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柚,阿刃說他快回來了!” 鐘念在傍晚敲響小院的門。 鐘柚本想趁著休息日嘗試一下新的點心,便讓恒欀一人陪著按捺不住的小梨去書屋看新出的話本了,卻沒想念念姐會在這時來訪,還帶來了域領將要回來了消息…… 域領要回來了……那麼…… 一年來的毫無音訊與如今的生活早已讓鐘柚忘記了自己最初拜托給鐘刃的事。 “送呆子回家……” 最初自己因憂慮而做的事如今竟成為了更沉重的憂慮,同最初那種愁緒不同,如今再想到要送走恒欀…… 即使……即使,即使自己舍得,又怎會願意讓一個鐘梨那樣依賴的人再次離去? 可呆子是有自己的家的……鐘念姐姐也為此憂勞許久了…… 思緒翻湧……又迅速平息,至少她自己覺得自己平靜了。 “辛苦你啦念念姐,先進來歇歇吧,待過會兒他倆回來與你一同過去。” “好。” …… 鐘梨帶著話本與零嘴回來時,便在柚子樹下的小桌旁看見坐著的鐘柚和鐘念。 “姐姐!念念姐姐!” 趕緊小跑過去,將手中的零嘴遞給兩人。 “祥叔給我的,很好吃的!” 鐘念笑著取來一點吃下。 “很好吃,謝謝小梨。” 鐘柚也同鐘念一樣。 可…… 鐘梨突然莫名有點……不開心。 姐姐雖也吃了一點,雖也說很好吃,雖也笑著看著自己,可……為什麼看著姐姐自己會有點想哭…… “為什麼……” “鐘念姐姐是為什麼來這裡呢……” “是為了……” 趕緊也取來一塊兒,塞進嘴裡,用力咬碎,讓齒間破碎的轟鳴淹沒心神,讓自己聽不見止不住的心頭低語。 “念念姐姐,今天是特意來找我玩的嗎?” 鐘梨期待的目光已經快溢出來了,等待著對方說出自己想聽到的答案,即使此前念念姐姐從未特意來找自己玩過…… 鐘念看著鐘梨直直盯著自己的眼,一愣,沉默片刻,卻沒回應,反是問道: “小梨,你小墨哥呢?” “墨墨哥……方才在路口,墨墨哥讓我先回來,他說有人喚他去。” 聞之兩人心頭同時一沉。 鐘念是因鐘刃在書信中表示了對墨身份的懷疑……最近邊境守衛軍與帝國的矛盾升級,他擔心墨是帝國暗中送入月鐘的探子,裝作失憶是為博取信任,這才趕回來處理後方的……就算並非探子,一名失憶的帝國人留在月鐘也是隱患,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恢復記憶? 此時突然消失,難道是察覺到什麼…… 而鐘柚則是純粹擔心……先前才說鐘刃哥要回來,現在便出現什麼人喚走呆子……她很難不覺得這與鐘刃無關,若真是如此,呆子會不會受傷?! 鐘梨盡管不諳世事,可話本看得多了,多少也聽得出一些隱秘含義……將零嘴咬得更碎了…… 好在恒欀並未太讓幾人憂慮,鐘梨話語才落不久,兩道身影便出現在門口,不過一人是走進來的,一人是被提進來的,掌中人麵上是還未消去的驚悸。 “呆子!” “阿刃!” “墨墨哥……” 兩人同時驚呼出聲,鐘梨先行迎上前去。 那人影不是恒欀與鐘刃又是誰? 恒欀見到鐘柚先是一笑,卻見鐘念,也忙呼鐘念姐,他是聽鐘柚講過對方幫自家了多少的。 “呆子你沒受傷吧?” 揉著小梨頭發的恒欀連忙稍稍低下頭,輕輕搖了搖,鐘柚這才放下心來,呆子雖一到自己跟前就會變呆,但還從未隱瞞過自己什麼。 “刃哥!你怎麼樣了?!” 鐘念從恒欀手中接下鐘刃扶到一旁坐下。鐘刃臉上驚悸這才散去,瞪大的眼重新轉動起來,回過神來後,看著自家妻子,心頭盡是羞恥,二十五年來,生平第一次想一頭撞死在自己的刀上,吞吐著嘆道: “沒……沒事……” “鐘刃哥!你和呆子……和阿墨這是……” 鐘柚這才忙問道,看向恒欀,他還是一副呆子的模樣,隻能望向鐘刃以求解答。 鐘刃麵容一滯,一種從未展露過的扭捏出現在那張剛健麵容上,幾次啟齒又合,要他說出口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樣……實際也差不多,讓一個自小武力橫壓眾人的武者說自己偷襲別人,反被別人當跳騰的小屁孩兒一樣收拾了,最後還得靠自暴身份才未受什麼重傷…… 恒欀似是看出什麼,想了想今日話本中的一處橋段,終於開口道: “鐘刃大哥邀我比試,為了不傷著我,最後兀然收招,筋肉受創,暫時麻痹,這才被我攜了回來。” 鐘刃糾結片刻,還是未能放下自尊說出真相,隻能一臉感嘆與感激,順著對方話說下去。 “哈哈哈,墨兄武藝也甚是不俗,就是接下那招也定然無恙,隻是我用了約定以外的招式,若不停手煞是不義……還應感謝墨兄能將我帶回!” 鐘刃爽朗地笑著,心下確是感嘆,那與帝國使者交鋒煉出的演技和臉皮竟在這種時候發揮了作用…… 不過,經此一遭,他也能確定對方並非帝國人,帝國士兵他見過不少,那群王八的戰力盡數是靠著那身上那層王八殼,甚至套上最新的殼後力量也不過與自己相當,設擂比武時自己動用武功將其轟飛到擂臺下也是可以做到的,隻是……實在手疼。 而墨呢? 想著自己想偷襲擊暈對方然後帶回去細細檢查時對方展現出的反應力和力量…… 自己渾身的骨頭此時都還隱隱作痛,這家夥……絕對不是月鐘或帝國人,倒像是傳聞中的極北蠻族,若非怎麼看都與人族相差不大,他甚至覺得對方壓根不是人。 懷疑對方身份,此時卻被人如此搭救,饒是他是為月鐘人安危,也無法不慚愧,咬著牙強行起身躬身抱拳道: “對不住墨兄,先前的比試是因我懷疑你是帝國人,比試過後,我已能夠確定你並非帝國人了,但實在抱歉。” 聞之,鐘念眼中對自家丈夫的心疼與贊許也被濃濃的愧疚所淹沒。 恒欀一愣,他對帝國人並無太大了解,隻聽礦場的爺們兒們下工喝酒時總是連連痛罵帝國,而殘月域其他地方,除了某些話本外,更是未曾提及過。 而鐘柚聽見帝國一詞後便臉色大變,雖聽過鐘刃的結論後陰雲又盡皆散去,可心頭依然惴惴不安。 隻有躲在姐姐身側的鐘梨有些歡喜,如聽先生說書,她對整件事的理解是,鐘刃大叔不是來帶走墨墨哥的,以及,墨墨哥和鐘刃大叔一樣厲害,前者讓她心安,後者讓她雀躍。至於帝國什麼的,那種處於月鐘之外的,頂多出現在話本裡的反派角色,和前兩者比起來,她並不太在意。 但她還是有點不放心,抓緊姐姐的衣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怯生生地問道: “所以……鐘刃大叔是不會把墨墨哥帶走的吧?” 聽見鐘梨叫自己大叔,鐘刃本已壓下去的疼痛頓時翻騰起來,小梨怎麼就對叫自己大叔這件事這麼執著呢!而對於她的問題,也隻能心頭尷尬,自己此次的確不是來幫墨尋家的……在確定他沒問題後又得馬上趕回邊境,那裡的戰友還需要自己的坐鎮。 “咳……確定你墨墨哥的身份隻是你鐘刃哥的其中一個任務,接下來還得去執行其他任務,隻能先繼續拜托你們照顧他了。” 邊境問題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他的,那些事不應該讓這些小孩背負,隻能以“任務”掩藏過去了。 鐘梨得到答案,終於徹底放心了。 “謝謝鐘刃叔叔!給你零嘴!” 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兒來遞給鐘刃,鐘刃心中一苦,也隻能笑著接下,吃下後便說自己已經恢復完畢,況且時候不早,理應歸家了,於是起身拱手告別,牽起鐘念的手離開了小院。 姐妹倆連忙向兩人道別,而恒欀卻是始終看著那雙牽著的手發呆。 …… “阿刃!你方才不該說自己懷疑過小墨是帝國人的。” 月鐘石懸在梁上,鐘念正趁著微光為鐘刃塗抹藥膏,卻突然想起什麼,麵色一變,手下的力道沒控住,鐘刃頓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怎……怎麼了?” “你忘了?!小柚小梨的……” 鐘刃一愣,終於憶起了十多年前的那個場景…… …… “呆子,你是帝國人嗎?”