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高山遠,難行其間,太極無道,人奈其何,悠悠蒼天,清緱憐我,不見兮客,旦思晨陽,古裳綈服,暈染齊心”,用來形容枱送嶺實在是最形象不過了。 乾朝書法名家高鄧官因直言進諫觸犯龍顏,被貶頌冠郡,途經涪陵郡枱送嶺,見山川險峻,重巖疊嶂,峰巒相見,鳥鳴雀鸞,不由得發出此番感慨。 因而後世有詩贊曰,“古今難得盤桓道,誰人重修彩雲梯,不見昔日高鄧公,山然尤向諸時峰”。 劉長青隨戍軍一路前行至枱送嶺腳下,剛進穀口,便直覺清風襲來,徐徐聲變,尤見淒涼泣涕之音回蕩不絕,劉長青望向高聳的山間,奇石怪巖犬牙交錯,依稀可見清泉石上流,鳥鳴高崖邊,真乃“才下青魚間,方覺涼邊意”。 群山之間,鬆林拔地而立,小河邊柳樹綠茵蔥蔥,生機盎然,花草連連,就連站在一邊的高通都不由得贊嘆不已,聲道怪不得古今賢人雅士皆爭相隱居於此,凡人常生活在此處,恐怕再多的塵世煩擾都可以暫時忘卻。 劉長青心裡也不得不感慨,這番景象,怕是人間極少有的仙境,真算得上是是古今難蹤覓,千裡多良庚。 不過隨行的其他人倒是滿不在乎,尤其是先前鬧事的孫黑和李鬆等人,嘴裡嘟囔著這裡花草泡的粗茶還沒有山裡的苦茶好呢,還嫌枱送嶺的名字太晦氣,在這呆久了隻覺胸悶氣短,於是一齊叫鬧著趕快通過枱送嶺。 高通聞言倒是幾句笑罵道,“醃臢子哪識得天上府境,枱送嶺哪是這般文意”。 他還裝模做樣的學做詩人吟道,“不可不可,嫻雅之至,怎可妄言,廣聖公曾言,‘察覺天地之氣,俯瞰山嶽星閣,代識晦暗浮動,碩悲藏土納海’,不可不修也”。 話畢,高通還故作文雅地在劉長青麵前,擺弄了下自己短小的黑色袖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和高通處久了,劉長青也知道雖然高通出身土部,但十分仰慕大盛王朝的文化,在一眾人中算得上漢化最深,平日裡時不時還會附庸幾句詩句,對此,大夥都見怪不怪了。 其實倒不是說天下真的沒有別的像枱送嶺的閑處,隻是大多時候,像這樣的地方,一般都是被作為險關要塞,兵家要地,尋常人哪能靠近生活,也隻有戰事不多的時候才能遊覽一二。 這裡不似前世封建王朝,王朝國嗣大多不長,常年遭受兵亂,即便是天下一統時,也常有農民起義,因而歷代朝廷官府都在各處險地留下了大量的軍驛和城寨,即便是荒置不用,也禁止其他人隨意進入。 以至於如今想要找到一個像樣的隱居場所都是難上加難,反倒是愁壞了古今一眾高賢隱士。 一行人慢慢走過,路並不算太平,隻有一條小路蜿蜿蜒蜒的向遠處延伸過去,想來即使想要通過是也難免費上許多波折,所以快些走過方能免除一些勞苦。 更何況,時間不等人,縱使官府期限寬限了許多,劉長青等人也不能磨磨索索,若是能早些到達也好些,省的給辦事官吏落下話柄。 一路上,高通的眼睛一直往劉長青這裡瞄,劉長青隻覺得有些好笑,心說高通也犯了疑心病嗎,自己身上也沒有什麼寶貝,不過劉長青也沒有表現出來,隻是迎著高通的目光笑著說道, “高大哥莫非是看上了小弟身上的什麼東西,若是想要,盡管說便是,小弟定當雙手奉上,前些時日小弟出來乍到,不懂規矩,若是有什麼冒犯之處,還望高大哥海涵”。 高通心想,你身上又沒有什麼值錢的,我要他作甚,隻是劉長青最近太過安分,高通心裡一直都不安心,覺得奇怪。 按理來說,趙黃功找的人,劉長青不可能不知道此番兇險,他越是安分,高通越是心驚膽戰,就越是要防著他,指不定劉長青心裡琢磨著怎麼算計呢。 在土部待久了,見過幾個兄弟被親哥殺,高通便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摩人心,他早就拋掉了所謂的天真,自古求人不如求己,能活下來的有誰是簡單之輩呢,劉長青也一樣。 於是說,“倒是沒有,最近看劉戍長每日過著神仙般的日子,閑散無事,小弟倒是羨慕得緊啊。” 劉長青調笑說道,“隻不過是無事可做罷了,比不得高大哥日常事務繁忙,小弟哪裡敢插手”。 “若是如此,我道也是”,高通回答道。 兩人心照不宣,沒有再多說什麼。 路上遇到一處茶館,眾人嚷嚷著進去解口渴,剛到門口便被人阻攔,待到高通拿出一個牌子之後,侍店方才連連道歉,聲稱沖撞了貴客,轉頭對一個店小二說道上好茶。 茶上來了。 清茶喝起來味道不錯,散發出淡淡的香味,其中夾雜著一些茉莉花碎,劉長青倒是有些詫異,如今的時節,想要喝一份像樣的茶卻是不容易了,這店家竟有如此手段,弄來有市無價的清茶。 於是問道,“敢問店家,這茶是從何處弄來,如今這茶倒是不多見了”。 聽到這句話,店小二便高傲地抬起頭道,“大人正是好眼力,常言道,百裡枱送嶺,隻此一家茶,這麼多年,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人情來往匆匆,亦無人敢叨擾此處清閑”。 劉長青聞言贊嘆了一聲,接著對著茶杯抿到嘴裡一口。 小二聞言笑道,“好教大人知道,這茶是少有的,弄來也不易,若不是貴客相臨,一般也不會奉上好茶”。 劉長青這是仿佛想起某件趣事,於此又有異曲同工之妙,於是脫口調笑道,“座,請坐,請上座,茶,上茶,上好茶”。 聞言,店小二急忙說道,“敢請大人莫要調笑小人了,先前小人若是有禮數不周,還請大人見諒,請大人莫要告訴店主,不然小人就又要受到責罰了”。 劉長青拜拜手,說道,“不必如此,做主客的乃是旁邊這位高大人,餘不過是一無名小卒罷了”。 高通聽見,說道,“劉兄,何必為難與他”,接著對店小二說道,“小兄弟莫要擔心,我這朋友平日裡懶散慣了” 許是擔心店小二還有疑慮,高通扔了幾錠銀子在桌上,接著問道。 “你們店,開在這裡,不怕沒有什麼生意做嗎,” 聞言,店小二眼神裡冒出精光,開始炫耀似的說道,“這還是因為我們店家的遠房三叔乃是朝廷知部禦史,就連店家自己也是有選材功名的,若非如此,小店又怎麼會安穩開在此處,往來名士雅客都與我家主子交好……” 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麼,店小二不再多言,接著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子,說道,“瞧小人這張嘴,又多說話了,回去要是讓店主知道了,非要好好責罰於我”。 聞言,劉長青和高通對視了一眼,神情各異,默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