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裡泛著一股苦味,有胃液反流上來,夾帶著強烈的嘔吐感。 李是身體歪歪扭扭的朝向陽臺下方跑,眼下能拿到的器具,除了尖刀,隻剩下那把沒了拖把頭,兩節伸縮的不銹鋼拖把桿了。 他撿起來後攥在手裡,將第二節桿子抽出來,對向尚在遲疑的老虎。 李是靠在玻璃墻上,腦子裡胡亂想的都是關於死亡的事,走馬觀花似的場景閃現:從農村出生,在山裡長大,讀書,考試,升學,一步一步走到23歲,平庸乏味的一輩子。 “如果有人對自己的人生評價的話,那麼就是好無聊了吧?” 揚起臉來看,木星如同近在眼前,視野裡行道樹和商超的高墻之間,有一條不規則的狹長天空,巨幅而又微微凸起的星球局部,占滿了眼睛所能看到的所有空間,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包覆下來。 “好想要做一些事情,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可是當真正去做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自己果真是一無是處啊。” “不過世界馬上就要毀滅了,沒用就沒用吧。” 李是雙手攥緊拖把桿,兩腿彎曲腰腹下壓,背脊緊貼著墻壁,目光直視前方,靜立不動,做好了生死相搏的準備。 老虎從地上站立起來,四肢緩慢的朝向李是移動。 它臉上紅色的血肉,白色的乾粉還有棕紅的絨毛淩亂的塗抹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一個長時間未洗的顏料盤。隻是那右眼中的深棕色瞳孔,與當初相比,少了野生動物的野性,多了更多的兇厲。 它壓低了頭顱,脊背上肌肉塊塊凸起,後肢繃緊壓低,隨時都有發起攻擊的可能。 李是內心裡的彷徨短暫停歇,目光炯炯的關注著捕食者的動向。 它動了。 前肢離地,後肢猛然彈起,奔跑中的老虎和貓沒有多大區別,隻是體型更大,速度更快,幾乎看不清它身上的黑色橫紋。 它距離李是不過十幾步,向前跑動兩步,然後驟然躍起2米之高,前肢張開兩側,虎頭發出厚重的嘶吼,張開大口向著李是的脖頸咬去。 李是雙腿緊張的直發抖,卻不敢轉身逃跑,他知道在老虎麵前自己的弱小,更何況腰椎已經骨折,即便跑出去也跑不過老虎。 “隻有拚一把,或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他兩隻手攥緊拖把桿,對準咬過來的虎口,豁然向前突刺, 左手小臂因為骨折,用不上力,突刺時牽動骨茬,肌肉撕裂的疼痛叫人頭腦發炸,但是都顧不上了。 拖把桿劃過犬齒,準確的刺入老虎的嘴巴裡,第二節的細桿向內收縮,瞬息縮到底端。 強大的反作用力從雙手傳上來,左臂向後扭曲彎折,小臂從中間折斷曲向一個怪異的角度。 右臂上的反作用力使李是的後肘撞擊在後方的玻璃墻上。 “嗬嚓”是右臂脫臼的響聲,異樣的痛感傳入腦神經。 “痛卻不那麼痛。” 巨幅的玻璃墻麵再次遭受撞擊,發出“嗤”的響聲,似乎有碎裂的跡象。 老虎前撲的身軀,包含著巨大的慣性,被拖把桿短暫的停滯,與李是相距不足半米,虎頭因反作用沖擊,向後仰抬。它前肢奮力抓撓拍擊,爪鞘突出的尖爪足有人類中指之長,彎曲尖利,輕易的劃破了李是的前胸。 紅色的血液從傷口向外滲透。 拖把桿順著巨力向左方側彎,李是失去控製的左手被夾帶著,小臂再次扭轉,形成了一個新的怪異角度,幾乎有25度。 劇烈的疼痛使李是發出一聲痛呼。 然而已經顧不上了,他強忍疼痛,急速的伸出右手去拔老虎眼中的牛肉刀,但是距離卻不夠,拖把桿第一節的長度有近一米長,再加上老虎頭揚起的距離,超出了手臂能夠到的範圍。 李是將拖把桿夾在左臂腰間,用右手握緊了拳頭徒勞的擊打老虎的下頜。 堅硬的下頜骨和深厚的老虎皮毛,都使這樣的攻擊看起來像個笑話。 老虎前半身被傾挑在空中,用不上力,身體急劇下壓,肩峰的肌肉一塊塊的凹凸出來,像一座連綿的小山。 它接近半噸的體重,忽然下墜,毫無阻力,落地時就像一個秤砣。 拖把桿從原本傾斜向上的角度,滑向地麵,前端細細的桿子從容的捅入了老虎咽喉。 鮮紅的血液夾著淋漓的口水向外流動。 老虎吃痛隻能向後急退。 李是現在腦子裡全是疼痛引發的迷幻,就像腦海裡炸了一顆跳跳糖,胸口間急促的呼吸和洶湧到幾乎躍出的心跳,已經難以抑製,促發著一陣陣的節奏,幾張、狂亂、如同迷夢。 “像個神經病。” “啊,就像個神經病!” 他不退反進,歪扭著上半身,步伐平穩的向前沖。 拖把桿,一把家裡常見的不銹鋼兩節直桿,表麵光滑閃爍著銀光,被他當成了沖刺的重槍,間不容發的順著老虎的嘴巴捅刺。 老虎勒緊的犬齒牙床間有更多的血絲流淌出來。 可惜的是大貓速度比人類快的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急退了兩步就躲開了喉中的桿子。 老虎再次後退兩步,然後前肢抵俯在地,仰頭低嘯了一聲,隻是沒有了虎嘯於林的威風,多了許多嗓音的斷口。 李是卻是賣力前沖,平頭的拖把桿好像有尖刺一樣,一下一下的突刺,擊打著老虎的額頭和肩峰。反作用一次一次的引發腰椎和小臂上的骨茬,疼痛就像是忘記現實的毒藥。 老虎匍匐前肢未做停頓,直接猛然撲了過來。 躍起的高度甚至高過了李是的身高,仰起頭能夠看到它粗壯的前肢和腹部細軟的絨毛。 李是腦海裡模糊的危險感急跳,他妄圖用拖把桿將老虎捅刺回去。 傾斜的長桿被舉起來,刺向老虎的腹部。 桿子的尖端輕易的刺中,但是毫無傷害,被急劇的壓下來,強大的反作用力反而將桿子直直的壓下地麵。 半噸的體重,單單一個撲擊的動作就足以壓死許多動物了。 李是歪斜著身軀,向著右側傾倒,此時逃跑已無可能,他隻是遵照著身體的本能行動。 “重,好重。” 老虎墜壓下來,巨大的軀體落在李是肚腹的位置,強烈的重感甚至超過了疼痛。 虎頭更是沒有遲疑,徑直咬向人類最柔軟的肚臍部位。 腥膻的血肉氣息使它的呼吸狂亂,三角形的紅色鼻翼一番抖動,好像在貪婪的吸嗜著某種狂熱,喉嚨中有淡淡的低吼聲傳出來。 李是害怕的閉著眼睛,死亡的圖景在腦海裡輪番閃現。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