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幻想的世界。 　　至少它不夠真實。 　　李是腦海中做出初始的判斷，眼睛隨著汽車的行駛，始終落在巨大的白象軀體之上。 　　皸裂的淺褐色紋理緩慢的舒展清晰，在白色的表皮之上有淩亂古怪的細紋，毫無章法的鋪散開，有細小的絨毛和色澤亮麗的乳白色泥糕。它的姿態是那樣的優雅閑適，步伐輕盈，走在漆黑的柏油路麵上，像流落於此的一點油滴。 　　李是回過頭看向許世雄，能夠看到他額頭上細密的冷汗，緩緩的向下滑動。 　　如果說獸群東北虎還能解釋的話，那麼身邊聖潔的巨象卻已失去了任何解釋的可能。 　　是的，我們已經死了。 　　“哎，先去一趟醫院給你包紮一下吧。”許世雄甩了甩右手，似乎想要把愁緒都給甩出去。 　　越野車拐過十字路口，朝向北麵行進，白象的臀部近在眼前，如同兩扇門板，肥厚的後肢隨著走動陣陣的顫動。 　　好在它沒有攻擊的動作，隻是在十字路口中間繞著圈子。 　　兩人一路無言，來到醫院大門外，車直接停在路中間，各自走下車。 　　李是抬起頭看，脖子仰到近乎眩暈的角度時，看到了三個鋼架大字“第二人”，後麵的字體都被遮擋住，樓體的中央有一段平整的橘紅色平麵，有三個白色黑體大字：門診樓。 　　走上十幾層的臺階，自動開合的玻璃門由於停電，此時處在半開合的狀態。 　　李是走進門廳，眼前是一如往常的復雜醫院門診大廳，幾百平的巨大空間裡，最醒目的隻有那幾根巨粗的四方形柱子。 　　可惜眼下沒有保安大哥和護士小姐姐指路，隻能依靠眼睛四處搜索藥房的信息，在大廳裡兩番周轉，終於在樓梯小道的狹小門牌上，看到四個小字：取藥上樓。 　　許世雄早呆的有些不耐煩，一馬當先走在前麵，徑直上樓，左右一看，向著右側大步流星的前沖，來到一扇木門前麵，二話不說，一腳踢開就走了進去。 　　藥房裡擺滿了2米高的鐵架子，架子上分門別類放著各式藥品，如同大型商超一樣，這裡的物品也原封不動的擺在那裡，右側有玻璃格擋的取藥窗口，有一袋裝好的藥品尚未取走。 　　很難說這裡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因為所有的物質消費品都在，隻除了人類自己。 　　李是歪了歪頭，自覺自從來到這裡以後，好像變得有些悲觀。 　　可是悲觀總歸改變不了現實：“許哥，我們需要什麼藥？” 　　“夾板、繃帶、碘伏、青黴素、頭孢或者別的抗生素。你真的感覺不到疼嗎？算了，別管疼不疼了，再拿點局麻藥，利多卡因或者達克羅寧。我去找一找腎上腺素，這東西不是每個醫院都有的。” 　　許世雄低著頭往深處走。 　　李是抬頭看鐵架子上的標簽，處方藥和非處方藥分的很開，可惜自己並不懂這些。 　　如果眼前是樹木的科目屬種分類，那就好了。 　　腦子裡胡思亂想一陣，順著鐵架亂翻，總算找齊，一一擺上取藥窗口的不銹鋼臺麵。 　　然後自己坐在臺前的椅子上，看向窗口外，由於玻璃遮住了大半個上方視野，隻能看清外邊近1米處的墻體，想來坐在這裡的醫生，每天麵對的也不是人的麵孔，而是人人不同的腰和腹，從細還是寬，圓還是扁，衣服的顏色材質上劃分每個人的品種質地。 　　哎呀，似乎也挺有意思。 　　許世雄從鐵架後麵出來，手裡拿著兩隻白色的藥盒。 　　李是要了過來看個鮮： 　　這東西的確是傳說中的腎上腺素注射液，隻不過不是電影裡麵高大上的灰色管狀，而是一支支的小玻璃瓶，注射時需要敲碎玻璃瓶的上端，用針管抽取出來進行注射，想來如果真的在戰鬥中使用，前後搖也一定很長很長。 　　許世雄為李是簡單的清理一下胸前的傷口，塗上少量利多卡因和碘伏，然後用繃帶圍了幾圈，在後背打了一個結。然後用夾板將李是左小臂固定，纏上繃帶勒緊，剩下的繃帶圈了一個圓圈，套在李是的脖子上，另一頭圈住小臂，防止骨骼再次移位。 　　如此搞完，花了差不多半小時。 　　雖說現在已經是秋末冬初，但是氣溫仍然下降的不多，商都的天氣已不是十幾年前的四季分明了。 　　許世雄的頭頂冒出了點點的細汗。 　　讓一個陌生人又當爹又當媽的照顧，李是心下更加充滿了感激，腦海裡反反復復的呼喊著： 　　哎呀，我是個廢物，我真是個廢物。一個苦逼大學生，竟然啥啥都不會，隻能傻看著老哥瘋狂輸出。 　　許世雄卻管不了大學生的自我YY，按部就班的照著規劃行事，麻藥、抗生素、繃帶、腎上腺素都帶好了備用的，另外注射針套裝也帶上十幾隻，接著去藥架上取了一盒布洛芬和醫用口罩，取一個塑料袋統統裝好，然後給李是兩粒藥片讓他自己去找水服用。 　　算是全部搞定，乾凈利落，思路清晰，費時不過5分鐘。 　　李是找到二樓大廳角落裡的飲水機，服下藥片，定定的站了一會兒。 　　感覺左手架在肚子上，肘部的關節總有些麻和癢的感覺。 　　也許是藥物作用，也許是精神疲勞，他腦子裡漸漸混亂： 　　是不是我要覺醒高恢復能力了？ 　　不對，我已經死了，死了就是死了，世界上哪有什麼超能力啊，都是騙小孩子的。 　　他沿著大廳去往X光室的走廊往裡麵走，周圍沒有一絲聲音，隻有運動鞋橡膠底落在地板上的“啾啾”聲，鼻孔中嗅到的是濃重的酒精氣味，似乎還夾雜著一絲苦味，像泥土，或者巖石，分不大清。 　　過了X光室厚重的鉛門，往前走，是一扇一米多寬的長方形玻璃開合窗，外邊是藍紫色的天空，和點點的球形漂浮物，找書苑wｗw．ｚhaoshuyuan．com 看起來就像布滿星星的夜空。 　　李是來到窗戶前麵，渾渾噩噩的看著天空中的木星，此刻木星的色澤愈加明亮，由於光線的暈感遮住了細小的異色線條，看起來也更加澄澈，像一顆內部曲折緩緩流動的豪華寶石。 　　而且眼下隻能看清楚它的一塊局部，或者說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看到的都是它的局部，因為它實在是太大了，單單物質體積就是地球的1321倍。更何況距離是這樣的近。 　　“等等，好像更近了？” 　　李是呆愣的看著天空，感到一絲絲的詭異感，可是卻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他順著球形輪廓向下觀望，剪影似的城市高樓、密集的居民樓小區、茂密的樹冠、理發店豎著的霓虹燈招牌、小飯店千篇一律的鋁合金門頭、玻璃門、張貼的紅色促銷海報、室內金黃色的財神爺供臺、深黑色的玻璃魚缸、墨綠色的發財樹葉子，還有…… 　　“等等，那是什麼？” 　　李是看到玻璃窗框架上的一小段傾斜的痕跡，散發著暗淡的光線，好像一節伸出魚缸的透明魷魚須。 　　仔細觀察的話，還能夠看到隱隱的光線流轉，被木星的光亮遮影住了。 　　李是伸出手去摸，手指順著玻璃的斜麵向下，摸到了一道光線，色彩隨著手指的輕捏，朝向兩側流動。 　　再用力去按，摸到的是一個夾角，以及一片全透光的玻璃似的墻麵。深按下去，指頭卻無法前進，而是被阻擋在空氣中，唯有細小的彩色波紋在手指尖緩慢流動。 　　“前麵似乎到頭了，所以說，這是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