平日裡理應受到無理的盤剝和壓迫,也應該緊緊低下自己頭顱,跪伏著奉迎高貴的世家子弟。   對此,他又能如何。   劉長青隻能隨波逐流,竭盡全力地活著,並不斷往上爬,或許才能擺脫這任人擺布的命運。   雨勢漸漸停了下來,似乎像是聽到了劉長青的心聲。   此刻他空靈靈的心境就像湧動的水麵投入了一塊小石子,泛起絲絲波瀾,劉長青望向天空,心中有些惆悵。   可能是呆坐在驢背上太久了,太久了,手腳不自覺的麻起來了,劉長青搓了搓手心,過了半刻,才感覺身子骨暖和了一些。   應該快到全恒縣了吧。   一行人大約行了七日,路上遇到了不少身著簡陋的盜匪,不過那些盜匪一看到幾個兵士身上的官服,直到對麵不好惹,才自是識趣地退了回去。   午過三晌,他們方才路致丘棟道,還未到下一個驛站,劉長青已是隱隱約約地看見了遠處若隱若現的招旗(依大盛律,郡縣以下,殊得明路,擇二十八裡分七旗,非遇戰事,則常懸於中道,以為招引),看來他們應是進入了全恒縣的地域。   可能是官府平日許久殊於修繕的原因,招旗有些老舊。   可以很容易看出,迎風飄搖的旗麵破了幾個洞口,昔日光鮮的顏色已經褪去了許多,招旗下麵的幾層石階上布滿了苔蘚,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清理過了。   全恒縣雖然已經歸附朝廷,但是和外界的互通交流一直都很有限,全恒縣盜匪異常猖獗,商業活動受阻嚴重,涪陵郡往來商販都會有意避開這裡。   為了減少隱患,各級土司和州郡官府也都心有默契地嚴格管控人口流動,所以非必要情況,設在全恒縣周圍的招旗往往是形同虛設。   雖然這麼官府做存在實際的無奈和出於穩定的考量,但劉長青還是能察覺到,在這次叛亂之前,大盛王朝的中央朝廷不僅僅是在地方的影響力就已經無形中減弱了許多,就連地方上作為皇權代理人的世家大族就連對自己腳下的土地的管控能力都變得非常有限。   對朝廷而言,牧民等同於牧地,對世家來說,土地和人口就更是其立身於世的命根。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因此,雙方在麵對其賴以生存的百姓的時候,都會不約而同地用極為嚴苛的律法和道德來約束人口的流動。   可是即便是這樣,似乎在皇權不下鄉的情況下,不論是哪一方,麵對新征服土地的時候,在管理還是控製方式上都表現得非常粗糙,這就導致了各地藩屬離心力的加強,全恒縣就是其中之一。   劉長青知道像這樣特殊的郡縣,大盛王朝還有不少,平日裡無事倒還好,一旦國事傾頹,這些地方沒有足夠的約束力,就會很容易成為叛亂的的源頭。   這其中固然有復雜的政治因素,但恐怕更多存在世家大族養寇自重的嫌疑,有一點類同前世明時的李成梁,養虎為患可能最終反遭虎噬。   劉長青思索著,回憶著自己前世是否在某個更早的封建王朝也有過類似的情況。   這並不是說劉長青在杞人憂天,而是因為,作為一個普通人,在亂世之中,保持基本的思考能力和對天下大事的判斷是非常重要的,特別是在未知的世界裡,更要清醒待事。   死亡其實並不可怕,尤其是在這個特殊的時代,每時每刻都會有一大群人無辜地成為炮灰。   然而最可悲的是糊糊塗塗地被別人牽鼻子著走,然後麻木地成為替罪羔羊,連自己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現在,對劉長青來說,觀察思考得到的結果是否正確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隻要自己有個基本的時事判斷力就好。   應對事情,如果欠缺理性,尤其在人吃人的時代,就會很容易陷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