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夢娟和萍兒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刻有“親”字的牙牌,這枚等級最高的牙牌了,哪怕這少年不是王爺,也是駙馬都尉之類的皇親國戚,她們跪倒在地,額頭齊齊叩在了地上。 朱厚熜上上下下打量著埋頭跪地的眾人們,無奈地擺手道:“都起來吧!” 食客們嘩啦啦地磕了個頭,起了身來,肅立兩旁,蕭蕭無聲。 朱厚熜的目光掠過眾人的身影,回頭看了一眼垂手低頭的馮木,微微一笑,吩咐道:“去把證據拿來吧。” 馮木自無不允,當下整整衣衫長揖一禮,直奔餐桌,那桌上已將那道紅燒魚兒獨自剩下,倒也好端走,他拿起一塊方帕,在菜盤邊擦了擦,雙手捧著遞到朱厚熜身前。 朱厚熜接過盤子來,搖著扇兒找到魚兒的眼窩處看了看,果然有兩顆黃澄澄的團粒,雖不是活生的,可是也看得出是魚目油炸而來的。 朱厚熜打量著未動一筷的紅燒魚兒,頭也不扭地問道:“於掌櫃,你怎麼看?” 肅手而立的於掌櫃顫顫巍巍地上前來,雙膝跪地,滿臉羞愧地說道:“王爺恕罪,都怪草民眼瞎,沒有管好夥計,讓這畜生做了如此黑心之事,草民這便向兩位貴客道歉。” 於掌櫃肅手而垂,佝僂著背,來到了馮木和保夢娟身前,抬起手來,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馮木見了,連忙拉住他。 馮木之前揪著店小二不放,隻是為了找出真兇,現在真相大白了,也不願在王爺麵前懲罰人家。 於掌櫃又慚又憂,這戶酒家是他耗費巨大心血經營的,眼見出了這樣的醜事,於掌櫃心裡憂心忡忡的,額頭有點虛汗兒,他從懷裡掏摸了一陣兒,摸出兩枚金元寶來,雙手奉與馮木,很抱歉地道:“這位公子,酒家出了這樣黑心的活計,實在是抱歉,待會兒重新上一桌菜,酒菜全免,這兩錠金子是於某的歉意,希望公子收下。” 馮木隻求真相,哪裡肯收,不禁連連推拒。 朱厚熜見這於掌櫃道歉的誠意十足,雖說這事惡心了些,但也是店夥計惹出的,便插嘴幫腔起來,解勸道:“馮木,你就收下吧,這是給你的賠禮,正義之財,何樂而不為呢?” 眼看王爺說的意興盎然,臉上盡是愉悅之色,沒有因為這事壞了心情,陳木點點頭應下。 不一會兒,於掌櫃帶著夥計幫保夢娟主仆將宴席遷移到隔壁一桌,馮木陪著朱厚熜沏了香茗、斟了美酒,圍著新的宴席坐了。 朱厚熜肉吃了不少,酒水倒是不多,一杯滿滿的酒水很快飲了去,倒底是孩子,三次換桌早已填滿了五臟廟兒,他嘟了嘟嘴兒,放下了杯子,苦笑著擺擺手,向馮木說道:“不行了,本王吃不下了,肚子早已填滿了,這桌菜看來本王無福享用了,馮木你繼續用餐吧,本王先告辭了。” 馮木心中“咯噔”一緊,他還沒與王爺熟絡熟絡呢,見興王爺一襲紫袍離席而去,心中更加著急,他急忙起身,連聲道:“王爺,草民也吃飽了,讓草民送您回去吧!” 朱厚熜雖說有點遺憾沒有繼續用餐,卻也不想別人餓著肚子停下碗筷,他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你繼續留下吧,免得浪費了這桌菜,本王相信以後還會有緣再見的。”朱厚熜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道:“馮木,這是本王的命令。” 馮木隻好恭應一聲,目送著朱厚熜的身影遠去,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視線中。 朱厚熜已經出酒家離開了,馮木和保夢娟、萍兒免不了又將死魚說上一番,這兒說著話,那邊於掌櫃親自把新菜上了,又拎了壺燒酒,請陳木放心享用。 交談過後,肚子依舊是餓的,馮木自從進了酒家尋了毛病、找了真相,一直忙到現在,早已饑腸轆轆。他一見新菜上齊了,不由拿起筷子,整張嘴都落進了碗裡,吧啦吧啦地扒著米飯。 保夢娟倒沒嗬責,麻利地給馮木續滿了茶水,便挾起一片燙肉直接下肚了,她也著是餓極了。 倒是萍兒吃的最慢,沒像他們一樣趕著投胎似的,隻是端起半碗大的米飯,添上幾條菜根兒,立在旁邊吃了,待她吃完拾起了碗筷,馮木和那大小姐還在那兒大快朵頤地刮著菜盤子兒。 說起來,萍兒是個丫鬟、賤籍之身,在這個時代,丫鬟固然不能說無法與主人共餐而食,但也稱不上平等而居。至少丫鬟要在主人用餐前解決自己的五臟廟,墊墊肚子,一來,在主人用膳之時,不會因體能不足犯下錯事,二來,在主人賜筷之時,不會因肚子咕嚕咕嚕叫生出糗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能在保府伺候的萍兒,顯然知道這個道理,在保夢娟出發之前,就已吃了幾塊烙餅,填了個飽腹了。 這桌宴席,每道菜肴一盤是兩斤的份量,很美味,也很實惠,馮木肚子有些飽脹,打了個飽嗝。 坐了會兒,馮木又站了起來,很舒服地抻了個懶腰,習慣性地一個轉悠來到了席外,他彎了彎腰,怪不好意思地道:“吃的有點急,我去走走,消化消化。” 前腳剛抬起,馮木還來不及邁出後腳,保夢娟就像被石頭砸中的湖麵,吧嗒一下冒了起來,有幾分忸怩地道:“咳咳,我也去,和你一起。” 萍兒側著頭看了看,忽然神經質地笑了兩聲,她雖不明白何事,可是也猜得出兩人吃撐的概率大了些,她翻了翻白眼,說道:“這裡又不是府邸,外麵又是大街,走哪裡去喲,別走著走著走回府裡頭了。” 馮木聽了不禁一擊掌,贊同道:“萍兒說的對,要不先回府吧!知府大人那邊肯定有公事商談,咱們也插不上嘴,要不先回去唄。” 聽到馮木的建議,保夢娟也是應允道:“今日吳大人邀請父親,我們隨席的倒不好賴在這兒,用完了餐便離開更好些。” 萍兒撇了撇嘴:“那萍兒跟掌櫃吱個聲先。” ※※※※※※※※※※※※※※※※※※※※※※※ 保渭河還是頭一回喝這麼多茶,肚子早已是鼓鼓的了,再經過一番吃菜,哪還撐得住,便欲到酒家後堂解個手去,他飲盡了最後一滴,向吳天道了聲歉意,便拉開扶椅往盥廁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